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也不会有绝对放心的人。你根本就想不到你的身边何时就被安.插了敌人的眼线。
    那么这人是谁?
    谢砺面露困惑,“这两日府衙的人里里外外都守着这个村子,他们究竟是从哪里下的毒?”
    是啊,他们是从哪里下的毒?
    叶世歆四下观察着周边的环境。看到院子里的一口枯井,顿时恍然大悟,“是井水,井水被人下了毒。”
    众人顿觉骇然万分,面色大变。
    不过转念一想又马上放下心来,因为没人没人饮过这个村子的井水。不过若是再待下去,那就不一定了。
    “师兄快,我们去看井水。”叶世歆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就找到了村头的一口大井。
    这口井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草芥村的村民祖祖辈辈都饮用此井水,养育了好几代人。
    这个村子就只有两口井,除了这口古井,还有一口小的天井。不过那口井很小,水也不多,平日里村民们都用来洗东西。日常饮水都是靠的那口老古井。
    果然不出所料,这口老井的井水被人下了魂归香。如若是平时,魂归香溶于井水中,倒也不会立即被人觉察。可它一旦和甘草混合,只要一点点的剂量,它就能立刻发生反应,毒性巨大。
    林木森负手站着,面色铁青。
    叶世歆抬眸看了他一眼,手伸到衣袖下面悄悄握住他的手,“先替村民解毒要紧。”
    他冲她点点头,“辛苦你了。”
    太子步步紧逼,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谋害林木森的性命。他知道自己已然没有任何退路,只能奋起反抗。
    他暗自在心中发誓,只要他能活着回到京城,他就一定要让太子付出惨痛的代价。
    虽然察觉得早,也做出了相应的救治,不过还是有一些村民中毒身亡了。
    尸首不能久放,必须尽快焚烧或者掩埋。
    因为都是中了魂归香的病患,怕毒性外漏,所以选择就地焚烧尸首。
    那一具具尸首在烈火中焚烧,火光冲天,到最后慢慢变成一堆灰。村民们站在一旁掩面而泣。
    叶世歆远远看着内心绞痛,难以平息。
    林木森及时揽住她的肩膀,“我还记得你在北境军营说过的话,你说世人对你们医者最大的误解莫过于觉得你们是神仙,能够起死回生。可事实上你们并不是神仙。既然你都知道自己不是神仙,那又何必如此自责。凡事尽人事,听天命,尽力就好。”
    叶世歆被男人纳入怀里,他身上有他熟悉的气息,能让她觉得十分安心。
    她回望他,“可这不是天灾,是人祸啊!”
    如若是天灾,叶世歆还可以接受,也不会那么难过,毕竟天命不可违。可这是一桩精心策划的阴谋,他们针对晋王殿下,却将那么多无辜的百姓拿来陪葬。此心肠何等歹毒!
    “我知道。”男人的目光蓦地变得深沉冰冷,“所以我一定会为这些死去的百姓讨回公道。”
    ***
    叶世歆等人这几日都待在疫区,忙前忙后。长公主金贵,是众人保护的对象。她被留在客栈,由专人保护着。
    五日后,钦差大臣李淳佑一行人抵达陇西。这位李家三公子,年纪轻轻却声名在外,致仕不到三年便已经官拜户部左侍郎,从三品。
    李淳佑赶到陇西时,瘟疫已经得到了明显的控制。两人交接好工作,晋王殿下便准备动身返回京城了。
    离开陇西之前,他特意交代穆迟:“将咱们所有查到的东西都悄悄放给这位李三公子。”
    “殿下是想让李侍郎出面将太子的罪状呈到御前?”穆迟何等聪明的人,当即就明白了晋王殿下的用意。
    年轻的男人坐在窗户旁,手边一杯热茶,热气腾腾往上升。
    他气定神闲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动作轻微起伏,袖口处一圈金丝并蒂莲时隐时现。
    林木森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李相的几个儿女都颇有风骨,这位李家三公子更有李相当年的风范。他德才兼备,雷厉风行,行事果断,眼里容不下沙子。李家世代忠臣,历来独善其身,从不涉党争,父皇对其十分仰重。李淳佑是最适合说实话的人。”
    穆迟面色迟疑,“殿下难道就不怕陛下降责李侍郎?您为何如此笃定他就一定会如实呈报陛下?”
    远处天空蔚蓝纯净,明亮剔透。
    他呢喃低语:“军师你看这天,可比人心干净多了。”
    顺着林木森的视线,穆迟也看到了外头一望无际澄澈的天空。
    “是啊,人性阴暗,很多人的心都是黑的。”
    他抬手端起茶杯细细呡一口,施施然道:“本王这位父皇从未真正信任于我,不论我这次查到什么,回去告诉他什么,他都不会全信。李淳佑来陇西之前,父皇肯定已经给他交代了任务,要彻查此次受灾一案。咱们这么做只是给这位李三公子行个方便而已。”
    “以咱们对陛下的了解,光这一项罪状,陛下可不见得会处理太子。”徐成靖坐在一旁,面露难色。
    穆迟声色沉沉,“陛下偏爱太子,确实不会因为这一项罪状就给他定罪。可人的忍耐总归是有限度的。太子这些年做的那些见不到人的事情,你以为陛下真的不知晓?他不过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件事只会让陛下厌弃太子,还不至于能扳倒他。所以现在咱们需要再加一些砝码上去,将这件事扩大化。”
    可究竟怎样才能将事情扩大,变得严重起来呢?
    几人表情凝重,陷入沉思。
    “我有办法!”片刻以后徐成靖蓦地出声。
    穆迟:“成靖你是想利用那些百姓?”
    “没错。”徐成靖霍然起身,沉声道:“陛下最看中民生,太子带头贪墨赈灾钱粮,本就已经犯了他的大忌。如若陇西百姓愤然而起,集体声讨,届时民怨民愤达到顶端,民心不安,社会动荡。陛下为了安抚天下百姓,他就不可能不处理太子。”
    “本王不同意!”林木森想也未想便否定了徐成靖的这一计策,“圣意难测,我们都很清楚,如若这件事一旦实施,这些百姓面对的很有可能就是一场巨大的浩劫。”
    依到陛下对太子的偏爱,他很有可能会徇私,派官兵镇压这些上书请愿的百姓。到那个时候就免不了会有流血牺牲。为了扳倒太子,不惜将无辜的百姓卷入无妄之灾,这本就违背良心,失去了初衷。
    林木森:“如若为了扳倒太子,就将无辜的百姓陷入险境,本王和太子一党又有何区别?何况王妃也坚决不会同意本王这么做的。”
    徐成靖言语激动,“殿下你就是太善良,将百姓看得太重。此举虽然冒险,可这是一举扳倒太子绝佳的好机会。夺嫡之路艰险,注定会有流血和牺牲,死一两个人又有何惧?这么长时间以来,殿下事事隐忍,谋而不发。可太子却是步步紧逼,几次三番想要置你于死地。到如今咱们已然是退无可退了。你看着好了,太子肯定还会再派人来刺杀你,你今日这般妇人之仁,他日就只会成为别人的砧上肉,任人宰割。”
    “我同意成靖的做法。”谢砺慢慢起身,走到林木森面前,“成靖此计虽说冒险,可胜算极大。陛下固然偏爱太子,可面对天下百姓,他必然会三思而后行。陇西旱灾天下尽知,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如若陛下为了徇私不仅不严惩太子,反而派兵镇压上书请愿的受灾民众,这只会寒了天下人的心。为了大林江山的稳固,也为了安定民心,陛下势必会仔细斟酌一番。所以这些群众不见得会受伤。可如果咱们不敢冒这个险,就会白白错失了扳倒太子一党的好机会,以后只会更难。夺嫡之路任重而道远,步步惊心。倘若殿下如此妇人之仁,试问我们何时才能扳倒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姑娘们!
    第81章 争执
    “你们二人追随我多年,不会不清楚我的心性。我历来厌恶朝堂争斗,之所以参与夺嫡,为的就是解救天下的黎明百姓。太子心狠手辣,将来若是继承皇位,百姓将永无宁日。我放弃小我,解救苍生,就是因为心系百姓,心系天下,不忍百姓受苦。可你们现在竟然让我做出背弃百姓之事,我如何能答应?”年轻的男人表情沉寂,声色沉沉,近乎诘问。
    他抬步走到窗边,目光落在远处,深沉悠远。
    他停顿一瞬,继续说完余下的话:“咱们的陛下早已不是当年登基时的那个陛下,权力将他慢慢变得狭隘猜忌,自私凉薄,近乎冷血。他又自小偏爱太子。他极有可能为了包庇太子,而镇压上书请愿书的民众。我林木森可以忍受任何的勾心斗角,必要之时也可以使用计谋。可我坚决不能容忍自己将百姓陷入险境,做出伤害百姓的事情。这是我的底线。这件事我只当没听过,以后不要再提了。”
    他不怕与太子为敌,更不怕对方使出的一切阴招,他总能见招拆招,从容应对。他是很想扳倒太子,报他三番五次的陷害之仇。可他绝不会以百姓为代价,让这么多的民众作为自己上位的垫脚石。利弊得失他自会衡量。君子坦荡荡,有所为,有所不为。在他心中始终竖着一杆秤,天下百姓永远都站在重的那头。
    “殿下你怎么这么轴呢!”徐成靖心有不甘,还欲再说。
    “好了成靖。”穆迟一把拉住徐成靖,“殿下已经累了好些天了,咱们让他好好休息吧。”
    “都出去吧,本王想静一静。”林木森抬起右手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头昏脑涨。
    “微臣告退!”三人赶紧退出了房间。
    徐成靖气不打一处来,嚷嚷道:“这么好的机会,殿下就这么放弃了,多可惜啊!他就是太善良,把百姓看得太重,这样的人如何能争得这天下?”
    穆迟安抚道:“咱们三个自小就和殿下一同长大,又不是不清楚他的心性。除了王妃,百姓就是他的软肋。他是绝对不可能做出有损百姓的事情来的。”
    谢砺平叹一口气,无奈道:“就是知道他的脾气,我才心疼他。心地如此纯良,他又怎么能登上那九五之尊?就算他坐上了皇位,他又能守几年?”
    穆迟:“有些事是急不来的,慢慢来吧。”
    “都火烧眉毛了,还慢慢来。”徐成靖看着穆迟,“要不咱们去找王妃说说看,让她替咱们再劝劝殿下怎么样?殿下一贯听王妃的话,兴许她的话殿下会听呢!”
    穆迟:“咱们的这位王妃不是嘉宁郡主,她跟殿下一样讨厌争斗,心系百姓,她是不可能劝殿下做他不喜欢的事情的。你们俩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三人各自回了房间。
    ——
    可徐成靖不死心,打算去找叶世歆砰砰运气,万一她答应了呢!第二天一早他就找到了叶世歆,道明来意。
    叶世歆说完,冷冷一笑,“少将军这个忙恕我无能为力。”
    徐成靖不解,“为何不能帮忙?”
    “你自小同殿下一起长大,他的为人想必你也清楚。你和殿下不仅是兄弟,更是挚友。身为兄弟和好友,你难道不应该尊重殿下的选择吗?何必强迫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我承认这确实是一条捷径,如果赌赢了,就能一击即中,扳倒太子一党。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若赌输了,会有多少无辜的百姓因此而遇难?到时候你让殿下怎么办?他会多么愧疚?兴许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叶世歆冷眼看着徐成靖,厉声说:“夺嫡之路固然艰难万分,可我不相信这会是唯一的出路。我们还可以想其他办法。不一定要牺牲这些无辜的百姓的。”
    “其他办法?”徐成靖不以为意,提高声线,“你说得倒是轻巧。你以为太子是善茬啊?随随便便就能扳倒。然后殿下就能得到皇位了?你真是太天真了。我告诉你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咱们这群人能不能活着回到京城都难说。”
    “我不懂你们的筹谋,我只知道我不会为难心爱之人,让他违背本心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话不投机半句多,叶世歆不愿再与徐成靖浪费口舌,“我还有去找长公主说话,少将军请回吧。”
    徐成靖此人是好人没错,可他性子偏执,做事认死理。在叶世歆这里碰了钉子,他却并未因此放弃。他还是要去找谢砺再商量商量,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对策。
    男子汉大丈夫,做大事的人又怎么能妇人之仁,拘泥于小节。那九五之尊怎么可能那么好坐,不付出点代价谁都坐不上去。
    ——
    徐成靖来到谢砺的房间。看他这般灰头土脸的样子。谢砺便知道这人肯定是在王妃那里碰钉子了。
    谢砺给徐成靖泡了杯热茶,“穆迟早就说过王妃不会答应的,你偏不信,还专门跑去碰钉子。”
    徐成靖瘪瘪嘴,气鼓鼓地说:“我这不是不死心嘛,想着去碰碰运气,万一王妃答应了呢!”
    谢砺:“王妃心善,她是不会答应咱们的请求的。”
    徐成靖双手握紧拳头,“可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绝佳的好机会就这么被放弃,我真的很不甘心啊!”
    谢砺:“殿下不同意的事情,咱们谁都没办法。依我看你还是算了吧,咱们再另外想对策。”
    “我仔细想了一晚上,我是真觉得这法子可行。我连整个流程都已经想好了。”
    谢砺抬了抬眼,“把你的想法说来听听。”
    “这件事最好发生在我们离开陇西之后,发生在李淳佑在陇西的这些天。”
    “你打算怎么做?”
    徐成靖问:“你还记得那个冒死上谏的陇西小官么?”
    “我对这个人的印象很深刻,一个府衙的小小师爷,竟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不惜冒死上谏。”
    “这人的确是个人物,朝廷若是能多一些这样的当官员,也不至于会像今日这般污浊不堪。当时事情一出,殿下也敬佩这人是条汉子,怕他被太子的人追杀,特意让松露将他保护起来。现在就在京城的寒门街躲着呢!”
    “提他做什么?这人有什么用?”
    “这个人最了解陇西旱灾的内幕,也最熟悉当地百姓。若由他出面煽动民众请愿上书,揭露太子恶性,到时候民怨沸腾,看陛下还不治太子的罪。”
    “这的确是一条好法子。可眼下殿下不同意,你想再多也没用。”
    “我不甘心。明明胜利就在眼前,可殿下愣是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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