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满屋子的珠宝玉石让普通人惊讶至垂涎,那么,对于路德维希来说,这间房的价值远超那些亮闪闪的石块。
    略微照过幽暗的室内,可以确定两人找对了方向。毕竟他们发现这一难得的宝藏。除去整面墙上的书籍资料,尤为吸引路德维希的,还是书桌上摊开的诸多纸稿。
    “德卡尔,看着是不是有点眼熟?”路德维希边疑声问道,边忍不住坐上主人的座位。
    “和那间神秘房间真像。”
    德卡尔转过一圈,发觉虽然房间布置远比那间已被封闭的狭小房间精致,但有种熟悉感让两人同时拾起桌面上那些房间主人留下的纸张。
    果真如他们所感受的。纸张上相似的字迹印证了他们的猜测。
    “原来,那个小房间和这绿晶宫的主人真是同一人。”路德维希更纳闷,“能在宫内预设房间,必定是宫廷重臣,还被赏赐这座行宫。德卡尔,你觉得会是怎样一个人物呢?”
    “自然是深受王恩,很了不得的人物啊。”德卡尔不由羡慕,“若是哪天你能封赏给我一座庄园就是莫大殊荣了。我可不敢要这么大的行宫。”
    “你也感受到了,这份恩宠的沉重。”路德维希没有被好友的话引笑,而是深思道。他抽出夹在某本书籍中,露出一角的泛黄薄纸。
    “又是一份未能实现的提案。”
    “是什么?”德卡尔也好奇凑上前看。
    “是欲提增设学院,扩收平民学子,提高国民教育。真是为王廷增加人才的好策略。”路德维希叹息道,“又是大胆的建议,又是未能成功的计划。”他反复查看纸张泛黄迹象,推测着,“看来这里的确荒废十几二十年的样子。”
    “那岂不是,这是在陛下之前,先王那时未能落实的提案。难道你真的对他没印象吗?”德卡尔遗憾自己入宫太晚,没能对这样的人物有过半点印象。却不相信一直深居宫中的路德维希会与此人毫无接触过。“如果说,那张画像就是此人的样貌。我想,见过的人必定对他印象深刻才对。”
    无法回答德卡尔,路德维希再寻其他宝物。一件件的画稿与设计图逐渐被翻找出来,连连让两人惊叹。
    “原来,燧火枪的初稿是在这里完成的!德卡尔,我们真正是找到宝藏了。”
    “还有其他火器设计!”德卡尔兴奋喊道。
    路德维希没回应德卡尔,着急将装有火把与蜡烛的布袋全部抖搂空。
    “这是做什么?”
    “为了防止这间屋子再次消失。”
    路德维希生怕这里也会像寝殿的那间房一样,落得被消失的下场。两人这便早早将重要之物装入袋中。但是,这布袋总归有限,如何装纳也必定要舍弃其他。路德维希只得挑拣一番装入,剩下的又舍不得丢弃,索性两人挑灯夜读,尽力记下更多内容。房内很快点燃数支蜡烛,照得整间通明。
    此时,两人都没再去提老行宫的那些诡异传闻,专心致志直至疲倦睡去。
    破陋的工棚内压抑窒息又混杂着各种异味,难闻得让刚进入其中的外人忍不住捏住鼻子。来人一身漂亮制服,精工细作的裁剪,一出现就将刚要进入梦乡的劳工们惊醒过来。纷纷紧绷起精神,更不由得紧盯着那人的模样与衣着。他身后跟着这片矿区的负责人,在众人面前扫视一遍,敲打着手中时刻紧握的皮鞭。
    “大人,这些人都在这里。您随便看。”
    这些劳工有些沮丧。或许,有人是在期盼自己与那个休敏特一样好运,会被一个有钱的贵妇人看中,带走。显然,这次来人并不好惹。
    工棚内光线黯淡,那人脸色却是因严肃而煞白。冷冷瞧过这些苦衰之人,未漏出半个字又转头离去。负责人不得不也一样离开工棚,并跟上前去问道:“大人不满意吗?”
    “我要的人不在这里。”
    “您到底是要找谁?”
    “一个叫休敏特的苦役。去年刚被送来这里。”
    “又是他。”负责人遗憾道,“您来晚了。他才跟别人走了。”
    “什么!”那人恨不能掐住负责人的脖颈,直把人噎得翻出白眼来,“他是被王廷贬为农奴流放至此的,你们竟然敢随意放走?”
    “难道那位夫人不是王廷派来带走他的吗?”负责人感觉自己委屈,“她还给我看了文书呢。”
    “是个女人带走他的?什么模样?”
    “虽然有些年纪,但挺漂亮的。一身贵气,又十分时髦。不像是假扮的贵族。”
    那人见完不成任务,狠狠甩下衣袖离开此地。负责人自知要惹上大祸,又急追上去,报信道:“大人。那天他们一道谈话时,我多留了个心眼,偷听了两句。那个女人好像与坎伯尔伯爵有关。”
    收到重要的信息,那人才愤然离开。
    不多久,远在培都拉主城郊外的灰鹤山庄有人凌晨送来一封急件。由忠心的仆人收下后,转交于山庄主人。
    现如今的灰鹤山庄比以往热闹,人口繁多。但在山庄主人的心里觉得冷清寡淡。他收下那份急件,依靠在烛台旁,借着火光打开。
    信上多是客套交际之词,重点是在夹带其中的那封邀请函上。一封邀请观赏戏剧的信函,看似普通,落款署名却是让人不由得心头一怔。
    “坎伯尔女伯爵。”卡斯德默默念出。
    多年不曾露面,此刻却是愿意赞助宫内的演出。她是打算重回王廷,还是另有图谋?
    这些谜团正是引得卡斯德与之接近的手段。卡斯德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引诱。
    “老爷,是不是依旧准备少爷的晚餐?”有老仆人进屋来问。但卡斯德见天色已然泛白,道:“不用了。最近宫内事忙,怕是他难回家来住。”
    老仆人带着遗憾,垂头离去。卡斯德收起信封,眺望着自己房间露台外的远方海景。在蓝白幕布上逐渐渲染开初日的红艳。带着咸味的海风阵阵吹入房内,让卡斯德闭眼回忆。
    “真的是老了。”
    他自言自语着,摇头叹息自己不时回忆起过往。特别是,他此时希望见到的,独爱远眺露台外海景的那个人。
    又开始做同样的梦。白茫茫一团的光笼罩自己,逐渐走出朦胧。温暖地,又被呵护得舍不得离开这团温柔至极的白光。哪怕伸手去抓,也总是失败。每次都无法看清白光中究竟是什么,再怎样不舍,最终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光消失。而自己被安然地从虚幻中醒转过来……
    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半睁开眼时,梦境中的画面依稀可见。那道白色光团就在前方不远处流连着。
    “别走。”
    急忙伸手出去想要挽留,这番幻境飘然消失,整个人顿时回到现实。好像被人从美好中拉扯回来。
    脸颊落在冰凉的桌面上,路德维希被冻醒。
    他微晃下脑袋,沮丧自己又一次错失能抓住那道白光的机会。他抬起头来寻找德卡尔的身影。知道他们两人在书房内熬过通宵。身旁的蜡烛早已燃尽,留下几**油在桌面上,还险些弄脏纸张。
    路德维希急忙刮掉那些蜡油,不小心却将披在自己身上的遮盖物滑落。
    这让路德维希生疑。他喊过德卡尔,不见其回应。见屋内只有他一人,而房门打开着。待过少许,德卡尔才端着茶杯回来。
    “你去哪里了?”路德维希皱眉看着他手中的茶具。
    “这里没有可以吃的食物,连茶也过期了。倒是有些酒还能喝,如果你不介意用茶具盛着的话。”
    路德维希端起茶杯,欣赏一番器皿。
    “连茶具也比我平日用的好。没想到你也挺细心。不仅弄来喝的,还知道给我弄条被毯来盖。”他用眼神指着身旁厚实,却带有些许霉潮味的厚毯。
    原本是句夸奖之词,被德卡尔听来却是吓作一跳。急忙道:“可不是我盖的。我自己也有。”接着,德卡尔急转身取来另一条毯子。“我还以为是你呢。”
    “你觉得我会给你盖吗,嗯?”
    两人两双大眼互瞪一阵,沉默之中突然爆发出惊恐吼声。
    “这里一定有鬼!一定是!”德卡尔急得团团转,“我们赶紧离开吧。反正现在天也亮了。不赶紧回去,宫里会大乱的。”
    说着,他拉起路德维希的胳膊死命往外拽。离开书房前,路德维希没忘抓住那只被塞得鼓鼓囊囊地布袋。
    他还舍不得离开这里,与自己的同伴辩道:“怎么会有鬼呢?有这么好心的鬼吗?既然是好鬼我们又何必害怕?”
    “路德维希!”德卡尔紧张地手舞足蹈,“我敬爱的陛下,你可让我好好保护你的性命吧。万一出点差池,我的小命可担当不起。我还很年轻,还未娶妻生子,还没受封爵位,还没让父亲认可……”
    “冷静点,德卡尔。”路德维希见他急躁得快要崩溃的模样,安慰地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只是这点小小举动也让德卡尔吓得跳起。
    “刚才的是什么?”他不是毫无根据的惊慌,是真的见到了什么。他指向某处,那里也引起路德维希的注意。
    “看来,这里真的有什么。”路德维希将布包挪到身后,抽出自己的佩剑来挡在德卡尔身前,“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瞧瞧。”
    “我先去。”德卡尔双眼睁圆,嫌弃路德维希一般,认真道,“我还想保住饭碗呢。再说,就如你推测的,真的是鬼魂,何必对我们这么照顾。所以……一定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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