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怎么办?”一只鸟妖急忙询问白发男子。
    “尸鬼大人不会舍弃我们。”白鹤淡言,一颗紫红魔晶显现眼前,不断流出浓烈光云,欲将整片夜空围裹……
    “哭泣的灵魂,该停止悲伤了,”我伸出右手,掌心朝上,轻念,“花飘雪·净寂。”银光中无数白色飞花溅出,形成一条条丝光游带涌向黑夜墨盘,刹那间绽放,零零洒洒如同纷飞的纯白雪花,融入流散的紫红云,似轻风吹散浓雾,还原夜空本有的黑暗。
    空中顿时沸腾,嘈杂的惨叫响彻夜幕苍穹,被花瓣萦绕的妖物嘶声哀呼,片片没入体中,众妖化作普通鸟兽成群飞散、湮灭。
    “夜落大人,请手下留情。”一道流火驱开白鹤身边的蕊蕊花瓣,火焰中走出一名清爽明朗的红衣男子,媚眼生辉,微欠身,“在下炎铎香,见过夜落大人。”
    “炎铎香?炎魔?”幻月冷语。
    “是,”红衣男子施礼,“白鹤多有得罪,望夜落大人和幽冥使大人谅解。我魔域的尸鬼大人已表明,我们并不想与您为敌,今晚惊扰了您的雅兴,实属误会。望您宽宏大量,能既往不咎。”
    “炎铎香,血魔是否告诉过你,对我只要以礼相待,什么话都好说?”我笑问。
    男子僵了一下,继而应对:“那是因为,于夜落大人,我等只得以礼相待,拂逆的下场,您刚才作了很好的警示。”
    “若魔域与我敌对,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正好给人类的御灵师可乘之机,况且你们还要我做魔王,撕破了脸,更不好收场了……炎同学,你说我猜得对吗?”
    “……不愧是神大人,既然您了解得如此通透,何不就此入我魔域?据在下所知,您的处境……不是很好呢?”他不经意地瞥了瞥下空。
    “原来,你是想看我笑话。”
    “哪里,”他谦逊一笑,“夜落大人若无其他训示,在下先行告辞。”火焰扫过,夜恢复平静。
    然而,转眼升起的结界,预示着新一轮的不安定到来。我无语叹息:我招谁惹谁了?怎么个个来找麻烦?
    “死神预定的灵魂,原本要死在炎魔手中,与其死无全尸,不若由我送你们一程。”我立在护栏边,俯视着几条跃上来的身影。
    “夜落,”幻月拦下我,“风铃没有完全在人世消失前,你的尊严,我来维护。”
    …………
    煦一手揽着昏迷女子的腰肢,护在怀里,一手横执逆魔杖,态度温文尔雅:“石妖,对美丽的iris小姐下手这么重,罪过不小啊,我将代她惩罚你,别有怨言。”
    “你是夜落大人座下的幽冥使者之一?”九目警惕。
    “求饶的话对我家大人说有用,到我这里就无效了。”煦温然一笑,魔杖前一束赤色强光凝聚,直直射向石妖。
    “等等,幽冥使大人,我们……”九目急喊,想避开,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
    万丈红光中,庞然大物化成暗红溶液,随光芒汇入六尺魔杖一头隐现的水晶般璀璨的六芒极星里。
    一滴溶液悄悄落下,变作小石子滚进草丛……
    煦目光略沉,察觉到一丝异样,却没再做什么,嘴边扬起浅浅笑意,带着iris隐身离开。
    小小的城堡书房里,花怜正打坐调息,徐徐睁开眼,问:“什么人?”
    淡柔的赤光在他身后落定,煦走到一张椅边,将iris放好,见病如西施的纤弱美男子起身走来,唇角弯了弯,温声答:“救人。”
    “谢谢!”花怜垂下眼望着椅中昏迷的女子,抬起左手轻轻置于她光洁的前额,宝石蓝染闪出微光,“万幸,救的及时,没什么大碍。”又对一身银白魔衣的温雅闲俊男子说,“你不是人类,也不像妖魔。”
    “为何?”
    “你身上的力量……很温和,有如你本人。”
    煦报以微笑,胜似暖阳春日里清风拂面,无声的交流,仅同他淡然相视一笑,不需言明,便能通晓彼此心意。他再看了一眼女子安静的睡颜,侧身消隐……
    一名少女从书架间走出,看到受伤的iris,眼里涌出丝许悲愤,稍即平复心绪:救iris的男子,是她口中的煦?
    “阿辛,你怎么出来了?”花怜疑问。
    “你跟他很合拍?”
    “大概,我们是同一种人……”眼神中带缕让人看不懂的清朗。
    “所以一见如故?”莫辛顺下眼睫,走向门口,“去外面看看吧!”
    “阿辛,你不能出去。”一道靛蓝光线飞射,握上门把的小手触电般缩回。
    莫辛阴幽回头:“那个人在外面,会很安全。”不知为何,莫名地相信……
    一方水面翻起千层巨浪,惊涛汹涌,大龙腾飞冲天,钩锁绕卷,相互绞缠,光影横扫交错,令人眼花缭乱,水龙、土龙配合相得益彰,斩灭复又重生,无穷无尽,战况僵持,难分难解。
    没人注意狭窄的长桥上一名男子闲定而立,手执法杖,只见六芒极星流光溢彩,一阵华丽而炫彩夺目的亮光铺天盖地……
    走上阳台的莫辛与花怜被这华美犹如白虹贯日的绚丽之光震骇,霎那间万籁俱寂,仅弥留愈渐消散的余晖。隐约间,似有一束细小的赤光注入水中央的阴阳图腾,覆上一层银色六芒星,一闪即逝,转眼恢复正常,像任何事都未发生过。
    几双眼睛齐齐盯向主事者——身披银白魔衣的俊雅男子,娴静祥宁,恬然淡笑,宛如天人。
    激战之谁堪怜 第三话 万劫塔·开启
    湖边战火停息,两岸静默,惊愣地望着桥上男子,皆无反应,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何人?竟能做到这般?
    一个看着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是谁?
    “那是……”谭自归讶异。
    “……夜落大人?!”另一岸已合体的双杀暗念。
    “不,是幽冥使者。”佝偻的暗沉着说,“夜落大人不会亲自来此。”
    “也对,”双杀默想了会儿,“不知白鹤那边怎样了?”猛然意识,“糟了,九目……”
    “冷静,”暗低声提示,向男子客气拘礼,“幽冥使大人,不愧为夜落大人的亲随,百闻不如一见。”
    “两位是想与我动手呢?还是至此打道回府?”煦温和笑问。
    “若是夜落大人的意思,我等自当告退,”暗从容应道,“双杀,我们撤。”
    两只体型不一的妖怪融入无边暗夜,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正如来时的悄无行迹。
    “你是夜·落的手下?”郑谦右手中指扶在眉心处的镜框,脸色凝起。
    煦笑而不答,望了望阳台上的少女与她身边的男子,轻轻晃动法杖,淡柔的赤晕环绕下,白色身形旋然隐去。
    “站住……”谭自归急喊。
    “算了,”郑谦制止他,“完成五行阵法重要,”镜片后划过一抹棱光,“他们……肯定会再出现。”
    地上的血还没干涸,尸体边又渐渐扩散开更多,仍带有丝丝余温,幻月收起弑天剑,一道白光飞回袖中。他淡漠地瞟了瞟脚下几具死尸,眼也不眨一下。
    “最终,还是逃不过……”我默叹。
    “死在你手里总好过死在炎魔手中,何况杀他们的是我,不是你夜落,更非风铃。他们敢来这里,就注定回不去。”幻月并无一丝同情。
    “是呢,”嘴角漾起轻弧,我对空中的黑色斗篷说,“无殇,你来得有点慢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最近哪儿都能碰到亲爱的夜落大人,缘分呐缘分……”感叹中,抱着镰刀看了下尸体,“唔?这次是您亲上阵啊!”
    “这才刚开始,以后少不了经常麻烦你。”
    “呀呀。您太客气了,我近日的工作量会大大增加,如果能时常见到美丽亲爱的夜落大人,无殇求之不得,”挥动标志性的大镰刀,尸体中升起几缕荧光,吸附进去,“说到工作,真想念小尹剑呢,那孩子是个很不错的帮手,兢兢业业……”转头瞅向宽阔的空地,“又有天赋……”
    “无殇,你该走了,别误了工作。”
    “真叫人伤心,这么快就赶我走啊!”他做黯然神伤状,抬袖掩在唇边,“也无妨,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夜落大人,替我向小尹剑问声好哦!”话音落,斗篷浮影散去。
    空地中闪过几片剑光,携带一股巨大的气旋豁开,撞在护栏上,铁围栏顷刻覆灭,强劲的剑风掀动墨色衣袍,拂起缕缕长发,我不觉一怔:眼前的尹剑,一身黑色修身款的休闲衫,目光冷鸷,右手一把长剑透着丝丝寒凉,浑身散发出阴狠戾气,仿佛自地狱来到现实人间的血腥复仇者。
    他……竟然破了我的幻境!
    七层高的寺塔,以大理石为基座,周围种满常青灌木,离闹市区有段距离,亦无僧人,只隔三差五的有人过来打理修缮,一到晚上,便没什么人接近,因而越发显得冷清。
    虽如此,市里对万劫塔保护方面的工作却做得一丝不苟,最大原因为塔里的一尊两丈高大金佛,拥有上千年历史,历经苍生事变起起落落,从未被移动,尽管后来寺塔没落,然佛像神采依然。
    塔前的楚潇然不由一个冷噤,心里无端忐忑——
    “潇然?”飞煜似察觉到他的异样,仰脸关心问。
    “……没事。”
    “楚前辈,里面好了。”一名年轻小伙儿走出塔门恭敬的禀告,望见他身边的男孩时,目光肃然警戒。
    “嗯,”楚潇然颔首,转而对男孩笑笑,“飞煜,我进去了,你在外面等会儿。”
    “好。”男孩领会。虽然不喜欢他人看自己的眼神——排挤与嫌恶的眼神,但只要潇然在乎,别人态度怎样,无足轻重。
    塔内四周插着几只燃烧的火把,光线不比白炽灯,但足以照亮整片空间,除几根大石柱做支撑。角落里摆放几张桌椅木栅栏外,再无他物,甚是空旷。正中央的香案上左右各燃了两只烛台,中间的香炉里插着三炷香,袅袅青烟冉冉上升,宁静而虚渺。一尊大金佛在跃动烛火的映照下亦真亦幻,亮眼的金色镀上一层红霜,显有几分怪谲。
    金佛下香案前的开阔场地,六人分两边席地而坐,均凝神屏息,年纪不等,最大不过三十多,最小也刚二十出头。
    见楚潇然进来,几人纷纷站起,最年长的男子开口:“潇然,准备就绪。”
    “有第一御灵师在此,今晚不用担心敌人来袭啦。”与楚潇然同进的小伙儿打趣。
    “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近来的妖魔越来越猖獗,能耐也不小,”楚潇然潇洒地扬扬手,“我们快开始吧!”
    八人入列站好,面对金佛围成半弧形,身前留有大片空地。各伸出左臂,戒指宝石朝上,各色石头晕开光环,瞬时一齐射向高空汇聚为一点,将高高的天花板映得光彩四溢,耀眼炫目,如同天边的彩云之巅,傲然耸立,气势恢弘。明光取佛像投影,落在空地上,逐渐浮现出一块模糊的阴阳图腾,一点一点地完美呈现,至清晰印刻在金色佛影中——即五行之金。
    几人绷紧的面色露出轻松,正待有下一步动作。
    塔门外一记黑色雾球飞来,楚潇然最先察觉,当即回身迎出一掌,挡住来势汹汹的攻击,雾球在掌心印出的幽蓝屏障中散灭。
    “他们……来了?!”众人惊觉。
    “护好图腾,我出去看一下。”楚潇然镇静交代,向塔外走去。
    半空并排出现三只妖怪:处中间者看外表与普通人无异,约莫一米八的个子,长发留在脑后扎了只小辫,穿着一件黄色夹克衫,垮垮地敞着,一只手插入裤袋,流里流气,浓黑的嘴唇更衬出其诡异。左边是一名体型庞宽的矮胖者,皮肤黝黑,秃顶,系着一条暗红头巾,面目可憎,膝头外曲,呈半蹲状,乍看上去滑稽得像只大蛤蟆。右边是个妖娆妩媚的女人,有如浓妆艳抹过一般,脸部过分的白,唇瓣过分的红,眼部过分的深,一头褐发间杂几缕红色,垂在腰际,两条长蛇盘身,伏在肩头咝咝地吐着长信。
    飞煜迅速闪避,身后的木窗应声碎裂,楚潇然出来便见这样一幅场景,男孩守在门口与三妖对峙,毫无退却之色。
    “飞煜。”
    “潇然?”男孩回头看见他,惊喜且担忧。
    “去塔里保护大家,可以吗?”楚潇然温声问。
    “潇然……”
    “这里我来应付,权当拜托你了,不要让敌人有机可乘。”楚潇然笑着说。
    “我……”飞煜不甚情愿,自己只想保护他,别人的生死……才不想管,可是,无法拒绝他的要求,他无奈地低下头,轻声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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