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到了春晖园,如筝收起愁绪迈步进了堂屋,却看到老太君下首已经坐了两个人,却是廖氏和许久未见的如婳,想来是身子大好了,特地前来请安的。
    如筝笑着上前给老太君请了安,又对着廖氏福身问好,起身对着如婳一颔首:“二嫂。”
    不出意外地从她眼里看到了一丝得意和倨傲,如筝心里一阵好笑:看来这位大小姐,怕是还掂不清自己的斤两,以为到了国公府,终于可以整治自己了呢。
    老太君见如筝来了,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赶紧伸手招了她坐到自己身边:“好孩子,今儿又这么早跑来,怎不多睡一会儿?”
    如筝微微一福身,一边手脚麻利地为她点上药香,一边笑到:“祖母,我哪里来的早了,莫说祖母早早便起身,就是母亲和二嫂也比孙媳来的早了许多呢。”
    老太君笑着拍拍她手,又转向廖氏:“是啊,你们母亲也是个孝顺的,给我找的孙媳也灵巧……”说着就把如筝和有容为自己调香按揉的事情和廖氏说了,又爱怜的看着如筝:“可怜见儿的筝儿,新婚燕尔的就要天天早起来陪我这老婆子,想来容儿背地里不知道叹了多少气了吧?”
    如筝除了手上的戒指和镯子放在一旁,慢慢帮老太君按揉着,又笑到:“祖母却是错怪夫君了,他常说祖母是慈和的老菩萨,孙媳能亲近祖母,是天大的福气呢!”
    老诰命呵呵一笑:“是了,容儿一向嘴甜。”
    座下的廖氏看着老诰命和如筝这样慈孝和谐的样子,心里略升起一丝不满,想着如筝果然是如薛氏所说,是个心思细腻会巴结的,如婳不过病了几日,眼见老太君的宠爱便被她揽了去,但话说回来老太君喜欢孙媳,也是她这个嫡母的脸面,她不过是想了想,便放下了,一旁的如婳见如筝得宠,心里却着实嫉恨难耐,脸上陪着的笑都有些假。
    廖氏看她神色不对,赶紧开口说到:“母亲,眼见川儿媳妇和容儿媳妇也嫁进来有些日子了,今年这婚事连着年节,府里事务芜杂,媳妇忖度着,这节下的事务,是不是能让她俩一起上上手,帮上一把也是个历练,请母亲示下。”
    如筝手上不停,耳朵却一直注意着廖氏说话的口气,慢慢她便看出来了,这廖氏不同于薛氏,虽然也是心很刻薄,却少了些狡诈和气势,在府里实际上还是很忌惮老诰命的,想来与她本性有关,和老国公仍然健在也脱不了干系,当下心里便是一松,看来在这国公府里,自己倒是比侯府要安全许多了,如今就看如婳……
    老太君听了她的话,略沉吟了一下,才笑到:“也好,今年你也很累了,便让她们二人也帮你一把,再加上老三家的,想来人手也就够了。”
    廖氏笑着应了,又说了几句便带着如婳福身告辞,老太君是早已成精的人,又得凌氏太君垫了话儿,如今看着如婳妖妖娆娆的样子,心里就是一阵腻烦,微微敛了笑容,言到:“川儿媳妇刚刚病愈,还是要多休息才是,你们少年夫妻,不懂得爱惜身子,有些事情老二家的你也要多叮嘱几句,莫一时贪顽,伤了身子,反而于子嗣不利了。”
    听了老太君的话,廖氏略带尴尬地仔细应了,如婳却是再也装不下去,霎时间脸色全白,廖氏看她似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赶紧带她福身退下了。
    如筝看着如婳明显还有些滞涩的步态,不知道心里是该笑,还是该叹息。
    知道了廖氏要让自己妯娌二人上手庶务,如筝回到寒馥轩用了点中饭便早早歇了个午觉,起来收拾停当了,果然接到了漪香苑的招呼,如筝简略收拾了一下,带了浣纱快步来到漪香苑听廖氏安排。
    一进屋,便看到如婳和三房的程氏夫人已经到了,如筝前世对自己这个隔房的叔母并不算熟悉,只知道她和廖氏不太对盘,为人比较爽直,因着三老爷苏清述老来子的身份,夫妻二人在老国公老诰命跟前还是很得宠爱的,只是因为三老爷文不成武不就,只是帮家里管过几年庶务经济,廖氏却也并不十分忌惮他二人。
    此时满屋子人都比自己大,如筝赶紧福身见过两位夫人,又向如婳打了招呼。
    许是刚刚憋得狠了,如今在廖氏眼前也没了顾忌,如婳便连样子都懒得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算是应了。
    旁边程氏瞥了如婳一眼,心说果然和传言一样,跟那丢人的薛采茵是一个模子刻的,心里就对如婳升起一丝厌恶。
    如筝见惯了如婳的无礼倨傲,现下反倒不气,廖氏让坐,便在下首坐了。
    待小丫鬟来上了茶,廖氏便笑道:“今日请了母亲示下,年节下的事情便由咱们几人操持了,我想着弟妹你一向是管着庄子上的进项,今年便也不要改了,只是也带上婳儿,让她给你打打下手。”说着又转向如婳:“婳儿,你三叔母可是最擅长账目经济的,你要好好和她学一学啊。”
    如婳赶紧点头应了,又笑着起身给程氏行礼:“侄媳愚钝,请三叔母多多教导。”小嘴还算是甜,只可惜刚刚不慎露了本性,现下却是勾不起程氏半丝喜欢了,程氏只是浅笑着一点头:“好。”
    廖氏知道她一向是这样阴阳怪气的,便也不多说,又向如筝笑到:“至于筝儿,就跟着我,管管年下大宴小宴的器皿吧。”
    听了她的话,侥是如筝心里早有准备,也是一“咯噔”,管理器皿可不是个好活儿,稍有不慎,或者说是慎之又慎都会出岔子,不用说每逢大宴磕碰损毁的,便是经手的下人人夹带都是个大数目,管理器皿可说是个吃累不讨好的活计,廖氏把这么个烫手山芋抛给自己这样一个刚刚嫁入国公府,可说是两眼一抹黑的新媳妇,显然是带了为难的意味了。
    想到这里,如筝心中却浮起一丝斗志,反正现在有老太君和苏有容撑腰,明眼人也能看出廖氏是为难自己,她反而到没有顾忌了。
    思虑了这许多,也不过是一瞬的时间,如筝起身恭敬的福了福:“是。”
    廖氏分配了各人的活计,又叮嘱了几句,便让大家散了,如筝向众人道别出了漪香苑,一路且走且思,渐渐明白了廖氏的全盘意图,打压自己是肯定的,不将如婳留在身边,而是派到程氏手下,实则也是大有深意,一方面可以让如婳监视着程氏不敢动什么手段,另一方面也是让如婳能在各个庄头掌柜面前露脸,让那些人知道,小一辈中她才是未来的主母,至于背后向程氏或是自己提点暗示什么的,就更加不用说了……
    看着近在眼前的寒馥轩,如筝才松了一口气,想着自己屋子里那好闻的沉水香气,恨不得一步就跨进去,却不防夏鱼急匆匆迎出来,福身说道:
    “小姐,大少夫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晚了,对不起大家
    良人要远行,离愁别绪什么的……心很乱
    不过文却不会乱的,大家放心
    话说,心酸的时候写甜蜜,简直就是虐心啊有木有……
    拜上!
    ☆、 194章 新年(二)
    若说如筝在这国公府里,最摸不到底细的,便是这大房雅菡居婆媳俩了,前世她困守松涛苑,心心念念的全是苏百川,和雅菡居几乎没有什么交往,只知道自己的婆婆廖氏似乎是和她们婆媳关系很差,且十分忌惮,如筝自己也隐隐觉得,虽说大房父子常年不在,雅菡居这两位看着是甩手掌柜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实际上却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但具体是怎样,却也不是前世那个迷糊的她,所能探查清楚的。
    如今,也只有打起精神来,先探探底细了。
    陪着大嫂吴氏聊了小半个时辰,如筝却更加觉得云里雾里,她除了一开始闲闲地打听了一下年节下廖氏的安排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便是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聊,好容易送走了吴氏,如筝多了个心眼儿让夏鱼安排个小丫头远远地缀着望了望,不一会儿回话说,吴氏果然是向着松涛苑去了。
    如筝心里隐约觉得自家这个大嫂不简单,但一时又摸不清底细,略思忖了一下,唤入夏鱼叮嘱了一番。
    不多时,小厨房上管事的来请示晚膳,如筝才发觉天色已经晚了,想想南大营路途遥远,她知道苏有容八成晚上是不会回来的,但心里还是隐约带了一丝期待,吩咐管事婆子按少爷的习惯,准备了酸汤鱼并几个小菜备着。
    如筝自到小书房给崔氏上了一炷香,再出来天就已经擦黑了,秋雁进来回了说晚膳已经备好,问如筝摆不摆,如筝撩起堂屋的门帘,看了看窗外次第亮起的昏黄风灯,心中闪过一丝落寞,又忍不住心惊:这样没有他的日子,自己竟然连一天也忍不得了……果然是古话说的那句“由奢入俭难”么?
    “再等等。”如筝轻轻吐出这么一句,秋雁自咬了咬唇,什么也没说福身下去,如筝掀着帘子望了一阵,终于还是轻叹一声松了手,门帘撂下的一瞬间,却看到院门口玄色的衣袂一闪,她刚疑心是自己眼花,就听到夏鱼略带惊喜的一声:“姑爷回了来!”
    如筝心里埋怨这着丫头莽撞,可喜色不自禁的就爬上了眉梢眼角,来不及多想,堂屋的门帘一挑,苏有容温雅带笑的眉眼就出现在门口:“哟,在这儿倚门望夫呢?我的小筝儿。”
    如筝一边笑着啐了一口,一面脸色红红的上前帮他脱了外面墨色黑貂领的大氅,里面的衣裳一露,却引得她一阵失神。
    苏有容看了看自己身上,笑了:“回来的匆忙,没来及换,我进去换一件。”如筝被他拦过几次,便知道他换衣服一向不喜人伺候,此时也不跟进去,只是站在原地,目光随着他进了里间。
    她只是羞涩不敢开口,其实心里却是很想要多看一看……这样一身戎装的他。
    听着里面悉悉索索换衣服的声音,如筝才回过神儿,赶紧叫秋雁摆饭,又传了热水到里间,自拧了一条热手巾递给他,苏有容笑着擦了把脸,又捏了撮皂角粉把手洗了,如筝刚要出去看看堂屋里的饭食,却被他一把拽回来,搂在怀里亲了下去。
    如筝听着外面丫鬟们摆桌的声音,生怕哪一个没眼色闯了进来,想推开自家夫君,却被他搂的更紧,好一通轻薄才放开。
    如筝嗔怪的盯着他,他却浑然不觉似的嘿嘿一笑:“好饿,出去用饭吧。”
    如筝一通腹诽跟了他出去,却不知自己脸上却是带着一个甜蜜无比的笑容。
    夫妻二人坐定,丫鬟们也盛好了饭退下了,如筝笑着给苏有容夹了一筷子鱼:“饿坏了吧,怎么跑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宿在营里了。”
    苏有容咽下嘴里的鱼,笑着看了如筝一眼:“你以为我宿在营里了?”说着伸出筷子敲了敲酸汤鱼的盆子,如筝的脸一红,赶紧低头夹菜掩了。
    “今后我若是不回,会让墨香告提前告诉你。”他这么说着,给她夹了一块鸡肉:“别光吃菜叶子。”
    如筝心里一甜,夹起那块鸡肉慢慢地嚼了咽下,点了点头。
    不回才给信儿……便是说无事一定回的吧……
    她这样想着,心里一喜,却也心疼他奔波辛苦:“其实,来回两个时辰的路途……你也不用……”一句话没说完,却被他按在嘴上:“我愿意!我想你……”
    如筝愣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嗯。”
    如筝略用了些,便撂下筷子,仔细看着自家夫君吃的香甜,待苏有容也吃饱了,丫鬟们来撤了盘子上了茶,苏有容才抚着胃叹了一声:“怎么觉得你来了,小厨房的菜都好吃了。”
    如筝笑着给他倒上一杯浓浓的正山小种:“大略是秋雁的功劳。”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对坐着闲聊了几句,就说到了午后的事情,如筝将事情前后同苏有容细细说了,只是略去了如婳的不敬和吴氏的来访,苏有容听着,眉头就拧了起来:
    “咱们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我一向也是敬着她的,居然还要这样为难打压,显见是……”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如筝却也听懂了,当下笑到:“我不过是跟你报一声,倒勾了夫君的心思了……”她笑着吃了口茶:“无妨的,这后宅的事情,你就不用费心了,左右我不给你丢脸就是。”
    苏有容见她这么说,也知道她定是有自己的办法,笑着点了点头:“嗯,我知道娘子也不是吃素的……好!我等着你大显身手呢,只是别太累了……”
    如筝点了点头,又和他说笑几句,苏有容起身活动了一下,往书房走去,如筝也赶紧跟进去,却看他径直进了里间小书房,自给崔氏上了一炷香,才出来笑到:“我要看些公文,你先睡吧。”
    如筝心里知道他定是舍不得自己,才将公文拿回府来看,如何舍得先睡,便让人掌了亮亮的灯烛,自端了茶陪着他,直到上更十分,才相携回到卧房,梳洗了躺在床上,如筝轻轻依在苏有容身边,问到:“子渊,你累不累?”
    苏有容知道她定是有事,便转过身以手支头:“不累,怎了?”
    如筝往被子里缩了缩,笑到:“给我说说家里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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