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有容笑着点点头:“嗯,倒是我疏忽了。”说着便故态复萌,钻进如筝被子里把她搂了:“想听什么?”
    如筝笑着往他怀里偎了偎:“大伯父那一房……是怎样的情形啊?”
    苏有容“哦”了一声,言到:“大伯父比父亲大五岁,是祖父的良妾老陈氏姨奶奶所出,因为承继了祖父的希望,做了武将,大哥也是,如今父子二人俱是在回雁关镇守着,大伯母一共生过三个孩子,除了大哥和嫁到南边的大姐,其实还有一个二哥的,只是出生不久就夭折了,没有序齿,如今大嫂膝下也只有一女,算不得人丁兴旺……”他说到这里,如筝心里却是一阵奇怪:按说大房这也算是单传了,自家大伯哥却在还没有子嗣的时候就到边关长期戍守,连夫人都不带……她这样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好问苏有容,便略过了,只在心里记下了这一桩,又问到:“那你上次说的阿笈姑姑的事情呢?”
    苏有容拍了拍头:“对,阿笈姑姑的事情倒是要好好和你说说……”他笑着捋了她一缕青丝,轻轻嗅着:“你也知道,我娘亲当初是自己寻到京城来的,当时我外公早就知道她性子,为防着她做出什么事情来,便将她贴身的丫鬟都换了,我娘偷偷离家,身边一个贴心的人都没有,可说是两眼一抹黑,无奈之下,只得去和一个闺中挚友商议,那是我外公手下一个百户家的小姐,武艺高强见识广博,最关键的是古道热肠,当下决定陪我娘亲上京,此人就是阿笈姑姑……”
    如筝轻轻“哦”了一声:“却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样曲折的缘由。”
    苏有容笑着点点头:“是啊,本来我娘和阿笈姑姑商量好了,等到了京师寻到了父亲,就让国公府派人将阿笈姑姑送回宁武关,却没想到了京师竟是此般境况……”
    苏有容凝眉冷笑到:“我父亲将娘亲诳到府里,阿笈姑姑觉得不放心,就一直陪着她,后来出了那么多的事情,阿笈姑姑一直陪在我娘亲身边,若非有她……我娘亲早就悲愤而死,我也不会出生了。”
    说完,他回头看看如筝:“所以说,虽然阿笈姑姑如今是在我娘亲身边照顾着,当着凌霜阁的管事,出身也不高,但却实实在在是个官家小姐,绝对不是下人,故而无论她如何客气说不敢当,咱们也一定要……”
    他话未说完,如筝却全明白了,当下肃容言到:“子渊,我省得了,阿笈姑姑高义,我也定然会将她当做长辈姑母一般看待,绝对不会做出轻狂之事,若是有人为难她,我也会帮娘亲为她出头的,你放心!”
    听了她的话,苏有容真的不知该这么办才好,只是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嗯,就知道筝儿最贴心了!”
    体己话儿说完,外面也正好打过二更,如筝心疼苏有容明日还要早起,早早催着他睡了,苏有容也不胡闹,只是赖在如筝被子里,夫妻二人依偎着进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几章略平淡,只是新婚甜蜜的过渡,从下章开始继续宅斗内容,各位大人莫怪!
    拜上!
    ☆、195章 新年(三)
    到了小年儿,祭过了灶神,年节的味道就更浓了,这一天午后,如筝得了廖氏的令,要在小花厅见各位管事的妈妈。
    如筝提前便叫夏鱼派人在小花厅候着,吩咐了妈妈们都到了就来回自己,到了定的时辰,夏鱼却一直没来,好一会儿才急匆匆跑过来,对着如筝一福身:“小姐。”
    如筝看她也不说清,眉目间还带了些怒色,便知定然是有什么岔子,当下也不急,问到:“怎么了,至于这样慌张?”
    夏鱼虽然气,却也谨记着如筝嘱咐的喜怒不可形于色的规矩,压低声音说道:“小姐,她们欺人太甚!说好了未时初在花厅候着,都过了好一会儿了才陆陆续续来了人,如今总算是来的差不多了,却已是未时二刻,更可气的是,还是有三个没到!”她眉毛一立:“依奴婢说,小姐,咱不去了,晾着她们!”
    如筝看她一副气哼哼的样子,反倒不恼了,她本来也没想过这些廖氏嫡系的妈妈们能这么老实地给她面子,当下略一思忖,笑到:“叫上浣纱,咱们去花厅。”
    听了她的话,夏鱼先是微微愣了一下,却也并不多嘴,福身下去准备了。
    如筝拿着手炉,带了浣纱夏鱼和寒馥轩管事周妈妈并几个小丫鬟婆子们浩浩荡荡来的花厅,下面立的妈妈们见她这样郑重的来了,便连人不齐都不在意,都以为她是怕了廖氏,要服软了,心里都是一松。
    如筝坐定,脸上还是挂着那样和风细雨的笑容,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晰地传到花厅的每一处:“各位妈妈辛苦了,倒是我怠慢了,早间老太君说想用些我做的糕,赶着做了送过去,累得各位妈妈久候,是我的疏忽。”
    底下众位妈妈们本来多少都有些心虚,见她又抬出了老太君,也都想起了她是孙辈里最得老太君宠爱的,当下哪里还敢托大,赶紧都躬身口称“不敢”。
    如筝看看下面站着的妈妈们,笑着转向一旁的夏鱼:“怎的,各位管事妈妈都到齐了?”
    夏鱼轻轻福身:“回小姐,还有管小库房的陈妈妈,管大厨房器皿的张妈妈和管外院三个花厅器皿的周妈妈没到,其他的妈妈们都在这里了。”
    如筝微微一笑:“好,那便不等了。”她抬头看看门口:“给各位妈妈上座,看茶。”
    她一声令下,外间候着的几个小丫头和粗使婆子就鱼贯而入,按人头搬了小杌子和矮几进来,又给各位妈妈上了茶。
    往年国公府主子见下人,都是主子坐着,下人站着回话,不跪就不错了,众家妈妈们哪里见过这阵势,心里都暗自忖度,这不是清流人家的规矩么?当下都觉得受宠若惊,推辞了好一番才坐下,抬头看着如筝,心里却真的是没底了。
    如筝看众位妈妈都坐下了,才笑着端了茶饮了一口,不紧不慢地开口说到:“今日我也晚了些,所谓法不责众,现下在这里的,来的早些晚些也无妨了……”众人听她这么说,才明白还没到的那三位妈妈怕是要有麻烦了,当下都庆幸自己做的不算过分,却也不太相信这位才十七岁的三少奶奶能顶着夫人那个雷做下什么大事情来,当下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不语。
    如筝却也不再往下说,只是让浣纱拿了账本,挨个对了诸位妈妈们所管的事情,仔细记了,又传给了各位妈妈过眼,众人都看了无误,如筝才将记事簿子和各个库房的器皿清单放在一起,对众位妈妈笑到:“我嫁入府中不久,也是母亲信任,才让我来管年节下的器皿,既然母亲发了话,我虽愚钝,也要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把这件事办好了,方才不负母亲大人信任,只是我一个人精力有限,还要各位妈妈多多帮忙了。”
    众家妈妈赶紧欠身到“不敢”心里却是开始虚了。
    此时,门外一阵说笑声,门帘一挑,却是来迟了的那三位妈妈,陈家的等三人看到屋里这架势,还道如筝是小鹌鹑怕了,想要以礼相待讨好自己等人,当下便放下了三分心,笑着上前见了礼。
    如筝看着下面立着的三人,也无愠色,只是收了笑,淡淡问道:“母亲命诸位妈妈未时来,如今已是未时三刻,不知三位妈妈是有何要事在身,竟耽搁了?”
    那三人一看如筝这样看不出喜怒,心里反倒是打了个点,当下讪讪笑着把缘由说了,无外乎是得了那个主子什么要求,赶着去办了,家里有什么事情来晚了之类。
    如筝听了,知道都是些托词,不大不小也不好查,却也绝不是什么立得住的理由,当下沉了面色言到:“原来是这样,就是说三位妈妈并没有非办不可的事务,却迟了整整三刻?”
    听她这么说,下面三人知道是坏事了,赶紧低下头,冷汗也冒了出来,不由得有点后悔,自己听了夫人的暗示给少夫人这个下马威,是不是太过了点儿?
    如筝也不再理她们,回头对着一旁立着的周妈妈言到:“周妈妈,按府里的规矩,主子传召,下人无故不到迟到的,该如何罚?”
    周妈妈原是老太君的心腹,到了寒馥轩又奉命帮衬着苏有容,如今见如筝发问,当然是站在她这一边,当下言到:“回少夫人,按规矩是要打十板子,罚三个月例银以观后效。”
    她这一言出口,下面三人终于站不住了,忙不迭跪在地上,后悔自己提前看轻了如筝,没找个好理由,如今却是骑虎难下了。
    如筝看着地上跪成一排的三位妈妈,唇角一挑:“大年下的,三位妈妈年岁也大了,打出个好歹来却是不美,罢了,便罚三月月例银子,跪听我说完,此事就算揭过了吧。”
    下面三位妈妈听了她这句,心里先是一松,暗自庆幸自己不必受皮肉之苦,又是一阵叫苦连天,这样数九寒天的,小花厅里又没有地龙,跪在地上大半个时辰怕是站都站不起来了吧!却也不敢再多言,只得跪好听着。
    如筝料理完地上三人,又端茶喝了一口,示意浣纱记录,当下转头对着左手一个身材肥胖的婆子说到:“杨妈妈,你是管着内院祭器的,这桩事情虽然简单,却是阖府祭祀的大事,我知道府里每年祭祀是年二十九巳时开始,午时结束,你那里一向是辰时开始准备,捧器皿的共四人,登记造册二人,是不是?”她一言出口,不止是管祭器库房的杨婆子,座下所有的妈妈都是一愣,接着就是一股寒意涌了上来。
    这初入府中的年轻少夫人,居然只是看了账册,和妈妈们打个照面就能在这么多妈妈里把杨妈妈认出来,还能把阖家祭祀的事情说的一清二楚,更何况这几人捧器,几人登记,根本就不是账册上会登着的……
    还没等她们回过神儿来,如筝又不慌不忙地挨个叫了坐下几位妈妈的名字,将她们各自管的差事和节下要做的事情统统捋了一遍,末了,才对着满屋子冷汗涔涔的妈妈们说到:“诸位看看,我说的可有误?”
    众位妈妈自惊得张口结舌,便是浣纱夏鱼也不知自家小姐怎会将阖府的事务知道的这么清楚,她们哪里晓得,前世的如筝为了讨得廖氏和苏百川的欢心,究竟在这庶务上做了多少功课,熬过多少个不眠之夜,却仍然是得不到她们的理解和原谅,如今她隔世卷土重来,却是用这样的方式都“回报”给了她们。
    好一会儿,各位妈妈们才回过神儿来,纷纷表示如筝说的准确无误,如筝这才好像放下心来笑到:“那便好,既然这些都无误,那我便来说说节下的安排。”
    接着,如筝又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安排说了一通,她说的仔细,妈妈们也都听明白了,如筝竟然将自年三十起,阖府几件大事的流程都串了起来,各位妈妈的职司虽然没变,却是打乱了顺序,不再每人负责一个库房,而是每人负责一项事务中器皿的管理,按先后顺序被如筝规定了上下家,原来混乱的十几副对牌也改成了一副,每日做完自己事务的妈妈清点完毕耗损遗失之后,才将手里的对牌交给如筝,再由如筝查看无误后当场交给下一个妈妈,因府里年下要用的器皿大多是从不同库房中取出配合使用的,这样这些妈妈们便无法再推脱自己库里的东西是被哪位妈妈拿去做了什么事情,给损毁掉了,交接时又因为时时清点,也是做不得假,这样一来,这十几位妈妈可说是都被钉死在了自己负责的事务上,又被迫要相互监督,那些小丫鬟交接时候出的错,损毁的东西也要记在交接的两位妈妈账上,如此一来,若是有谁存心使坏,不但自己要被追究,便连上下家也得罪了个遍……
    如筝说完,各位妈妈也明白了,三少夫人这是将自己等人串成了一串儿蚂蚱,线儿则牢牢握在了她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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