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还气爷?”胤祐是个重情的人,他这一辈子忙忙碌碌,奔奔波波全都没逃过为了情,小时候为了成妃那份母子情,大了又为了玉玳这份夫妻情谊,后来再有了孩子,就更是希望替孩子们遮风挡雨,这份舔犊之情深厚得很。
    “不是气你,是跟你讲道理。”几年前胤祐最难的时候偷偷的跟自己说过,其实郡王也好贝子也好,他没那么在意。他不是个贪心的人,比起那比天还高的心,他更情愿守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只不过若是谁要动他划了地盘里的东西,那他可不干。
    “你这气,未免也气得太早了。”玉玳回来的时候已经从马云祥那儿听说了,这达尔罕郡王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在京城里也有府邸,说来那小孩儿的出身地位都够得上。
    “现在只不过是那世子对令仪有意思对不对,令仪到底有没有咱们可不知道。这事过几天我去问问令仪,令仪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咱这事得听听她的意思。”
    “听我说完你再急。”一说到这里胤祐火气又起来了,好在玉玳一直压着人,看势头不对赶紧把手摁在他额头,才把人安抚住。“再说了,人家家世不低,说不定宫里都已经有安排了,你先别着急,等明儿进宫去打听打听再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宫里没安排,令仪又觉得还成,那你就得想想,这回你推了下回能不能找着更好的。要是能找着,这事我依你,要是你也不能拍胸脯打包票,咱们就得从长计议行不行。孩子还小,真要嫁人还得好几年呢,咱们仔细替孩子把关,看明白了再说好不好?”
    玉玳真觉着自己就是在哄孩子,而且比哄弘曙弘倬难多了。玉玳的手一直没离了胤祐心口,胤祐隔着衣裳感受着玉玳手心的热乎,心里又酸又涩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知道这回自己有些胡闹了,可就是忍不住的生气。但生气完了他也明白,孩子嘛总归是要成家的,到时候一个一个就都得离了自己。也就到这会儿,他才突然想起当年出宫建府时,先帝爷召见自己那一回。
    自己那时候满心都是能出宫自由了,一点都没想过先帝也是当阿玛的,说不定当初心里也有一点像自己这般难受。可惜时隔多年,自己也再没地儿问问先帝当初到底是不是也舍不得儿子。
    “舒舒,爷可就只有你了。”胤祐想来想去,发现到了还是只有玉玳才是自己的,这会儿拉着人的手也不像刚刚那么气冲冲的,一张嘴反倒是委屈上了。
    他突然来这么一招,打得玉玳再有火气也没法发,只能是搂着人,说些肉麻话才把人给哄出个笑模样来。外边的奴才听着里边没动静了,也才跟着松了口气。
    这事两边府里瞒得挺好,但也瞒不过四爷。隔日胤祺胤祐进宫去回话,别的不说,胤祐一进养心殿就撩袍子跪下了。昨天再是自己在气头上,也不该扔下差事拍拍屁股就回来,这好在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要不然出了岔子算谁的?
    “你还知道错了?”要不说四爷偏心呢,这事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昨儿四爷就不可能让他安生过完,但这事换了胤祐,四爷还挺将心比心,昨天晚上还跟乌拉那拉氏说着弟弟不容易,养得好好的闺女突然被狼盯上了,换谁心里都过不去。
    乌拉那拉氏看着义愤填膺感同身受的四爷半晌说不出话来,“爷,话不能这么说,令仪年纪不小了,虽说不着急嫁人,但要是有好的能定下来当然更好啊。我看老七就是舍不得闺女了,不过要我说老七可不能由着性子来,万一是个好的,真错过了再找这么个就难了。”
    乌拉那拉氏的话四爷怎么听,怎么觉着是说给自己听的,“朕怎么觉着皇后这话说的不止是老七啊。”宝珠肯定是要留在京城的,现在四爷死犟着非说还在孝期,不肯乌拉那拉氏和齐妃替孩子寻摸人家,李氏现在都快愁死了。
    “嗯,万岁圣明,万岁觉着不止那就不止呗。”乌拉那拉氏也不否认,起身便施施然往里间走,扔四爷一个人坐在凉席上琢磨,自己跟老七到底谁强点。
    “万岁爷您别笑话弟弟啊,这事不怪弟弟,换了谁都够喝一壶的。”胤祐跪在地上认错倒也干脆,但还没忘了反驳几句,听得四爷嘴角直抽抽。
    “行了,赶紧起来吧,跪那儿给谁看呢。”四爷对跟着自己这些年过来的弟弟都宽厚得很,“这事朕都知道了,你也别急,这人朕给你留着。回去之后好生考量清楚,要是能行就先私底下定下来,等过了孝期再给两个孩子定亲。要是不行,朕给你做主,换一个也行。”
    这话四爷说出来就算是天大的恩德了,胤祐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怎么都没想到从宫里出来之后,刚走到郡王府的胡同口,就见着拎着大包小包冲自己过来的推忠。
    推忠昨天回府之后,满心满眼全都是令仪冲自己甩鞭子的模样,怎么想怎么好看,情窦初开的傻小子就愣是一夜没合眼,今儿早上一大早就出门来,置办了不少东西,就直愣愣往淳郡王府来了。
    “王爷,侄儿给您请安来了。”
    今日份碎碎念:今天居然又要上班,真的要上吐了!!!
    第一百一十章
    推忠手里拿了不少东西,简直跟个螃蟹一样横着就冲胤祐这头屁颠屁颠的跑来了。凑过来不要紧, 可他一张嘴, 甭管是胤祐还是跟在推忠后边的奴才,就差点被噎得一口气没上来就厥过去。
    自己主子的事儿自家清楚, 昨儿的事跟在推忠后边的管家都知道了,虽说世子压着不让立马传信回蒙古告诉王爷, 那也是天大的好事。
    推忠年纪不小,跟他一般大的小子在蒙古当阿玛的都不少。就自家这位世子爷, 院里连个暖被窝的都没有, 一说就是瞧不上, 见天的在外边瞎玩胡闹,昨儿也就是四九城里逛腻歪了, 才到庙里去散散心来着。
    庙里能有什么好散心的,要管家说去那等地界还不如在城里闲逛呢, 可没想到这一次出城还有这等缘分, 居然能碰上淳郡王府里的大格格, 管家心里喜得直念阿弥陀佛, 今儿推忠说要上门来,可不就跟过来了。
    “错了错了错了, 叫错了!”管家非要跟来就是怕推忠到底少年心性,万一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自己也能给他填补填补。没想到这才刚一张嘴,就错了。“世子爷,怎么又是侄儿, 您是淳王爷侄儿,那您跟大格格怎么论啊。”
    达尔罕郡王把儿子留在京城的时候就嘱咐了,万一闯了祸,或者碰上什么比自家爵位高的,就自称小侄儿低个头准错不了。这话说得没毛病,但当阿玛的也没预见儿子能有今天这造化。
    “那怎么说啊。”推忠就觉着自家管家磨叽,被他拉住一扭头也没好气儿,“总不能叫岳父吧,那不得被人打死啊。行了行了,你别管了。”推忠又不傻,这会儿就想套个近乎,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都这样了淳王爷总不能真把人轰出去。
    两人就隔着几步远嘀嘀咕咕,胤祐也懒得搭理,要不是推忠堵着自己的路,他早走了,怎么可能停这儿跟他磨叽。刚刚那声王爷叫得直起腻,胤祐想说这小子要真想自己安,就赶紧滚蛋。
    胤祐坐在马上脸色难看推忠也只当没看到,这会儿凑到跟前来把手里的礼儿全塞给许晋忠,自己抢过他手里的马绳,“王爷,小侄儿今儿给您牵马,成不成的您将就将就。”
    “胡闹,爷都到家门口了,要你小子多什么事儿呢。”推忠姿态摆得低,胤祐却不愿受。到底还是达尔罕王府的世子,再怎么也没得让人当奴才的,再说自己跟这小子可没那么亲近,看着他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胤祐就打心里来气儿。
    是就几步路的功夫,还没等胤祐把话说完,也就到门口了。下了马看着嬉皮笑脸候在一旁的推忠,胤祐的确也没真把人关在门外,四爷的话他记在心里了,自己气不顺不要紧,不能真为了口气儿就把孩子耽误了。“进来吧,站在门口给爷守门啊。”
    “诶,来了来了。”胤祐一松口,推忠就赶紧跟上来凑到胤祐身边,连许晋忠都被他一屁股挤到一边去,“还是王爷疼呵我,王爷,昨儿您走得急,侄儿也没能跟您说上几句话,今儿特地过来给您请安,把礼儿给补全咯。”
    “好好说话,昨儿不是挺横的,别跟爷这儿装老实。”昨天胤祐听是听奴才说了,说这蒙古世子长得听精神。今儿打眼一瞧,的确哪哪儿都不错,样貌身板都瞧得过去,尤其身高够得着,不是个矮墩儿的。但这会儿可能在胤祐跟前心虚,脸上堆着的笑都透着谄媚,看得胤祐眼睛疼。
    “王爷您别介啊,昨儿刚闯了祸,我这会儿不得好生表现表现啊。王爷要是不喜欢,咱就不这样了。”推忠见自己这赖皮样子被戳破了还挺有理儿,随即便收起脸上堆着的笑,进了书房之后便郑重朝胤祐一拜,“推忠见过王爷。”
    今天推忠是好生打扮过才出的门,一身棕茶色的袍子不但不显老气,反而把少年人身上的轻浮往下压了三分,腰带上的配饰简单不繁复,尤其荷包玉佩一看就是成例上的半点不花哨,许是屋里还没什么人。全身上下只有脚上镶银边的马靴透着贵气,但也不像蒙古那边金银玉石都往身上穿戴,看着挺舒服。
    胤祐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人,推忠便老老实实站在下边任人打量。“今儿过来干嘛的。要是请安,现在这安也请了,要不先回去吧。”胤祐心里有气张嘴半点不客气,连杯茶都没给人上,张嘴就轰人走。
    “王爷,您好歹赏口水喝啊。”推忠知道淳郡王不待见自己,这会儿要是不厚着脸皮,那恐怕自己就没戏了。“侄儿早几天得了个好串儿,今儿也带来了,要不您替侄儿掌掌眼。”
    上门来哄未来岳父高兴,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今儿一早推忠就让管家把淳郡王的嗜好性子能打听的都打听全了。自家这岳父轶事传闻不少,总的来说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怎么,上赶着拍马屁来了。”小小的锦盒里边就一串碧玺,珠子不大但成色真不错,哪怕见惯了好东西的胤祐,一打眼也得叫声好。进门这么久推忠也没提令仪的事儿,这让胤祐心里多少舒服点儿,今儿若是他还敢一张嘴就那般轻浮,他铁定早把人轰出去。
    “王爷说的什么话,小侄儿孝敬王爷不得是天经地义的啊。”推忠听着淳王爷话里带刺脸色半点没变,端过奴才上的茶水,一瞥茶盏里边的高沫儿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喝完了还等昧着良心夸一句好茶。
    推忠心里全是令仪,但是也没被佳人糊了脑子。今儿上门来本就是探探口风,只要不被关在门外那就代表自己还有机会,只要是有机会他就不着急。所以喝过两口茶推忠也没多留,早早的又出来了。
    只不过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跟胤祐套近乎,说是明儿再来给王爷请安,气得胤祐差点连锦盒带串儿一起扔他后脑勺上去。
    推忠上门的消息,大概他刚跟着胤祐进书房的门,整个府里就传遍了。尤其梦兰院那边,一听推忠来了都慌了。昨天的事儿玉玳没瞒着伊尔根觉罗氏,胤祐发那么大的火儿,没吓着令仪倒是把伊尔根觉罗氏吓得不轻,随即就不让女儿出门了。
    “你说,你跟额娘老老实实说,昨天是不是真什么事都没有,连话都没跟那个世子说。”伊尔根觉罗氏又气又怕,就怕胤祐不□□那世子,还牵扯到孩子身上。又气令仪实在胆子太大,什么人都不知道还敢跟人动手。
    “额娘,女儿说了多少次了,真没有,一炷香的功夫都不到,弘曙就过来了,不信您问他。”令仪从昨天到现在快被伊尔根觉罗氏问到耳朵都起茧子了,“多大一件事儿啊,早知道我就不跟他比划了。额娘,我这练了多少年的功夫,好不容易碰上个身手不错的,多不容易啊。”
    “是,庶福晋放心,我昨天就在跟前呢,我姐没跟那二愣子说话。”令仪出不去,弘曙只好抱着嘉仪过来找姐姐。令仪性子好又爽朗大方,嘉仪可喜欢她大姐姐了。
    “你这丫头就知道糊弄我,额娘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但这回到底怎么办还是得听你阿玛的。若是你阿玛觉得那人不行,你可不许犟,听明白了没。”伊尔根觉罗氏这辈子大半时候日子都过得寡淡如水,自然不愿意令仪也跟自己一样,若是能找个喜欢的当然更好。
    可是她更怕这事惹着胤祐不高兴,在她看来梦兰院有今天的日子,那都是王爷赏的,包括令仪也是一样。她就怕孩子不听话遭了王爷不喜欢,那就毁了。
    “额娘您就放心吧,我什么时候不听我阿玛的了。弘曙,你说是不是。”令仪睁着眼说瞎话,这些年什么时候那都是胤祐依着她,哪怕有什么不许不准的,还不都是她撒撒娇事儿就成了的。
    弘曙自然是站在令仪这一边的,一点都没给伊尔根觉罗氏透露她虽然没说话,但连人家长得好不好黑不黑,什么衣裳搭不搭都打量清楚了。不过等到伊尔根觉罗氏转身出去之后,弘曙想了又想,还是把心里话给问出来了。
    “不过不是我多嘴啊,姐,你对那小子到底有没有意思,要是有你就去跟阿玛说,阿玛保证能依了你。”弘曙就比令仪小半岁,令仪再是能耐也多在府里不出门,可弘曙现在却已经被胤祐当半个大人使唤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替阿玛来探我的话来了?”令仪被弟弟这么一问还有点急了,“就见了一面,哪说得上来有意思没意思,要不是额娘总问,今儿我都快不记得他了。”
    “别啊,弟弟可真是好心好意。”弘曙跟弘晖走得近,平时自然听的知道的也多些,“咱家里这么多姐姐妹妹,甭管往后是不是嫁到蒙古去,十有□□都得是皇伯父给定亲事,到时候怕是连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得嫁过去。”
    “我是看不上那推忠,可好歹你现在知道人长什么样,是胖是瘦对不对,要是换一个,哪怕弟弟能替你去看看,那到底又跟自己瞧中的不一样啊。要是姐姐你觉着可以,咱就别错过了。”
    弘曙从小跟着令仪长大,尤其开蒙学功夫的时候还在伊尔根觉罗氏手底学过两年,每天大清早的都是跟在令仪后边学武练功,跟令仪的感情不一般,他说这话就算是真掏心窝子了。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这会儿要说定下我也拿不了主意。”令仪知道弘曙是为自己好,但现在就要说定下,未免早了些。“要不再看看吧,他今儿上门来也不知道为的什么,要是他那边真有这意思,咱再看看他什么性子。”
    “会不会功夫的到底就是添彩儿,要是性子不好,我可跟人过不到一块儿去。”令仪心里拎得比谁都清,“瞧瞧再说吧。”
    姐弟两个在梦兰院没纠结出个结果,另一头回了东院的胤祐心里也不大得劲。从昨儿到现在,人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觉着推忠不错,甚至今儿老五还跟自己说,要是推忠自己看不上,那他就把苏格许给推忠算了,气得胤祐直翻白眼。
    平心而论自己也没挑出他什么错处来,但就是看他不顺气儿,说到底其实也就是舍不得女儿了,这回换个人来,哪怕就是个亲王世子他也照样不待见。
    “这么快就回来了?人呢,怎么样啊。”推忠一进府玉玳就知道了,只不过怕自己过去反倒让人孩子紧张,就只在东院等人回来。“今儿没发脾气吧,你年纪可不小了,别老火气这么旺,伤身。”
    “我多大了,现在你就嫌弃,老了不得被你扫出院门去啊。”胤祐一到玉玳跟前就犯蠢,一句话重点永远抓不对。其实胤祐这会儿也就不过才三十二,尤其这些年被玉玳鞭策着,腰间比寻常人少了圈赘肉,看背影着实还年轻着呢。但架不住如今爵位高又有圣宠,到哪儿人都拿话捧着,要是不见着人,还以为是多慈祥仁厚一老王爷。
    “不是,我懒得跟你掰扯,你爱说不说!反正是你闺女的事儿,你不着急我急什么啊。”玉玳知道他就是跟自己打哈哈,干脆不搭他的茬,一甩帕子就回屋了。
    “别啊,这时候跟爷分你我啊。”胤祐把人惹着了又屁颠颠跟上去哄,“那小子我看了,不是不好,就是还得再看看,反正令仪还小,这事不着急,是不是。”
    “你说看那就看,我是真不着急。”玉玳看着胤祐左右为难的模样也难免心疼他,当阿玛替女儿相看女婿,临了再亲手把孩子嫁出去,是挺不是滋味。“孩子大点儿成亲更好,别自己还没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就稀里糊涂嫁人了,那么嫁过去的,能把日子过好了才怪。”
    “现在难得令仪是个有主见的,多留几年,等孩子真想明白要过什么日子,该怎么过日子再嫁人也不迟。”玉玳的话说得都在理儿,但唯独把孩子多留几年这一句,算是说到胤祐心坎上去了,听得他连连点头。
    等到第二天推忠再上门,昨儿明明软和些的淳郡王,就又没好脸色了。好在推忠没打算一次两次的就成事儿,反正时不常的他就往淳郡王府跑,碰上什么好东西全都搜罗来往胤祐跟前送,就这么一连送了三个多月,才算迎来转机,说是让他回去好好准备准备,明儿早上再来,淳王福晋要瞧瞧他。
    今日份碎碎念:憨憨这可颗老父亲的心哟~今天晚上要出门,就先更到这儿啦~
    第一百一十一章
    “管家!吴管家!老吴~吴头儿~人呢人呢,赶紧的出来, 人都哪儿去了大白天的, 快快快,快烧水爷要洗澡, 杏儿,你出去一趟把裁缝铺的找来, 爷要做衣裳。”在淳王府里得了一句话,推忠回到自己家里人就疯了, 一进门就嚷嚷着要洗澡要做新衣裳, 一院子奴才都被主子给吓着了。
    “世子爷, 您早上刚洗过才出门的,出什么事了?”老吴也是心累, 王爷把他放在京城守着世子爷,他觉着自己最近白头发都多了不少。几个月前他还兴致勃勃的天天跟着推忠去淳郡王府, 后来也不爱跟着他上门当孙子了。在他看来淳郡王的门不好登, 这事十有□□得黄。
    “洗过就不兴再洗一次啊, 哪儿这么多废话。”推忠现在急得火上房一样, 郡王府那边不待见自己的时候自己急,现在有进展了自己更急, “你也别闲着,赶紧去开库房,多拿点收拾头面出来,紧好的挑。”
    “诶。”这几个月府里已经搬了不少东西到淳郡王那边去了,老吴哪怕睁只眼闭只眼都止不住的心疼。这还没怎么着, 连人家大格格的面都没再见上一回就这么往外掏东西,真要有以后不得把王府搬空了啊。
    可再怎么心疼这也是主子爷的家当,当奴才的只能说是听命行事。这会儿推忠这么说,老吴也就随口应了。等转过身反应过来不对,才又转回来,“主子爷,成了?”
    这几个月推忠除了淳郡王府的书房,其他地方一概没去过。王府里的高沫儿恐怕都被他一个人包圆儿了,也没见喝出什么名堂来。但这突然要开库房拿头面那就不一般了,要不是能见着后院里的,用不着准备首饰。
    “不知道,应该是成了吧。”一路回来,推忠脑子里就只有明儿能去拜见淳王福晋这话,现在被老吴这么一问自己也没谱了,万一人家就是想看看呢。到时候看完就完了,那也拿人家没辙啊。
    “不是,世子爷您别拿这事开玩笑啊。人郡王府怎么说的,您跟奴才学一学。”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老吴知道这回推忠是动真格的,他也盼着能成事,毕竟淳郡王府的大格格怎么说都是门当户对,错过了这回下一家能不能有这么合适,可就难说了。
    奴才们烧水的烧水,准备换洗衣裳的准备衣裳倒是也不急,推忠就把事儿仔仔细细跟老吴全说了。其实也就一句话的事儿,但架不住推忠心理活动太多,絮絮叨叨絮絮叨叨个没完,把一路回来的心路历程全给人说了一遍。
    “世子爷,咱赶紧的收拾吧,奴才这就开库房去,明儿奴才跟您一起过去,成不成的就看明儿个的了。”小孩子到底没经过事儿,真到了裉节上就哆嗦。
    但老吴不是傻的啊,按理说王府格格的亲事本来就该后院福晋做主,自家世子爷再是跟在淳郡王屁股后边,也做不得准,所以这几个月推忠天天去郡王府书房缠磨,老吴也没当回事。可如今淳王福晋要见,那可就不一样了。
    推忠听了这话美滋滋的,等水备好了之后差点没泡在木桶里把自己搓了一层皮去。“杏儿,你说京城这些福晋格格们会不会觉着我不够白啊,我看那些宗室少爷们,一个个都白斩鸡一样,他们是不是都好那口儿啊。”
    杏儿算是推忠跟前伺候得最久的大丫鬟,比推忠大几岁,原本是达尔罕郡王备着给推忠当通房丫头的。只不过两边都不愿意,便说好了到了年纪就给人找个好人家,放出府去。
    “爷您别搓了,搓不白。每次打府里回蒙古奴才都嘱咐您注意点儿,别晒那么黑,您不都当耳旁风了吗。”其实这大半年在京城待着已经养白了不少,只不过比起那些大宅门里边养出来的少爷们,的确瞧着就粗犷了两分。
    听丫鬟这么一说,推忠也只得作罢。模样看来是没法变了,推忠从木桶里出来站在西洋镜跟前,怎么看自己怎么觉得也算是少年才俊,不过一想起明儿的事儿,他就觉着心里没底,总怕到时候郡王福晋不中意。
    好在还有句老话说得好,人靠衣装马靠鞍。推忠说要现做衣裳,自然有奴才去找了裁缝来。甭管时间够不够吧,反正一院子奴才都随着主子折腾,都觉着是要真能把世子妃忽悠到手,折腾就折腾吧。
    推忠那边乱得人仰马翻,郡王府这边也好不了多少。这几个月胤祐算是被推忠磨了个够呛,可还没法说什么。人虽然隔三差五的来,但是绝不烦人也不多嘴,几个月了从来没问过一句大格格如何如何。
    来了之后嘴上只说是来给王爷请安,送的东西也都跟后院一点不挨着,全是给胤祐的。那意思再明白不过,虽说人看上府里大格格了,但绝对不在人前宣扬半分,让人误会。
    也就是这态度,才让怎么看人怎么不顺眼的胤祐软和了点儿心思。尤其前几天陈玄枳上门的时候在门口撞见推忠,看着他的背影儿他认出是谁来,说的几句话起了些作用。
    四爷给的差事陈玄枳已经接下了,只不过这回出门要准备的多且杂,就不那么着急,真要出门怕是要等到明年开春去。所以今年他便仔细把手里的事早早的准备起来,以保证自己出门的时候,玉玳手里的铺面生意不受影响。
    他这回上门是专门来送账本的,等到了玉玳跟前把正事说完,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问怎么达尔罕郡王的世子也到府上来了。玉玳一听就知道陈玄枳肯定有话要说,便立马多问了几句。
    要不说就有这么巧呢。推忠虽然在京城待着的时候不少,但口味习惯还是偏着蒙古那边。府里的厨子再好吃,那也架不住天天在家里吃。再说推忠又是个好玩的,可不见天就在四九城里闲逛,山海楼自然也就入了达尔罕郡王世子的眼了。
    虽说四九城里达官显贵满地跑,但郡王世子这样的也不是随便就能撞见的。既然进了山海楼,陈玄枳自然找着由头跟人勾搭上了。在陈玄枳看来,这位蒙古世子心性还不错,尤其虽说好玩儿但又从不乱玩,身边那么多人捧着,也从没去过什么脏地界。连在山海楼里听个小曲儿都正正经经的,说白了就是个家教挺好的孩子。
    陈玄枳不知道这里边还有别的关系,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一点面子都没给推忠留着,在他嘴里推忠就是个看着挺聪明,其实有点儿傻实在一小孩儿。陈玄枳说话办事都算有谱,等他一走胤祐板着脸从里间出来,坐在玉玳身边好半晌,才决定让玉玳也见见推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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