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楚若烟靠在耶律辰怀里,半仰在甲板上,纵目江上景致,忍不住吟颂,吟完侧头望向身畔男子,扬眉道,“九哥,我从不知道,我苍辽还有如此景致!”
    “三吴?”耶律辰望向怀中女子,含笑道,“是你那个世界的地方吗?”
    “嗯!”楚若烟点头,挑唇道,“我也不知道,我们苍辽也有一条江称为钱塘!”微微闭眼,耳畔似响起那年初见钱塘江潮的轰鸣,与眼前江水的平缓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阵孩童的笑闹声将二人的思绪拉回,楚若烟睁眼,就看到两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娃撒开小短腿正向他们冲来,忙张手将最前的一个抱个满怀,笑道:“饺子,你们又淘气什么?”
    “嗯……”糯糯的小声音不满的轻哼,软软的小身子在她怀里扭动,小胳膊张开,伸向她身侧的男子,“爹爹……”
    “小没良心的!”楚若烟将女儿塞入耶律辰怀里,转头瞧着随后跑来的女娃,眉眼笑开,问道,“桨儿,你们在跑什么?弟弟们呢?”
    “那!”桨儿随手向后一指,攀住耶律辰的腿,仰头瞧着饺子,眼底满是欣慕。
    耶律辰瞧见,张手将她揽了过来,口中叹道:“我们的女儿名唤饺子也倒罢了,为何要给阿传的女儿取名桨儿?”
    “她爹是船,她是桨,有什么不好?”楚若烟轻哼,目光已锁在从船舱里出来的两个女子身上。
    昔日的两个俏丫鬟,时隔五年,举手投足已皆是少妇的风韵,此刻各抱着一个一岁大的娃娃过来,碧萝一眼看到桨儿腻在耶律辰身上,皱眉笑道:“桨儿,说过多少次,不许缠着王爷!”
    “无妨!”耶律辰微笑,一手抱着女儿,一手在桨儿发顶轻揉,漫不经心的道,“我也说过,我们游历在外,不必显露身份!”
    碧萝抿唇笑道:“这船上也无外人!”见楚若烟伸手,将怀中的娃娃交给她。
    楚若烟接过,在娃娃鼻尖上点一指,哼声道:“小春卷,你长大了,可不许像姐姐那么没良心,只亲你爹!”
    “唔……”春卷皱皱鼻子,小脑袋一歪,整张小脸埋进她的怀里,摇头蹭了几下。
    “呵呵……”楚若烟被他蹭的发痒,低头在他额头一吻,向耶律辰道,“昨日京里的来信说什么?”
    “还能是什么?”耶律辰微笑,目光落在儿子身上,不解问道,“春卷是什么?”
    “美食!”楚若烟答,问道,“皇祖母可曾说什么?”
    “能说什么?”耶律辰长叹。
    从女儿饺子降世,每次上京来信,都有太后的消息,一会儿称病,要他们回去,一会儿又离宫出走,说要来投奔,竟然是花样百出。再等到儿子出世,老太后更是三五天一封书信,说再看不到饺子和春卷,她便将上京城拆了给他们瞧瞧。
    楚若烟笑起,问道:“这一次,皇祖母又要拆哪里的房子?”
    “上将军府!”耶律辰笑应。
    他们五年不归,楚大将军都想拆了皇宫!
    这个时候,就听脚步声响,张信从另一侧甲板快步而来,看到眼前画面,脚步微微一顿,向紫菱一笑,目光在她怀中自己儿子身上微停,这才将一封书信呈上,躬身道:“爷,大邺的消息!”
    大邺?
    只这两个字,夫妻二人同时留神,耶律辰将饺子和桨儿放下,任她们跑去玩耍,一手接过书信,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
    张信道:“大邺内乱,恭亲王谋反,陈大将军灭门!”
    “什么?”耶律辰轻吸一口凉气,皱眉道,“如今呢?大邺皇帝和皇后如何?”
    恭亲王淳于昌,可是皇帝淳于信一母同胞的兄弟!
    张信道:“大邺皇帝似早有准备,并不曾酿成大祸,只是恭亲王逃了!我们的人传出消息,大邺帝后二人也已离京,望陈留方向去了!”
    帝后竟然同时离京?
    耶律辰心中不稳,低头想一想,吩咐道:“命船折路,我们前往大邺!”
    “是!”张信应命。
    楚若烟起身,将春卷仍交给碧萝,问道:“九哥,可有什么不妥?”
    耶律辰叹道:“那位恭亲王,我曾见过,武功谋略过人,只是心思阴狠,他这一逃走,只怕是个后患!”
    “大邺内乱,是大邺国朝政,我们前往大邺,怕也不好插手罢?”楚若烟皱眉。
    耶律辰摇头道:“无论如何,大邺皇后的事不能不管,我们且去瞧瞧,能不插手,不插手便是!”
    去就去罢,省得这小子对大邺皇后念念不忘!
    楚若烟翻个白眼,由他传下令去。
    命令传下,大船起锚,沿江向东南驶去,三日后弃船登岸,改乘马车,不走大漠,而是经陟流国,越嘉兰山进入大邺国境,再折而向东,向陈留而来。
    行至中途,再次收到消息,说大邺帝后二人未入陈留,却停在七岭。
    七岭?
    耶律辰扬眉,诧异道:“帝后是私访还是率群臣巡查?”
    七岭是大邺皇后阮云欢的封地,倒不知道他们去那里做什么。
    张信摇头道:“是私访,身边只跟着几名心腹!”
    耶律辰心中不稳,点头道:“我们也去七岭!”一行人折路,向七岭而来。
    行出十余日,耶律辰扬鞭向前指道:“那里便是七岭了!”
    楚若烟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但见七座山峰高低错落,拔地而起,最高一座高耸入云,便是最低的,瞧来也甚是险峻,不由赞道:“这七岭甚有气势!”
    “嗯!”耶律辰应,心中却暗暗衡量情势。
    据他所知,在淳于信登基之后,阮云欢再不曾去过七岭,当真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们去七岭做什么?若是那里有人要对他们不利,岂不是很容易得手?
    微微皱眉,心中越发不稳,略思片刻,向楚若烟道:“那里山路难行,我们到山下觅处村子落脚,你们在山下等我就是!”
    “九哥!”楚若烟低唤。
    耶律辰向她一笑,柔声道:“无事!”
    虽说成亲已有五年,可是这个展露的笑容,仍是让楚若烟失神片刻,回过神,只得点头道:“好吧,阿江、阿传你带去!”
    “好!”耶律辰应,当先纵马望着七座山峰驰去。
    七岭峰下未见村庄,直到半山才见到一处猎户暂居的屋子。耶律辰吩咐荆明、韩立等人留下守护楚若烟,自己带着阿江、阿传二人上山。
    紫菱、张信几人带着几个孩子跑去山坡上寻宝,碧萝将门前的桌椅拭尽,与楚若烟坐下闲话。
    本以为耶律辰去追寻大邺帝后的行踪,总要几日才回,哪知道还不等夕阳落下,便听到山里一阵轰鸣,似是万人齐喝。
    楚若烟一惊起身,循声抬头望去,但见三座山峰之间,在夕阳的映照下,不断有光芒闪动,不由大吃一惊,拔腿奔出几步,紧张道:“那是什么?”
    荆明、韩立二人闻声也已赶来,立在她身后凝目遥望片刻,韩立道:“似是箭锋的光芒,可是这般声势,怕是万箭齐发!”
    万箭齐发?
    楚若烟心头一跳。
    若那里有埋伏,耶律辰此去,岂不是……
    心念刚动,但觉脑中一阵刺痛,“啊”的一声仰后摔倒。
    “小姐!”
    “王妃!”
    十几个声音同时惊呼,韩立及时伸手将她身子托住,慢慢放倒。碧萝已惊的脸白,连声唤道:“小姐,你怎么样?你醒醒!”
    而此时,楚若烟脑中一阵轰鸣,又哪里听得到她的呼唤,只觉无数个影像自脑中滑过,有些相识,有些陌生,想要抓住,却又抓不住什么。
    跟在她身边十几年,还从不曾见过如此情形。
    碧萝吓的手足失措,连声道:“怎么办?怎么办?”
    这里一乱,紫菱、张信几人也赶了回来,见楚若烟脸色苍白,整个人不断颤抖,都惊的手足冰凉,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王宁冷静一些,一把抓住荆明,连声道:“哨子!荆明大哥,快吹哨子,这山里有回响,或是王爷能够听到!”
    是啊!
    荆明脑中一醒,连忙自怀中摸出哨子,呜呜的吹响。
    他内力甚高,此时又一时情急,哨声吹动,远远的传了出去,遇上山壁撞击,山谷轰鸣,良久不绝。
    碧萝抱着楚若烟直哭,急道:“王爷去这半日,纵然听到,也不知要多久回来,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
    韩立探手搭上楚若烟腕脉,但觉她脉息已乱,却探不出旁的病症,也不禁急的跺脚,向碧萝道:“碧萝让开些,我以内力护住小姐心脉!”
    “又不是受伤中毒!”荆明摇头,俯身问道,“小姐,你究竟何处不妥,可听得到小人说话?”
    而此刻的楚若烟,脑中一团混乱,又哪里听得到他说话。
    众人正手足失措,但闻一阵哨声自山中响起,片刻便已近了许多。
    “王爷回来了!”张信大喜,急忙奔了出去,隔不过片刻,就跟着耶律辰奔回,口中还在急急讲述事情经过。
    没有人暗袭,也没有吃用任何东西,只是瞧见山上射出的箭芒,便突然发作!
    耶律辰心惊,冲前一把将她抱住,连声唤道:“若烟!若烟!你怎么样?”探她脉息,但觉混乱毫无章法,更是心惊,但见她口唇微张,凑前去听,却听她喃喃唤道,“叶楚楚……琉璃……”
    叶楚楚?
    这个名字他听过!
    那是她在另一个世界的名字啊!
    耶律辰心头一震,一张俊脸也跟着变的苍白,张手将她抱的更紧,仰空喝道:“是叶楚楚?你既走了,便休想回来!你不能换走她!”
    呼过几声,但觉怀中女子身体一松,长长吁出口气来。
    耶律辰忙低头唤道:“若烟!”
    楚若烟终于缓过口气,张开眼,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急声道:“九哥,你说阮云欢?大邺皇后,是靖安侯府的阮云欢?”
    “是啊!”耶律辰点头。
    她不是早就知道?
    “带我去见她!”楚若烟几乎在喊。
    “什么?”耶律辰诧异。
    楚若烟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是……但是我必得见到她……”
    “好!”看到她的神色,耶律辰不再多问,立刻点头道,“方才她就在山上,我们赶去就是!”将她抱起,命张信护着女眷、孩童随后,自己先折路仍向山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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