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有冀望过,蒋琬琰能在房事上有任何主动。所以,哪怕她这会子只是迈出小小一步,仍旧让唐琛颇感诧异。
    他翻了个身,让蒋琬琰偎在自己胸口躺着,扣住她纤腰的大手紧了紧,“安寝吧。”
    见状,蒋琬琰也明白了唐琛是不会对她用强的。心下微动,却没有依循他给的后路退缩,反倒就着这个姿势往前一靠。
    她想亲吻他。
    蒋琬琰撑起身子,粉唇游移到男人上下滚动的喉结处,羞怯地噘起,两片唇瓣便娇艳的如同六月海棠初绽。
    两人越靠越近,呼吸缠绵在一处,连带着四周的空气都烧灼起来。
    蒋琬琰阖上了眼。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紧张,她居然把两排贝齿一并阖上。尖尖的虎牙,在唐琛下颏嗑出了一道伤口,顿时见血。
    残红的血珠迅速滚落,裹夹着极淡的腥甜的味儿,冲进蒋琬琰的鼻腔。吓得她慌忙收回唇舌,却还是晚了一步。
    只听男人闷哼了声,像是压抑着那股刺痛。
    但凡帝王都忌讳龙体有损,更何况还是被女子所咬伤。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不免有些骇人。
    蒋琬琰咽了咽口水,正打算道歉,可双唇刚刚张开,却见唐琛嘴角噙着笑意开口道:“接吻,你不会?”
    他的声音在深浓的夜里,是意想不到的低哑、慵懒。悬在她头顶,散不去抹不掉。
    蒋琬琰仰头迎上他的目光,眼底全是恼意,“我、我哪里是不会了?谁知道才这么轻轻一咬便破了皮……”
    说到最后,她音量小的几乎听不见,“臣妾知错。”
    唐琛不语,只是飞快低下头在她半裸的香肩咬了口,酸麻的感受顿时传遍全身。
    蒋琬琰当作他是在报复,硬是板正身子不敢动弹。然而,指尖轻微的颤抖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唐琛挑眉,“痛么?”
    蒋琬琰想都不想就摇头,撇嘴说“痒”。
    唐琛听后又垂下眼,凝神打量着她晶莹的雪肤。
    他分寸把握得极好,并没有在蒋琬琰那片姣好的肌肤留下半点儿伤。只印上青紫斑驳的咬痕,很淡,却相当扎眼。
    像在对谁宣告主权。
    唐琛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说:“晏晏,你还得多学着点儿。”
    他倒是想逗弄她,偏偏蒋琬琰脸皮子薄,听完这话儿便羞得满面潮红,别过头,不肯再搭理他。
    唐琛浅笑半晌,蓦地从背后环抱住她。冷峻而硬气的脸庞,往蒋琬琰颈边蹭了又蹭,带着一丢丢撒娇的意味。
    蒋琬琰心头微滞。
    她还来不及意会,男人的小动作背后包藏着何等心思,唐琛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沉稳,道:“睡吧。”
    由一个人变成两个人,蒋琬琰本以为自己会睡得不安稳,没想到竟沉沉地睡到日出三竿。
    她伸了个懒腰,才发觉屋里罕见地没有半个女婢。正欲张口唤人,却听见外头隐隐有争执声传来。
    “内侍局怎么办的事儿?居然拨了你这么个年纪大,又手脚拙的宫女来,莫不是想随便搪塞皇后娘娘?”
    小姑娘的嗓子又尖又细,听起来平添了几分刻薄。
    蒋琬琰光凭声音也辨得出,这大声嚷嚷的人正是琇莹。
    她缓缓下床,没有穿鞋,反而赤着脚去开门。
    不过几步路的功夫,蒋琬琰便能感觉到阴冷的地气从脚底向上窜起,流遍全身。
    她着实是高估了自己这副身子,当着满院宫婢的面就禁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娘娘,皇后娘娘!”
    门庭前一高一矮的两名女婢,这时早已顾不上争吵,慌忙撂下手头的活儿过来搀扶。
    离得近了,蒋琬琰才发现琇莹口中那名年长又笨拙的宫女,体态纤瘦,生得长手长脚,看上去精明干练。
    她顺嘴问了句,“新来的?以前在哪个宫室当差?”
    对方丝毫不拖泥带水,回答得利索,“奴婢夏青,原来在庄太妃娘娘跟前服侍,月初刚被调来凤栖宫。”
    蒋琬琰深深瞧她一眼,没再多说。
    仅仅粗使宫女,总归比不得近身伺候的份量重。既翻不出多大的水花来,自然也无须过分紧张。
    思及此,蒋琬琰便转头朝琇莹吩咐道:“你亲自去小厨房取些碧粳粥,和开胃的小菜。等会儿都捎上,本宫走一趟乾元宫。”
    琇莹一听自家娘娘要主动见陛下,乐得连语气都明朗了几分,“奴婢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朕的皇后好生羞涩,连亲亲抱抱都不会,教妻之路漫漫长矣。
    第8章 小叔
    乾元宫廊柱浑圆,殿宇高大,然而门槛却窄得紧。
    阖宫里能够轻易出入的,除了皇后,也唯有当今陛下的胞弟,燕王唐珷。
    唐珷长年待在封地,京中少有人见过其真容,可他的脸孔,五官无一不肖似唐琛。因此,稍有点儿眼色的宫人,皆不难分辨出他的身份。
    唐珷手执折扇,轻挥慢摇地晃进了正殿,模样轻浮。只在和唐琛对上眼后,才收敛起满身的散漫,撩袍跪下。
    “臣弟拜见皇兄。”
    唐琛轻应了声,又抬手指向旁边的空位,唐珷随即会意地在他的下首落座。
    兄弟两人外貌上确实有五、六分相似,但眉眼间的丰采却截然不同。
    唐琛的眼神,略显冷冽,而唐珷眼型狭长且上翘。俊是极俊的,偏偏风流还多情,看上去不甚可靠。
    唐珷随手拿起置于桌上的瓷杯,瞧了一瞧,见杯缘落有女子的嫣红的口脂,不由愣神。没过多久,又压抑地笑了几声。
    “皇兄,您至于么,相隔几里路还需这般睹物思人?”
    闻言,唐琛指尖微顿,声音也越发地沉,“放下。”
    “是是是。”
    唐珷虽然仍旧嬉皮笑脸的,没点儿正形,却悄悄把话题转了向,“皇兄这回怎么突然想起让臣弟负责监考武举?”
    唐琛提笔醮墨,先在奏疏上批红,盖章,确认无误后才开口答道:“武举时兴时废,导致世人重文而轻武。朝廷中缺乏年轻新血投入,兵权代代由世家把持。”
    “长久以往,不利国之根本。”说完,他亲自斟了盏茶推到唐珷面前,“西湖龙井,尝尝。”
    唐珷依言呷了一口,茶香馥郁,润得喉咙徐徐生津。良久,他嘴里才迸出了句“好茶”。
    连续两杯浓茶下肚,唐珷脑子清醒了大半,嘴贫的功力也愈盛起来。 “臣弟听闻,这回蒋家二郎也在报考名单内,可要放一放水?”
    唐琛嘴角隐隐抽搐了下,然后抬眸瞪去,“要不,你先给自己的脑袋瓜儿放放?脑子进水挺不好受吧。”
    唐珷静默地与他对视半晌,忽而,憋不住笑出声来,“几年不见,皇兄的性子依然没变。”
    笑过以后,他眯着眼,意有所指地说道:“皇兄自然是按公平待人,但如果对方是蒋氏……”
    “那么无论皇兄怎么偏心,怎么护短,臣弟都不会感到半分意外。”
    唐琛听得他话中有话,不由剑眉一轩,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皇兄。”
    他的声音带点儿软,顿时就让唐琛回忆起幼时那总是追在自己身后,边跑边喊着“哥哥”的小萝卜头。
    明明两人年纪相差不到五岁,可在唐珷的成长过程中,唐琛这个长兄所扮演的角色,却远远胜过他的亲生父皇。
    “皇兄,前朝后宫多少危险正虎视眈眈地环伺着。国家一日没有储君,那些个小人的歪心思就一日无法消停。”
    “道理您都懂的,不是吗?”
    唐珷这人,平时没正没经惯了,突然板起脸孔来倒也颇有几分将王之相。
    唐琛注视着眼前逐渐褪去少年气的胞弟,叹了口气,“朕何尝不想与你皇嫂有个儿子,可现在还未到时机。”
    “倘若皇后有喜,你口中那群小人便会将目标悉数转移到她的身上。”
    语气微顿,唐琛低头抿了口已经凉透的茶,涩味登时漫上舌尖。“当年,蔡氏突发疾病,两日内就暴毙而亡,甚至连病因都来不及查明。”
    死无对证。
    他既不能,也不会再纠缠着事实的真相。充其量只是在继位后,追封其为皇贵妃,给足了蔡芳珩死后的哀荣。
    唐珷听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皇兄是怕他们用同样的手段对付皇嫂?”
    说完,他便怔在原地,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他眼中的唐琛,向来是最意气骄满的少年郎。
    年纪轻轻,肩负起治理整个国家的重责厚任,竟毫不畏缩,活得自信而张扬。
    这般男人,本该无所畏惧,却在碰上命定的情劫后,开始害怕失去。
    对此,唐琛并没有张口否认,仅是选择性地隐瞒了另一半的原因。
    蒋琬琰把他当作夫君,可君的意义远大于夫,所以尊他敬他,却不像自己爱入骨血。
    这话儿说起来或许矫情。
    但每回,当唐琛尝试着贴近她的时候,蒋琬琰便屏住气,长似蝶翅的睫毛颤抖得厉害。
    哪怕嘴上没说,她身体深处却抗拒着交合。
    唐琛总是不舍得。
    好在唐珷无法得知兄长的这些顾忌,否则难免感慨,唐氏王朝数代冷血,死死守住政权至今日,竟出了这等的痴情种。
    话已至此,唐珷遂微笑着,重拾起那副吊儿啷当的嘴脸。
    他整个人半坐半躺地靠在椅背上,面色散漫,仿佛干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似的。
    唯独耍嘴皮子,有用不完的精神。
    打从刚进门的时候,他便留意到唐琛硬朗的下颚留有一道伤痕,红中带紫,像是被小野猫咬伤。
    “皇嫂平时看上去,那么娴淑端庄一个人,没想到还挺懂得闺房情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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