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挽歌咬牙,“那你让红霞晚点给本宫做一碟红糖糕,嘴里没点味道真是忍不了。”
    玉盏应下后,堪堪回过神来,瞪着墨挽歌,无奈提醒道:“姑娘还没回答奴婢呢。”
    墨挽歌用筷子戳了下碗里的菜,眼睛盯着筷子的尖端,放低了声音,大致把事情经过说了下:“不知为何,念青知道本宫筹谋的事了,不过她并没有说出去的意思。只是问本宫,能不能带她走。本宫的意思,是想着给她一副厚嫁妆,给她一份体面,只不过……她并不愿意……”
    玉盏的心啊,随着墨挽歌的话直接提到了天空之上,听完了,才勉强放回到心里的位置。墨挽歌说完了,继续吃东西了,玉盏的心跳还快到将近窒息的程度、惊魂未定。
    没听到玉盏的回话,墨挽歌感觉奇怪,抬头看向玉盏,疑惑道:“怎么了?”
    玉盏抬手按着自己跳动到不正常的速度的心头,好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过说出口的声音沙哑却是到了极点:“姑娘,您就没想想,念青为何会知道吗?这事儿要是她说出去了,被太子知道了,不仅是奴婢,就连姑娘您也危险了啊。”
    墨挽歌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但是对于念青,她却是从心底里放心的。只是她这种信任只是一种盲目的、没有道理的,所以她嘲笑出来的从容,差点让玉盏抓狂。
    “姑姑放心吧,念青是可以信的。”
    玉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不可置信地愈发凑近了她,“姑娘,这可是没有把握的事儿!我们筹谋的事情,一点疏忽都不能有,关乎性命的事儿,姑娘您可上点心吧。”
    墨挽歌收了脸上的笑意,轻轻颔首。将最近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定道:“念青应该是自己猜出来的。说来所有的事情,都是交给姑姑做的,不是吗?”
    玉盏也细想了一遍,确定自己经手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差错,自己也不由得奇怪起来,“奴婢这两日谨慎些,再把事情查一遍,莫是要出现了什么差错……”
    不过玉盏也清楚,想来该是出现了什么差错,念青才会跑来闹这么一通。
    墨挽歌可有可无地点头。其实要是真的被念青抓到了纰漏之处,那肯定也被掌握了证据,现在亡羊补牢,也没什么用处了。
    当天夜里,赵元休回到崇教殿,先是去西偏殿看了睡过去的赵褆,没用膳就来到产房这边来。
    吃过饭的墨挽歌就看着赵元休鸠占鹊巢地吩咐宫人把膳食摆到这里来,然后抱着没看完的野史读起来。
    见墨挽歌行了礼就回到床边,抱着本书把自己遗忘,赵元休很不是滋味,想着在她的眼里,自己还不如一本书重要,便更加不舒服了。
    他坐在椅子上,正对着墨挽歌。
    “听说朱家给你递了拜帖?”赵元休当先开口打破两人间的沉默。
    墨挽歌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表情淡漠,并没回答。听他一开口就是这话,显然是有“事”要说了。墨家的这事,不论是谁听了,都能轻易听出这事背后有一只手推动。而她恰好知道“这只手”是属于谁的,如今这只手的主人再次提起这事,难免令她心生厌恶。
    赵元休也知道自己这件事情理亏,但事关自己在父皇眼里的形象,他还是要做。
    墨挽歌不应声,赵元休有些急了,便直说道:“朱御史这些日子受了父皇的吩咐,在查墨家的事情,目前已经查到死去的‘耿巳’身上了。这些,你应该都知道吧?”
    墨挽歌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知道他大概要说什么,只是没说破,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她这副冰冷冷的样子,赵元休很少见,清楚她这副模样是表现给自己看的,所以因此心里愈发没底气了。深吸了一口气,赵元休才沉声说道:“既然朱家递了拜帖进来,显然是想问你关于墨家的事情。本宫想,你也不想当初的事情再被摆在明面上,再被世人议论,惹了死者不能安息,这应该也不是你想见到的,对吧?”
    墨挽歌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她花了一年的时间认识到这个赵元休并非当初小皇子,没想到见识还不够,如今更是大开眼界,原来他的看法、处事方法是自己完全没法理解、接受的。
    她想到了夏氏,夏氏识人不清,险些被张氏拖下水。可夏氏那到底是“险些”,最后还好好的并没有被拖累,自己还给了夏氏一个机会。可自己呢?并没有人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
    “如今墨家的新宅子里只剩下两三个看家的奴仆,本宫知道那几个奴仆都是新买的,根本不压事。本宫还早就知道,墨家的人连同本宫险中逃生的岳丈大人,都已经出了上京南下了。太子妃做事,没必要特意瞒着本宫。”赵元休这话说罢,隐隐镇定下来,他知道墨家的动态,有这个筹码就能够左右墨挽歌的行动。
    墨挽歌嘲讽地笑了笑,明知故问道:“那太子殿下的意思呢?”这话是她咬牙一字一字说出来的,伴随着钝刀割着心肉的痛感。
    事到如今,他还是惯用威胁。
    “墨家的人已经没在上京了,朱御史再查,即便是最后推翻了以前的定论、是否有个新的结果,于已经不在上京的墨家人来说也不重要了。你是本宫的正妃,本宫好,你才能好,知道吗?”赵元休苦口婆心地说着,全然是一副被逼无奈的模样。
    墨挽歌手上的书已经被她收紧的手掌弄皱了,喉间隐隐有一股腥甜味。她气极了更不愿有一丝弱势表现出来,费尽全力压着喉间的腥甜,冷然道:“殿下此言差矣,臣妾也是墨家人!能让朱御史为墨家翻案,臣妾高兴了——就足够重要了。至于殿下后面的话,请恕臣妾没法认同,毕竟殿下好,臣妾也不一定好,殿下大可想想,臣妾过往这一年过的……”
    被她直接驳回来,赵元休面子有些挂不住,脸色微沉,“登”的一下站了起来,态度强硬的打断了她的话:“你已贵为太子妃,已是世间极其尊贵的人,本宫给你的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荣耀?你还哪里不满足!”
    墨挽歌掀了嘴皮兀自冷笑,强装冷漠,只是话说出口就听得出她气到堪堪失去理智:“满足?你给的一年的痛苦,我只能照单全收、全部咽下,如果这些就是给的荣耀,我宁可不要……说来我也没求着你给,你又何苦巴巴地给我!”
    随着她的话说出,赵元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女子的声音在房里荡了一圈,在他耳边消弭之后他才迟钝的回过神来,讽刺道:“你这么说,在本宫身边,还是一直在受罪了?”
    “呵……”墨挽歌气极反笑,闷闷的笑声中带有残破风箱发出的刺耳声音,“原来太子看不出来啊?那可真是遗憾,臣妾一直在表现给太子看呢。”
    赵元休自觉被挑战了怒火,双眼闪烁着熊熊火焰,捏着拳头往前走了两步。
    墨挽歌犹不知危险似的,垂着脑袋轻笑着到肩膀轻颤。
    赵元休眼睛微眯,用仅剩的理智思考,后知后觉又被她牵着鼻子走,但被她引起来的怒火已经烧起来了。有如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话到已经说出来了,肯定是要有个结果的。
    “你只说,朱御史那边,你到底愿不愿意改口?!只要你说,那时候确实没查到与宁国公相干,且墨府的事也是天灾,朱御史就再没查下去的道理了。”赵元休咬牙说道。
    墨挽歌收敛了笑声,不过肩膀还在颤抖着。
    舌尖好似已经尝到了血液的腥甜味,墨挽歌红着眼睛,将分明要吐出的血硬生生咽了回去。指尖动了动,才发觉自己冰凉的手已经出了一手的冷汗。
    西偏殿的赵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了,这会子哇哇大哭,哭声已经传到这边来了。
    孩子的哭声弄得赵元休愈发烦躁,捏着的手“啪啪”脆响,他压抑着即将奔涌而出的怒火:“只要维持原来的结论,本宫就不追究墨家私自离京的事……以前的事也可不再提及。”
    他这话,也是在变相的承诺不计较以前的事、以后不再去找墨家的麻烦。
    墨挽歌垂着头,脸上毫不遮掩的嘲讽没被看到:“墨家不过平头百姓,离开上京又何须上报朝廷?”
    说着,她才抬起头来,正视着已经在面前的赵元休。
    “朱御史查旧事,我赞成还来不及,又如何会扯他的后腿?我没法一力扯下来的宁国公,有朱御史参入了,也容易了。”
    “至于以前的事,你以为李妃卧病在床就是受罪吗?那是享福!被扭曲的结论亏你记着那么多年,想来也真是辛苦。”
    “哦,所以你才想着叫我也去扭曲事实真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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