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凉冰冰一片,这次换唐莹傻眼了。
    沈元洲还来不及反省自己突如其来的幼稚举动,看着唐莹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表情,忽而又得意洋洋起来。挑衅的看她一眼——反正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往他堂堂皇帝陛下的脸上抹奶油,这个亏她吃定了。
    要说吃货就是吃货呢,唐莹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舌尖舔了舔嘴唇边的奶油。
    唔,甜!
    沈元洲捂脸:“就不怕把脂粉一块儿吞下去!太医可说了,铅粉有毒的。”
    “嫔妾没擦粉。”唐莹实话实说,不忘用手指把奶油刮下来含进嘴里,含糊不清的炫耀:“嫔妾天生丽质难自弃,从来都不用那些东西。”
    小姑娘脸上还有一道奶油白痕,看着懵懂又孩子气,偏生媚眼儿一挑,多出几分诱人的风情。沈元洲不自觉的呼吸一滞,潮热的气息喷在唐莹颈边:“真的这么甜?朕也尝尝可好?”
    脸上被一点儿湿润触及,唐莹的手指还含在嘴里,刷的一下脸红成了一片灿烂红霞。若非沈元洲来的快也退的快,怕是头顶都能冒出热气来。
    沈元洲的老脸也有点儿红,掩饰的将手中的帕子丢给她:“去擦擦,这模样儿不得体。”
    唐莹“呀”了一声,捂着脸往后头跑,差点儿绊倒在门槛上摔一跤,狼狈的沈元洲又忍不住笑。
    这个小姑娘啊……
    等她收拾出来,魏姑姑已经往桌上摆午膳的菜肴了——蛋糕只是糕点,可做不得正餐。
    看小姑娘失望的眼神,沈元洲好笑的捏她的鼻尖:“放心吧,是你魏姑姑收起来了。你安心陪朕用午膳,剩下的蛋糕便留给你当点心吃。”
    他对甜食的兴趣不大,这奶油蛋糕不过是吃个新鲜,真要说味道可远不如眼前的小娘子秀色可餐。
    唐莹看懂他黝黑眸色中的些许意味,小脸儿又开始泛红。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下了饭桌还小心避开陛下灼热的眼神,倒让沈元洲忍俊不禁,非要将人抓过来问个清楚。
    “你大小也算是朕的宠妃,侍寝过很多次了。”皇帝陛下认真与她探讨问题:“在龙床上都没见害羞,这会儿羞个什么呢?”
    唐莹低着头习惯性的扭了扭身子,察觉到某处蠢蠢欲动,又僵硬着不敢再胡乱施为。口中却是蚊子般嗡嗡两句:“那……那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了?”沈元洲追问道。
    “侍寝是嫔妾的职责,就和父亲身为臣子,就要上朝去衙门一样。”面红耳赤的小姑娘努力理清思路:“可现在,现在不一样的。”
    她一手捂住胸口,只觉得小鹿快要被撞死了。她亦不明白这种情绪该如何解释,更未发现沈元洲轻轻笑了。
    小姑娘也该开窍了。
    只是不能逼急了这傻乎乎的丫头,皇帝陛下轻声安抚道:“没关系,想不通便不想,只要你仍是你,朕便会一直宠着你。”
    他在心中默念:只要你不因这份感情而变得偏执,阴狠,贪婪,只要依旧纯净,朕便愿意包容体贴,尽力回馈你的心意。
    ……
    唐莹松了口气,却说不清是侥幸多些还是失望多些。沈元洲却已经换了话题。让刘公公念一念张妃写的感言,顺便时不时的点评两句。
    唐莹为张妃鸣不平:“张妃娘娘也是受害者啊,您还罚她写感言。”
    沈元洲摊手:“她自己情真意切的说教育子女需要严格细心,承认自己在三公主的教养问题上有所疏忽,所谓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朕督促她不断提高自己难道有错?”
    唐莹:“……哼!”不和不讲道理的人说话了。
    及说到三公主的感想却是更有趣了些。文字间满满忏悔,等陛下将人叫来问话,小孩儿看向锦充仪的目光中多有不满,只添了一道敬畏,并不敢胡乱说话。
    唐莹自己也是个小姑娘呢,哪里不明白小姑娘在想什么?蹲下与三公主平视,她笑的一脸欠揍:“是不是这会儿特别不服气,觉得大人都不讲道理只会用强权压你?”
    三公主瞟一眼陛下的脸色,违心的摇了摇头。
    唐莹和她咬耳朵:“就陛下最喜欢不讲道理的压人了,咱们不看他,自个儿的恩怨自个儿了结如何?”
    三公主眼睛一亮,带着些怀疑的抬下巴:“那你说要怎么了结?”
    “话本里的江湖大侠都是比武的,咱们女儿家,不如……”
    她眼珠子一转,拉着小公主进屋:“棋局如战场,咱们不如下棋如何?”
    “……本公主还没学下棋。”
    “那五子棋呢?很简单的,嫔妾教你好了。”
    “……”
    大小美女手拉着手自顾自进了屋,叽叽喳喳的互相放狠话,一副斗志满满定要让对方输到哭都哭不出来的模样。落英一脸懵懂小跑着跟进去,生怕自家主子又和锦充仪起了冲突——虽然看目前这样子,两人也许可能大概是闹不起来了吧?
    而被她们完全无视丢在院子里的皇帝陛下瞪着眼呆了好一阵,确定宠妃和女儿完全没有回头来邀请他一块儿游戏的想法,才重重哼一声,找补一般丢下一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转头进了寝殿补觉去了。
    ……
    张妃生怕三公主在景华宫惹恼了陛下的心尖尖锦充仪,一整个下午心神不宁的念佛,却不料直到快晚膳了也没看到三公主的踪影,只得派人去景华宫探探消息。
    半个时辰后,小宫女一脸恍惚的回来复命:“公主还在与锦充仪下棋,陛下也在。”
    “……”
    张妃沉默了一阵子才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她:“下棋?三公主什么时候学会下棋了?”
    小公主的眼神也是恍惚的:“是锦充仪教的五子棋,之前公主一直输,差点儿在景华宫里闹起来。锦充仪不肯让公主悔棋,只把陛下喊来给三公主当谋士。”
    五子棋规则简单,三公主人小看不全棋盘,陛下却不至于输给锦充仪。往往下到最后便是和局,偶尔有哪边捡漏连出五子的直线,都能得意洋洋的炫耀一番。
    最让三公主开心的是父皇始终和她一头,和声细语的教她如何围堵锦充仪,又如何做出自己的直线。她记忆中从未有过这样近距离与父皇接触的美好景象——或许在她刚出生时曾有,可自从她之后,每年后宫都给陛下添一个闺女,她便越发被忽视了。
    以张妃的位份自然不至于让她在衣食住行上受委屈,可父爱这种东西是物质没法弥补的。今儿好容易逮着父皇肯耐心陪她,她便伙同锦充仪撒娇卖好,非得留着陛下下完一局又一局。
    陛下也乐得哄这俩小姑娘,反正今日的政务已经处理完,许久没和闺女互动的皇帝陛下安心享受天伦之乐。
    “……所以他们仨玩了一下午?”张妃心中五味杂陈,三公主是陛下的女儿,对父皇最是孺慕,可惜她年纪大了圣宠不再,连累三公主见着父皇的次数也不过每月寥寥数次。
    能和父皇玩一个下午,明月一定很开心吧。可这个机会却是锦充仪给的,她实在说不出是应膈应还是感激。
    ……
    直到过了晚膳,三公主才被落英抱回长禧宫,小脸上红扑扑的全是笑意,身后还跟着两个眼生的太监,抬着一个不大的箱子进来。
    “母妃母妃,这是父皇赏我的。”小姑娘开开心心的掀起箱子盖邀功,连声音都比往常大了几分:“最后是我赢了锦充仪,父皇说我聪慧,赏了我一件碧玉的九连环,还有许多华龙道孔明锁。”
    张妃拿眼睛一扫,认出那副九连环是陛下私库里的宝贝,华龙道与孔明锁也是上好的沉香木打磨,应是当初给先皇后生的皇子准备的。可惜皇子无福夭折,这些玩器便一直被陛下压了箱底,何修仪曾为二公主讨要过一回,差点儿没被陛下降了位份,不想今日竟全给了三公主。
    将那点儿幽思回忆从脑子里清空,张妃笑着揉揉女儿圆圆的小脸:“那你可有谢过你父皇——还有锦充仪?”
    “当然谢了父皇啊。”小姑娘仰着脸神气道:“不过为什么要谢锦充仪?她自己都说了愿赌服输,还让我明儿再去与她对弈呢。”
    生怕母妃听不懂,小姑娘煞有介事的解释:“对弈,就是下棋的意思哦,不过换个说法就显得很高雅了是不是?这是锦充仪说的,父皇都点头哦。”
    “是啊,咱们明月都会与人对弈了。”张妃再如何掐尖要强,在女儿面前也逃不过内心柔软如水:“那你明儿可还要去?”
    “要的要的!”小公主举手笑道:“锦充仪有个姑姑好厉害,会做什么西夷糕点,叫奶油蛋糕的,父皇都说好吃,我还给母妃带了一块来。”
    顺便鄙夷锦充仪小气:“不过一块糕点罢了,锦充仪可舍不得呢,要不是父皇答应明儿再让魏姑姑给她做,说不得她能当场哭出来。”
    小姑娘拍胸脯骄傲:“我都不会为了要吃的哭鼻子呢!”
    落英亲自从食盒里拿出一块三角形的糕点端给张妃,一边解释道:“这是景华宫的魏五姑姑按照早年得的一本西夷的糕点方子做的,陛下亲自给您切了这块,让公主带回来给您尝尝。”
    “陛下……亲自切的?”张妃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
    落英脸上的笑容真切,笃定的点点头:“奴婢亲眼看着陛下切的,公主也看着呐。”
    张妃的眼角湿润了。她一直觉得自她生过公主后,陛下对她便冷淡了许多。没想到终有一日,陛下还会亲自为她准备吃食——
    甜丝丝的奶油送进嘴里,一直甜到心间。三公主踮起脚,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块蛋糕,嘴里还追问:“是不是特别好吃?”
    “是啊,特别甜。”
    “那——”
    “公主可记得与陛下拉钩了?”落英忍笑打断:“您可是答应了陛下,蛋糕带回来都是给娘娘的,您一口都不会争哦。”
    “好吧,本公主知道了。”三公主嘟着嘴恹恹甩了甩手里的帕子,给张妃行了个告退礼:“母妃我去洗漱了,您吃完了记得漱口,否则要坏牙齿的哦。”
    “你不吃晚膳吗?”张妃追两步问道。
    “在景华宫吃过啦”
    话音未落,小公主已经风风火火的消失在回廊转角。落英无奈的跟上,又回头给自家妃主再解释两句:“公主今儿下午吃了块蛋糕,晚上喝了两小碗胭脂米熬的粥并一小碗排骨汤。陛下怕她积食才特意与她拉钩,不许她贪了您这块蛋糕。”
    “本宫知道了,你去看着她,让她歇会儿再去休息。”张妃嘴角含笑打发她下去,细品口中蛋糕的香甜软糯,仿佛一颗坚硬的心也一点点跟着融化。
    ……
    次日午后,不需三公主嚷起来,张妃便遣人送她去景华宫玩耍。与她同去的还有一箱子摆件礼物,是张妃送给锦充仪的谢礼。
    她们来的比昨日略晚一些,陛下已经用了午膳去歇息了。唐莹打开箱子看看,有些意外的问:“这是娘娘送给嫔妾的?”
    落英斯斯文文的上来行礼:“是我们娘娘谢您关照三公主,昨儿公主玩的很开心。”
    “唔,嫔妾也玩的挺开心的。”唐莹笑眯眯的拉着三公主进屋,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掏出来欣赏。
    “这个是水草玛瑙镶嵌的么?看着真像一副水墨画。”
    “母妃说是翡翠,胜在通透,可惜里头带络又不翠,才做成摆件的。”
    “翡翠可比玛瑙贵很多的。”唐莹小心翼翼的放下,又拿起另一件:“这是沉香木的木雕吧?好重,可以用来做镇纸。”
    “还有一对儿铃铛,挂帷帐上的。”三公主伸手去掏,掏出一对儿系着五彩丝绦的金铃:“好像说能辟邪。”
    “这个好看!”唐莹喜滋滋的拿起来在床头比划,又想起什么一样喊清玻翻箱笼:“我记得我有一对小铃铛的头饰的,你拿来给三公主试试?”
    和挂饰同款的金色小铃铛发梳,两边同样是五彩丝绦。唐莹给三公主一边卡了一个,拿靶镜让她看:“是不是特别合适?”
    “送给我的?”三公主惊喜。
    “嗯呐,送你了。”
    两人的友谊又更上一个台阶,一块儿继续挑拣,还挑出好几样精致又不失大气的,准备借花献佛匀给陛下。
    “这就叫见面分一半。”唐莹拉着小姑娘的辫子忽悠:“咱们是江湖儿女,这是江湖规矩。”
    三公主懵懵懂懂的点头,落英和清玻一块儿捂脸。
    翻完东西,两人摆开棋盘继续昨天的厮杀。期间唐莹絮絮叨叨说着话本子里的江湖事,听的三公主一脸向往。最后是一觉睡醒的陛下舍不得自家女儿被带坏了,收了东西抄了三公主去明光殿玩儿。
    三公主看着下到一半的棋盘,再看看唐莹,心中万分不舍,央着沈元洲把锦充仪也一块儿拎去。
    沈元洲皱眉:“该叫锦妃母的。”
    唐莹连忙摆手:“嫔妾才几岁?当不起妃母二字,公主喊嫔妾的位份封号就好。”
    三公主也不乐意喊唐莹妃母。一来她就只认一个妈——她亲妈张妃,皇贵妃那是位份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才喊一句皇贵母妃;可锦充仪的位份比她亲妈低了好几条街,她可不想给自己多认个娘有。
    二来她年纪虽小,却是个有见地的,锦充仪又娇又闹比她且不如,两人至多算个同伴,没让她喊自己姐姐就不错了。
    好在锦充仪自己自觉。三公主给了她一个“你很懂事”的眼神,就坡下驴的再喊了句“锦充仪”。一大一小两个美人儿一块得意洋洋的看皇帝陛下,看的陛下好气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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