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正说着话,日本人便来了。张啸林带着季思凡起身,把她介绍给松井石根和斋藤一郎。松井和斋藤知道季思凡的身份,张啸林只介绍说是季思凡季小姐。松井石根和斋藤一郎笑着用中国话跟季思凡问好,外国人说中国话总有一股别扭的味道在里面,季思凡便直接用日语打了招呼。松井石根倒是意料之中的神色,斋藤看向季思凡的眼神中有了一些探究。
    之后是要向两个日本人介绍家眷的,季思凡站在张啸林后面,冷眼看着娄丽琴脸上的皱纹飞扬,都快笑成了一朵花;张秀英显得有些拘谨,平日能说会道的一张嘴只剩下一声声的“太君好”;阿琪更甚,她本就口拙,跟着张秀英叫了人之后便自觉低着头不再说话。
    俞碧儿挽着一个谢顶发福的男人上前来
    ρò①⑧Ьòòk.)打招呼,那个男人正是张啸林的亲家俞叶封。话题瞬间就成了男人们的,俞叶封、吴静观他们和日本人一起坐在了张啸林季思凡的一桌上面。桌子还留了一个空位,不知是留给谁的。季思凡一边吃着蟹卷,一边沉默的听着他们说起筹备浙江省伪政府的事情。
    过了一会,一个身着日本军装的男人阔步走了进来,身材短小精悍,留着日本士兵最流行的八撇胡须,眼神锐利。张啸林领着众人起身,在季思凡耳边道:“这是日本的土肥原将军。”
    季思凡此前听过土肥原贤二“土匪原”的绰号,土肥原是在中国政坛一向活跃的日本特务头子。他帮张作霖直奉战争取得胜利,也是他下令在火车上将张作霖炸死。后来张学良掌握东北,又宣布易帜,土肥原就打起了成立满洲国的主意。把小皇帝接到东北之后,采用舆论攻势,欺骗了大批不明所以的群众。其人之阴险毒辣,不能小觑。
    土肥原如此大名鼎鼎的人物到场,众人免不了又是一番寒暄。到了落座之时,土肥原的眼睛别有深意的看向张啸林:“张先生,这是你的四姨太?”
    土肥原话一出口,整个场上都无声了。戏台上的戏子声音柔柔弱弱的唱着一段《凤还巢》:
    “母亲不可心太偏,女儿言来听根源。
    自古常言道得好,女儿清白最为先。
    人生不知顾脸面,活在世上也枉然。
    强盗兴兵来作乱,不过是为物与金钱。
    倘若财物遂了愿,也未必一定害人结仇冤。
    倘若女儿不遭难,爹娘回来得团圆。
    倘若是女儿遭了难,爹爹他定要问一番。
    如今称了儿心愿,落一个清白的身儿我也含笑九泉。
    明知陷阱需防范,军前寻父说根源……”
    一时间众人有些尴尬,松井石根哈哈笑道:“谁不知道,季小姐是啸林兄的红颜知己。”
    松井石根这话说的巧妙,土肥原也是懂得见好就收,也没有把话题往季思凡身上去引,只看着张啸林笑道:“张先生,今天我过来,是有一个好消息带给你。”
    土肥原的好消息无非就是张啸林即将出任伪浙江省省长。这是季思凡意料之中的事情,前些日子张啸林忙碌的很,就是为了筹备这个伪浙江省政府。张啸林对于日伪政权劳苦功高,地区影响力又大,省长除了他还能是谁?
    土肥原把好消息一宣布,在场的人立马纷纷向张啸林道喜。张啸林拍了三下掌,一个服务生推着小推车走了过来,小推车上面放着一个大的奶油蛋糕。
    季思凡看向张啸林,张啸林笑容满面,低声问她:“喜不喜欢?”
    “今天是季小姐的生日?”松井石根问。
    季思凡笑得有些尴尬,此情此景,她倒真的不知道该答些什么。
    “因为事先不知道,所以没有准备礼物,真是抱歉。”松井石根说,“我收藏了一套很好看的和服,改天派人来送给季小姐。”
    “那啸林替思凡谢谢松井太君了。”张啸林搂住季思凡的肩膀道。
    连松井石根都开了口,旁人自然也是要祝季思凡生日快乐的。既然祝了生日快乐,那礼物也是免不了的。张啸林身上仍然残存着江湖气,客人们便也都不讲究,当场签了支票,递给季思凡,说看好什么尽管自己去买,自己是粗人,便只能用俗物庆祝季思凡生辰了。
    张啸林乐呵呵的替季思凡接了,招手让阿四过来收好。季思凡在张啸林的注视下许了愿,切了蛋糕,大家一人分了一块。那边桌子上的张家女眷个个脸色并不好看,娄丽琴走来说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桌子上的蛋糕一点都没有吃。
    因为有了日本人的参与,接下来的蟹宴便没有太大的意思了。土肥原是绷着一张脸过来的,在饭桌上露出的微笑也总是吝啬的很。张啸林特意为日本人准备了清酒,酒过三巡,人们逐渐散了。土肥原喝大了,一边哭一边敲着瓷碗唱着一首日本民歌。张啸林皱眉,季思凡在桌子下面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这是日本非常著名的一首歌曲叫做樱花。樱花是日本的国花,日本人非常喜爱的花朵。因为花期太短,所以欣赏着樱花一边开放一边凋落是有多美丽的事情。这首歌歌词的意思就是,三月时节,漫山遍野的樱花,我们一起赏花吧。
    土肥原一边喝着清酒一边旁若无人的在唱歌,许多日本士兵没有忍住和他一起轻轻的唱着,气氛越来越伤感低沉。张啸林讨厌极了,让俞叶封继续看场,自己带着季思凡先走了。
    季思凡的小楼客厅茶几上摆着几盘糕点,季思凡伸手拿了一块蟹黄酥喂给张啸林:“怎么,你当了省长,还不开心?”
    “他娘的今天土肥原是故意在找老子晦气!”张啸林道。
    季思凡和张啸林方才并没有吃多少东西,阿四很有眼色的让厨房每样都送了一点过来。数量虽然少,但是样式多,摆了满满一桌子。季思凡走到餐桌前坐下,小口小口的吃东西。
    张啸林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生了一会闷气,走到季思凡身边拉开了椅子自己坐下,接过小歌递来的碗自己动了筷子,突然抬头问道:“你是小歌?”
    “是。”小歌受到惊吓一番,低眉顺眼的,声音轻轻小小的回答。
    张啸林没有太为难她,只是点了点头看着季思凡道:“眉眼之间还有一点点的像你。”
    “在三爷眼里,是不是哪个女人都有一点点的像我?”季思凡问。
    张啸林笑了:“每一个漂亮的女人,都有一点点的像你。”
    “但凡是像我的女人,三爷都喜欢?”季思凡放下筷子,站起身来,背对着张啸林。
    “是谁又在你耳边乱嚼舌根子了?”张啸林皱眉,从身后抱住季思凡。“你这脾气怎么一阵一阵的,刚刚还好好的。”
    “听说三爷之前有一个女人,挺宠爱的,日本人也喜欢,就给日本人了。”季思凡说。
    “思凡,谁问我要你,我都不会给,天王老子也不给。”张啸林说。
    “我不想见日本人。”季思凡摇头。土肥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自己白白辜负了他的一番暗示。现今的日本人想用自己牵制张啸林,或者直接用自己来让张啸林明白,张啸林不过是被日本人牵着的一条狗。
    “日本人有什么可怕?一个鼻子两只眼。”张啸林道,见到季思凡不开心,哄着她说。“好,你说不见,就不见,我也不喜欢你们多接触。”
    季思凡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收拾碗筷的小歌,说道:“小歌的亲事,快定下了吧。”
    “我看怀部这小子不太上心似的。”张啸林道,“前几天还跟我说,王有桢有个瘸腿妹妹,王有桢死了之后没了依靠,希望把她接到自己家里去,和他娘做着伴,权
    ρò①⑧Ьòòk.)
    当给自己认个妹妹——你说,这小子他妈的也不知道避嫌!”
    “跟你说这个事,就是怕你多心吧。”季思凡说,“这么看来,怀部真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小歌也不算是所托非人。”
    “你怎么一提到他,就满口的好话。”张啸林哼了一声。
    “他人不错,你还非得让我说什么不好的?”季思凡问。
    “我还没好好审审你,我不在山上的那天,你们两个是怎么过的。”张啸林一边说着话一边拦腰抱起季思凡。
    “我们两个还能怎么过,”季思凡感觉出了不对劲,“哎,张啸林,你把我放下来……”
    小歌听着张啸林抱着季思凡上楼的声音,擦桌子的动作一下一下放的慢了。春儿从厨房出来,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道:“看样子你大喜的日子不远了。唉,有的人就是命好,哪像我,想要找个依靠,遇见的男人却没有一个靠谱的!”
    刘妈跟在春儿后面从厨房出来的,一壁用围裙擦了擦手一壁道:“小歌,你就没问问他,那个妹妹是怎么回事?听说王有桢在的时候,是想要和怀部结亲家的。”
    “没问,”小歌低着头摇了摇,声音还是细细的。“问这些做什么呢?他要是真心想娶我,是不会亏待我的。”
    在桌子上抹着桌子的手停下,小歌抬头,眼睛亮亮的:“他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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