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直接听命于皇上,却根本见不到皇上的面,因为皇上的身边全是太监,所以,锦衣卫的实际掌权者都是太监而已,比如西厂的高凤,还有内厂的刘瑾。时下刘瑾得宠,权势如日中天,并且刘瑾工于心计,接连扳倒了东厂和西厂,将锦衣卫的大权独揽在手。
    这片不起眼的柿子林,在平日里连黄鼠狼都不会窜到这里来,因为老鼠不会囤烂柿子过冬;其它的家畜更不会来,因为烂柿子只会招来苍蝇,偶尔飞来几只偷吃的鸟儿,也绝不会落到地面上;或许往前数一百年,往后也数一百年,都没有今天热闹。
    以往的烂柿子会静静地风干,混着落叶消弭在泥土中。今天却不同,地上的烂柿子被几百人踩来踩去,竟然踩得干干净净,以至于刘化凤到来的时候,地上一个烂柿子也没有了。
    虽然地上没有烂柿子,但是刘化凤还是觉得这里很脏,因为烂柿子不见了,烂柿子的味道却没有消散,而且还很浓郁。
    刘化凤带来的人比刚才的人马还要多一倍,待刘化凤进了帐篷,立刻就有人用白绢将帐篷四周的柿子林都围了起来,俨然如一座行宫。能进入到白绢之内的人并不多,在白绢四周把守的都是刘化凤的亲信。陆一白却能进去,因为白绢围起来的圈子里面有十多匹马,其中就有刘化凤的坐骑。而且拴马的地方还特意用白绢圈了起来,就是所谓的马厩。
    马一定要有马厩,否则会惊。就像刘化凤一定要让人用白绢把柿子林围起来一样,否则就会感到不舒服。这就是富贵病,堂堂的少督主,是绝不能跟手下的人同在一片柿子林里休息的,白绢就是地位。
    只要陆一白不靠近帐篷,是没有人多瞧他一眼的。而陆一白却能瞧见每一个靠近帐篷的人。陆一白瞧见的第一个人就是黑甲神。这并不意外,意外的是黑甲神竟然被人拦住了。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擅闯禁围?”说话的人身着四爪莽服,是个千户。
    黑甲神立足,答道:“锦衣卫南镇抚司石文义石大人有要事禀报。”
    “石大人若是有事,只管亲自来报,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不招自来,就凭这一条,就该入诏狱。”在他的眼里,到这里来的都是锦衣卫,若是连一身飞鱼服都没有,那简直连东西都不如。
    “事出紧急,干系到少督主的安危,石大人特命小人持他的令牌前来,还望大人通融。”黑甲神说完,双手托着一块腰牌,等那位千户大人来验。
    听到这里,陆一白不免一惊,原来黑甲神并不是刘化凤的手下,而是石文义的手下。那他为何要暗藏在大理寺,去抢那份密折?
    这样秘密而且重要的任务是绝不可能交给一个外人去办的。石文义的官职并不比这位千户大人地,但在刘化凤的面前却是外人,因为他没能进禁围。
    千户大人向前一步,伸出了手,却又缩了回来,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地方不对,说道:“少督主刚到,需要休息,有什么事情等两个时辰后再说。”
    两个时辰之后,天就亮了。
    “你是将少督主的安危置之度外么?”
    “你这样说话就是在找死。”
    “此事万分紧急,我才持石大人的令牌先一步赶来。若是当真出现什么差池,到时候找死的是你还是我啊?”
    黑甲神说得句句在理,千户大人也不得不再三思量,当下自然还是要先查验一下那块令牌的真假。千户大人的手才一碰到令牌,就觉得手腕一阵酸麻,一股热流涌入体内,半爿身子瞬间动弹不得。“你……”话还未出口,周身几处大穴都被黑甲神拿在手里。
    “你若是想要死得痛快些,就不要出声。”
    千户大人如同瞬间被推进了一个火炉之中,痛楚不已,额头也迸出豆大的汗珠,他此刻就算是想要说话,也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黑甲神就这样挟着千户大人往帐篷走去,帐篷外面的人并不多,有两个守卫瞧见异样,忙走了过来,瞧见是千户大人,都是一怔,不知所以。
    黑甲神道:“大人中了瘴毒,还不过来帮忙?”此时秋高气爽,哪来的瘴毒?黑甲神不等对方有所反应,就势将千户大人向前一推,那两个守卫赶忙向前一步将千户大人搀扶住。可还没等站稳,就被黑甲神一手一个劈在地上。
    黑甲神就这样撂倒了三个人,没有出半点声息。
    陆一白不知道黑甲神想要做什么,只得压低了身形,躲在马厩里面远远地瞧着。黑甲神纵横西北十数年未逢敌手,手段果然辛辣无比。半盏茶的时间不到,黑甲神就除掉了帐篷四周所有的守卫。这时,黑甲神才向白绢的入口处朗声说道:“少督主有令,传南镇抚司石文义有要事相商,其他人等未得令不许入内,违者格杀勿论。”
    黑甲神说完,石文义便带着一队人走了进来,如入无人之境。
    石文义带人闯进刘化凤的帐篷的时候,刘化凤就明白了一切,淡淡地说了一句:“知人者智也,自知者明也。督主早就察觉你是一个靠不住的人,所以才一直没有委以重任,想不到你知道么快就忍耐不住了。可叹啊可叹!”
    “可叹什么?”
    “可叹你没有自知之明。”
    “哼,我在镇抚司二十年,从来都是兢兢业业,谨小慎微,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飞黄腾达。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有些事情不是等来的,是靠自己去争取的。西厂倒了,东厂也倒了,我还是一个小小的镇抚司,既然督主答应我的事情没有兑现,我就只好自己来争取了。”
    刘化凤笑了。
    “你不害怕?”石文义本以为他会让刘化凤吓得尿裤子,或者会让他跪地讨饶,可是他并没有,这让石文义很意外。
    “一个人若是怕死,就永远干不成大事。”
    “一个死人是什么事情都干不成的。”
    “你不敢杀我。”
    “哈哈……”石文义仰天大笑,笑声之中却有几分干涩,“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杀你。”
    刘化凤还是没有一丝恐惧,笑道:“我知道我的命很值钱,我也知道我活着比我死了有用。所以,你一定不会杀我。”
    这一点刘化凤猜对了,他活着的确比死了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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