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江野将自己手包里廉价的话梅片掏出,扔两片进了高颈杯里的香槟,浅啜一口,满足咂咂嘴。
    “江野?”她正打算再二次作案,一声惊喜的招呼唬她一跳,迅速将那袋话梅片藏回手包内转身。
    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杨鹤。
    和他的未婚妻。
    杨鹤似乎很高兴见到她,相b一年前,他更成熟了,像一块打磨过的上好的玉,温润内敛。他身边的女人也漂亮,黑发挽成高高发髻,礼服g勒她的美好身形,郎才女貌,不过如此。
    他们手上都带着银戒,在明晃晃的灯下吸引江野的视线。
    于是杨鹤迟来地一哂,挽着同样好奇的爱人介绍:“小棠,这是…我朋友,江野。”
    他又向江野展示一下自己和女伴交握的两手以及两枚戒指:“江野,好久不见。这是我未婚妻,柳茹棠。”
    “啊,是江野呀,我听鹤哥说过你。”女人笑起来,真诚不似假,“他说你做他的酒吧驻唱期间,他靠你挣了好大一笔呢。在国外遇见你真巧。”
    “是啊,是很巧。”说到往事,杨鹤难免有些尴尬遮掩,但他确实欣喜见到江野,尤其是盛装之下、舞台之上的她,“我们听了你最后的音乐会,非常美妙。”
    “是的,这次旅程可以圆满结束了噢。”柳茹棠冲杨鹤笑起来,是幸福的小女人自然的讨娇神态,“回去以后就筹办婚礼,开启我的全职太太生活咯。”
    杨鹤捏了她鼻尖一下,全无责备意,满是宠溺安稳。
    “我爱人话有点多,见谅。”他转头同江野道,“啊,还要祝贺你这次b赛取得好成绩,真不知道你除了会唱歌儿,还这么会拉琴。”
    明晃晃的灯下酒桌旁,江野捏着冰凉的香槟杯感到荒唐,从杨鹤说出未婚妻三个字起,一切都天旋地转。她想过可能会再次见到杨鹤,却从未想过和杨鹤会是这样的重逢。她血液里泛起冰碴,胃袋迅速紧缩,她想呕吐,却身不由己地露出笑脸。
    柳茹棠去一边接了电话,杨鹤还在同她叙讲什么,她一个字没有听见,只记得杨鹤走之前说的那句:“你b以前有人情味儿多了。”
    什么人情味儿,什么叫人情味,这是她该承担的吗,这是她该拥有的吗,她此刻该愤怒该失落还是该悲痛,她为什么在这儿,她为什么手脚冰凉。
    她应该拥有什么情绪,江野迷茫极了,却又那样清晰地感觉到身体被开了个口子,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凝滞、滚烫地淌出来,落到地板上,迅速地凝固在地砖缝隙里。
    她离开了这里,头也不回地坐上逃奔的出租车,她需要什么东西,需要一点滚烫的东西,于是她在酒店楼下的便利店买了很多的酒,甚至没有抓走找零,她现在只想在某一个角落,某一个无人的角落,化在空气里。
    梁牧丁最终是在酒店前台找到江野的踪迹的,整个乐团都下榻在这个酒店,因此当服务生听说梁牧丁担心生病的朋友在房间出事时,立刻给了他江野房间的门卡。
    男人气喘吁吁猛地打开门,房间冷气冰得人汗毛竖立,一片漆黑的屋内静悄悄。梁牧丁啪地拍开灯,惊醒了在地毯上盘腿小憩的江野。她恍惚地抬起头,酒罐子围了她一圈,面颊酡红,眼睛泛水,颓唐又脆弱。
    梁牧丁心脏被狠狠一捏,他大跨一步跪下捧住她滚烫的脸,嗅到她腔里的厚重酒味儿,狠狠皱眉:“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江野的两瞳失焦,呼吸一口一口,缓而重,她喃喃地低语:“梁牧丁,梁牧丁……”
    “他们依偎我贪恋我,为我疯魔为我痴狂,沉进我的潭里,被我握住脚踝陷进疯狂的漩涡……”
    “他们迷醉,我享受他们的迷醉……”她讲话很轻,很慢,口齿费力地变清晰,一字一顿,像含着一只蝴蝶,梁牧丁不敢打断,于是他们四目相对。
    “你在说胡话,江宁,江野……”梁牧丁干涩地讲,而后被猛地震住。
    一滴泪从江野眼角滑落,坠在地毯上,闷闷地“啪”一声
    “却没有一个人对我说过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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