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条,写着:岁月无情。
    配了一张老旧的照片。
    是一间朴实的办公室,照片当中坐着一个笑呵呵的老人家,两旁、身后分别有六个男人,这其中只有林亦扬和江杨是面熟的。
    这是那年东新城的贺老办公室。
    照片里,是六十余岁的贺文丰,八岁的林亦扬和十四岁的江杨。
    ***
    飞机上。
    林亦扬怕收到任何的慰问,关掉了卫星网络。
    陈安安就在他身边。凌晨两人一起走的,瞒着殷果。
    从上了飞机,林亦扬就在自己的位子里待着,没有和谁说话,开着网络也是为了能在殷果比赛结束后,和她jiāo代两句话。
    眼下,该做的都做完了,人还在万米高空,什么多余的也做不了。
    他握着遥控器,看着面前的屏幕里,一个又一个的电影海报掠过,一闪而过的很多画面,错杂在他的眼前,都是细枝末节,不值一提的过去……
    刚进东新城的他,因为怕老师以为自己没空练球,没说家里还有个弟弟。
    后来还是暴露了。
    年后,老师的办公室里就多了一套dvd机,准备的光盘也全是动画片。起初大家还在笑着问贺老是不是要添新孙子,因为大家都知道,贺老生女儿早,女儿结婚也早,家里根本没有还需要看动画面的小孩。
    其后,贺老又神秘地去幼儿园接林亦扬的弟弟,想带到球房,未料,突然冒出一个老爷子守在幼儿园门外,反而被老师们紧急防范。那晚,林亦扬下课晚,到幼儿园只剩了两个外人——一个是在门外吹冷风的老师,一个是门内伸长脖子等自己的弟弟。
    直到他证实了老师的身份,保安和老师才算放过了这个老头。
    老师碰了一鼻子灰,自嘲了半天,带林亦扬和弟弟回了球房,一个打球,一个看动画片。
    后来就此事,当时未过世的师母评价:“你还说是他爷爷啊?那小六该叫你什么?”
    “还真是啊,辈分不对,”贺老认真考虑了一会,“可说我是他爸爸,也老了点儿?”
    ……
    现在的林亦扬回忆起来,自己和老师就是最真实的爷孙两辈。进东新城那年他八岁,老师六十多。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可老师于他而言更像是爷爷,不是父亲,比父亲更宽容。
    我以为当初错很大,不可挽回,以为我们的隔膜是一辈子的。而你人过古稀,记着的只是我的小时候,刚进东新城的那几年,喜欢吃什么,讨厌看什么,盼着的也不过是我能回家,回到家里,让你多看上两眼。
    最包容的就是隔辈人,可最等不及要走的,也是隔辈人。
    四周的灯亮了,空姐已经开始准备早餐。
    这陡然的亮度让林亦扬不适,他翻出飞机上的洗漱包,找到牙具,走向洗手间。
    等到狭窄的洗手间门闭合。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脸,还有那双眼睛,和自己对视了足足两分钟后,两手撑在那一条小小的洗手台边沿,攥着没开封的牙具,左手撑在那,右手竟然撑不住。
    太窄了这里,让人透不过气。
    这里有人先洗漱过了,有牙膏的气味,其实已经很淡了,却刺着他的眼睛。当眼泪掉下来的一刻,他再也抑制不住,额头压在了镜面上,掌心里的牙具塑料盒被捏得变了形,一声塑料壳崩碎的脆响,充斥在这个bi仄的洗手间里。
    想让自己平静,全然无用。左手在镜面上攥成拳,又松开,最后,额头重重地磕在手背上。用痛,用全身力气去克制着、试图摆脱这种无力感……
    ……
    和多年前蹲在东新城门外一样,整个人都被这种被抛弃的无力感包裹着。
    像浸透水的湿布蒙住脸,呼吸不能,一丝氧气都吸不进来。
    两次都一样。
    第一次是老师让自己离开东新城,不要他了,这一次更彻底,是真的走了,不要他了。
    东新城的灯,办公室的灯,永远灭了。
    ***
    从洗手间出来,林亦扬的短发发梢是湿的,但没有水,已经擦干了。脸上也干干净净,除了眼底泛红,左手背的淤青外,没有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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