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笑着走过来,在榻边轻放食案,从中端起一碗清粥舀了一勺:“饿了吧?吃东西吧,我来喂你。”
    我见他已是送到嘴边,不得不先吃了一口,再问:“去哪儿了?”
    “边吃便说。”他柔声劝着,倒也没多隐瞒,道:“我去了一趟御史台想探一探燕公的情况,但因品阶低微被阻拦在外了。不过,我去找了老师,事情的原委都搞清楚了。”
    “究竟如何?昨晚那阵势,父皇一定是盛怒,何以至此呢?”我想着昨晚情景,不觉后怕,又实在难懂。
    “其实自宫宴之后,关于燕公的议论从未停过,便如司经局这般无涉朝政之处都有人传闲话,但陛下一直宽忍相待,也不见有所斥责。直到前不久,燕公与陛下在任官之事上有了分歧,竟至不顾陛下颜面,按照自己的意愿安排了人选。陛下当场未有发作,可次日便将郑镒的五品官衔降为了原先的九品,算是给燕公以警示。”
    父皇的xing情我是了解一二的,他虽英明勤政,知人善任,却绝不会毫无底线地迁就他人。如燕公这般已是太过,父皇发难,数罪并罚,也在情理之中。
    “燕公一世才名,竟要晚节不保吗?”我惋惜不已,却又找不到为其开脱的理由。
    晁衡微微皱眉,继续道:“若只是这般也还不至于让陛下动用如此阵仗,此番结果还有御史中丞宇文融领头弹劾之故。”
    我一听其中还有故事便先有一惊,而“宇文融”这个名字我也并不陌生。“宇文融?可是那个曾帮父皇检括逃户的宇文融?”
    “是啊,老师说此人就是因为检括逃户显露才干才逐渐为陛下宠信。玉羊,你也知道他吗?”
    眼见晁衡确认了此人的身份,我不禁一叹:“若未记错应是开元九年,那次我去拜见父皇,巧遇父皇给他升官,从监察御史升至兵部员外郎。我当时还向父皇感叹,说此人升得很快,没想到几年过去,又跳了三级,竟是正五品上的大员了。”
    晁衡连连点头,道:“玉羊,你可知这便是燕公与其矛盾所在。陛下用人一向不拘形式,不管是科试出身还是胥吏出身,只要于国有利他便重用。近年来,陛下似乎越来越多地提拔胥吏,给予他们很高的官位。便以宇文融为首,其特点是有实际的才干,而少有学识。如此,朝中以燕公为首的文士一派自然不平,亦很是看轻他们的出身,因便在宇文融等人奏议之时多加抑制,彼此结怨日深。”
    “所以宇文融是借机弹劾,落井下石,这般相互以公事泄私愤,竟成儿戏一般。”我实在觉得不可思议,也难以置信。
    晁衡停顿了片时,却并非是说完了,缓缓再道时神色又添了几分凝重:“宇文融借机劾奏,除了提到燕公在封禅中的不妥,还有两条,也是最严重的两条。第一,其亲吏市权招贿;第二,引术士王庆则夜祠祷解。”
    市权招贿、夜祠祷解,猛听这八个字刺入耳内,我才算知道父皇为何要那般大动干戈地捉拿燕公——市权招贿便是纵容徇私,而存私者必有结党之嫌,此为人臣大忌;夜祠祷解则是与僧道一类方外之人占卜天相,而天相乃天意,绝非人臣可以窥伺,便于天子看来就是怀有逆政谋反之心。
    “这些可都属实吗?”我的声音不觉有些颤抖。
    “如今,陛下命左相源乾曜并御史大夫崔隐甫、刑部尚书韦抗、大理寺少卿明珪一起审讯燕公,还不知结果。”晁衡十分无力地念着这一个个高官名姓,罢了又低沉地提了一句:“这位御史大夫崔隐甫便是燕公干涉陛下任官,所亲自改任之人,他也参与了宇文融对燕公的弹劾。”
    “……”
    我们念着燕公的恩惠,便一直为他忧虑,即使自知力道微薄,不过徒然,却也不愿看到燕公失了晚节。可事到如今,仿佛做什么都是枉费心机了。
    第118章 不知天地有清霜(二)
    东都皇城中, 鸿胪寺与御史台是东西相对的两处官署, 此间距离不远, 于门首放眼便能看见。因便总想着燕公就在对面受审,或可寻个间隙去打听一番, 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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