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澜被那声音吓了跳,刹那间惊的颤身。抬眸一看,高大的身影就依靠在柱边,脸色宛如看戏般慵懒,身上黑袍已换了一套,仍是用金线缝上奢华纹路,却明显与昨日的不同。
    吭。
    为何你进出间连个脚步声都无。就不能亲切愉快的大喊一声“我回来了”?
    只是季澜心中呐喊归呐喊,面上却丝毫不想开口。方才被这么一吓,伤口顿时又拉扯到,让他痛的更是眉心蹙起,只得缓慢的将衣袍给拉上。
    夜宇珹蓦地说道:“桌上是昨日的解药。”
    季澜偏头一看,上头果然放了只小瓷碗,不知何时搁于那处。
    “现在就给我解药?”
    人还挺好。
    夜宇珹勾唇道:“解药一共三碗,此为第一碗,其他两碗没喝的话,一样是七孔流血而死。”
    季澜:好的呢,总之不顺你意就是死。
    他撑起身子下榻,雪袍衣角又跟着再度落地,就这样拖着身步至桌边。端起碗一口干尽。
    而后气虚问道:“我们何时要出发?”
    夜宇珹只道:“待会。”
    他懒散的打量了季澜几眼。方才对方衣袍掀开后,露出的一截腰腹削瘦又单薄,肤色极白,以至于上头的紫印特别显眼,而对方也痛的发出嘶声。
    季澜听见回覆,满意的点点头,觉得夜焰宫办事还挺有效率,一面思考着自己是否也该收拾下行囊。可忽地又想起原主根本没这种东西,毕竟是被掳来的。
    囚鸟的悲哀。惨。
    …
    夜焰宫东侧一角,马殿里。
    安爻将缰绳悉数套上后,疑惑的朝隔壁人说道:“宫主为何一大清早便要我拿药去膳房熬?”
    早上夜宇珹交代事情时,一旁抹桌的下人听见那漫不经心的懒肆口气,手上速度忍不住越加越快。
    安爻不禁感叹。宫中清扫的速度一年比一年更有效率。
    安赐动作俐落的将绳索给系牢,神色自若道:“你没见昨日在前厅上仙尊被阮堂门给打伤?”
    安爻顿时瞪大眼,反驳道:“废话我在场,自然看见了。”
    干嘛!现在是拐着弯骂他弱智?
    安赐瞟了他一眼:“你不是?那为何还问这种蠢问题。”
    安爻:“……”
    半晌后又道:“所以药汤是给仙尊的?”
    安赐表情毫无波澜,只道:“所以你是真蠢?”
    安爻气的将马绳一摔。
    你我同身为左右护法,把我气死了是能接收什么吗!
    安赐见对方一副气呼呼的模样,便出声提醒:“系好了就赶紧走,宫主在等。”
    安爻瞪着他,道:“仙尊不是还得喝药吗!我看见那汤里有止疼麻沸的药材,待会儿才能生效,我们迟点又不碍事。”
    且那把药材中不只麻沸散,还有些化瘀化疼的东西。
    于是他略为好奇道:“宫主居然会准备汤药给仙尊,你想这是为何?”
    安赐:“有什么好问的,不就怕对方拖累我们行程。”
    众所皆知,夜宇珹耐性并没有多好,省的季澜路上突发状况,唤大夫来诊疗什么的断不可能。而他知道眼下宫主没无要让季澜死的意思。
    安爻感叹道:“也是,总归宫主的耐性就比米粒大那么丁点。”
    安赐瞥了他一眼:“这话你等会儿去对宫主说吧。”
    安爻冷不防被噎了一口,脑中又忽地闪过什么,瞬间露出窃笑表情:“对了,你此次上赶着去雪髯城,不就为了那没智商的家伙?”
    安赐这回便没有答话了。
    安爻瞬间感觉自己扳回一城,紧接着再道:“干嘛?你找到何凉凉后便要打他一顿?”
    玩笑归玩笑,可他知晓对方应是有些急了,才会在五天内向宫主禀报两次一样的事情。
    身边颀长的身影未吭一声,将手中稻草尽数喂给马匹后,才道:“走吧,时辰到了。”
    安爻这才沾沾自喜的收回打量视线,牵着马匹跟在后头一同散步出殿。
    …
    魔尊寝殿前,偌大的黑金马车就停于门口阶梯之外。
    半刻后,一黑一白的身影才相继走了出来。
    安爻仿佛要去踏青般的绽出笑靥,安赐则站的直挺,表情肃然。
    两人虽穿着同样的青袍衣饰,可周身气场却天差地远。
    季澜远远的端详了一会儿。心道,组个相声或许能火。
    此时的他又有心力观察这夜焰宫的景色了。方才喝下那碗汤后,不知是何种原因,总之腹间疼痛很快便消了大半,走路也不必再弯着腰。
    夜宇珹直接便上了马车,季澜跟着坐进后,只觉得这人简直无时无刻都将狂妄酷霸跩的人设发挥到极致。
    居然连车内坐姿都可以这般张扬。十分钦佩。
    他正襟危坐于一角落,没了疼痛后脸色又恢复淡定,虽然抢救计划是与对方打好交情,可毕竟他是仙尊,还是需要偶尔展现仙气飘飘、一身高洁。
    据他了解,时不时的面若冰霜,特别能展现这种职业的高度与修养。
    此时夜宇珹一人便占了超过半车厢的位置,长腿横跨于坐垫上,懒懒地朝车厢外头说了声:“出发。”
    季澜:“……”
    你可知道,连空气都觉得你嚣张。
    …
    一路上。
    马车不算颠簸,不愧是富甲一方的夜焰宫,洒银两即小事一桩,总之不只车厢内舒适奢华,四只大轮还特别坚固安稳。
    隔了一小会儿,季澜撩起身旁的纱帘,想看看外头天景,然而窗外景色已是一片荒烟蔓草,哪里还有夜焰宫周围的富丽景象。
    最前头拉车的马匹通体纯黑,滑顺的鬃毛无一丝杂色,在日头底下闪着亮眼光泽,四条健壮的腿正极速的往前迈,如风驰电擎,即使在烈日之下也丝毫没有缓下,奔腾间,每个动作都展现出力与美。
    季澜心底一诧,这马匹的速度简直不要太快!他坐在扎实的车厢里还真的毫无感觉。
    那黑墨如发的鬃毛马尾巴甩啊甩的,他凝望了一阵,忽地记起这马匹便是《仙尊嗷嗷叫》中夜宇珹的坐骑,名唤踏湮驹,能日行千里而不停,且非常有个性,谁的话都不听,单单只听夜宇珹。
    纯黑的马蹄用力踏在坡地上,每一步扬起都搅动砂土,尘沙飞舞间,季澜看的是啧啧称奇。
    果然,神驹配反派,大写的跩。
    只不过他从未骑过马儿,有空也想尝试大侠的感觉。
    夜宇珹见对方削瘦的脖颈微微歪向一侧,银白发丝随着车外阵风纷飞,视线专注的连眸都不眨,似乎想将前方黑马给瞧个清楚。
    可季澜分明不是第一次见到踏湮驹。
    最初他从叱骨谷将人掳回时,乘坐的便是自己坐骑。那时季澜坐于后头的另一匹马上,虽灵力被封却满身写着风骨不屈,由安赐安爻骑于两侧看守,一路回至夜焰宫。
    半刻钟后。
    [季.观看马术表演.澜]终于将脖颈给伸回车厢。
    颊面发丝被吹的微乱,他有些不顺手的拨了两下。
    这长发还挺麻烦,虽然仙气飘渺,可一整天的缠在脖子上也是不便。
    然而昨日他也用力回忆起一些雪髯城的细节,这趟除了把突然出现的何凉凉给带回,另一件重要之事,便是打探苍刎珠的下落。
    此珠外型圆润光滑,为润白之玉所组成,且在夜间能发出光亮,总之就是所有武侠小说中夜明珠的外观。而这苍刎珠还有个重要用途,为开启虫烟潭境的至要关键,约莫是种钥匙的概念。
    只不过雪髯城也属《仙尊嗷嗷叫》里一个难熬的波折点。文中,夜焰宫带着人马到半蝶教调查苍刎珠下落,原主也终于迎来首次逃脱夜焰宫,摸着线索跟到了雪髯城,岂料两方一言不合又当场打起来,而仙尊虽然凝聚了剩余内力,冲破魔尊的封灵限制,可身躯仍是受了影响,故实力减半,最终在此场冲突中败给对方。
    过程中夜宇珹甚至用了极少出场的长鞭。进而在原主身上留下了第一道严重伤痕。
    季澜当时看到这里,差点忍不住给出他人生中第一个负评。
    为何仙尊只能有如此悲惨的待遇!对方反派气场围绕,金手指大开。难道原主身为主角,就不能也跟着一起开!
    作者却大方表示,写这段就是为了突显两人间的冲突美,不要在乎那么多细节。
    季澜:听你胡扯! 【手动差评】
    他面不改色的回想完这段剧情,抬眼向车厢主位某个酷霸跩的人说道:“此次去雪髯城,我便要将凉凉给带回。”
    顺便找找你也在找的珠子。再用力想想办法,看怎么渡过此劫。
    “喔。” 夜宇珹一脸漫不经心,眼神慵懒。
    季澜毫不在意他的回答,反正这人就是这样。大概一天不邪魅狂狷就会死。
    于是他又道:“凉凉与我会合后,我能否回霜雪门一趟?”
    夜宇珹兴味盎然的瞟了他一眼,懒声道:“不能。”
    季澜浅吸一口气,在心里连续重复了十遍“心平气和使我熠熠生辉”,然后说:“所以凉凉要与我一同回夜焰宫吗?”
    “你回,他无所谓。”
    季澜再度深呼吸:“能否…打个…商量?我偶尔回去霜雪门两天,行吗?”
    毕竟别人初一十五都能回娘家,为何他不行。
    不对。这话似乎哪里有问题。
    夜宇珹蓦地扬起唇角:“可以,本座跟着过去。”
    季澜瞬间瞪大眼:“你和我回霜雪门!?”
    不是啊喂。
    初一十五回娘家时,另一个通常会跟着去吗?
    呃。不对。这话貌似更有问题了。
    他赶紧道:“还是算了。”
    约莫对方一踏进霜雪门,里头养的上百只雪貂,立即被那邪肆气场给吓的翻肚。
    不妥,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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