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书记做和事佬带着几个人在小会议室秘密谈判的时候,胡蕴菲和陈晓阳夫妻俩则由国强和桂枝陪着在超市休闲区喝着咖啡。邵国强和胡蕴菲是大学的同学,只是人到中年,相貌变化太大,两人一时间居然没有认出对方,直到国华居中介绍,他们才从对方的身上找出当年依稀的影子。
    两家人相谈正欢的时候,邵成华跟着他那十二个哥哥、弟弟晃晃悠悠地逛进休闲区,见到国强在那,忙缩回头对兄弟们说:
    “快跑,我大伯在那。”
    这小子不怕自己爹娘就怕国强,那脸一虎下来就跟包公一样,让人胆战心惊,腿肚子都发软。当然,这是在做坏事的时候。邵成华本就跟他爹一样,生来就是不老实的种。从初中开始,进派出所就跟进自己的家门一样,熟到连所长都与他称兄道弟。
    每次进去倒不是犯下多大的事,无非是打架斗殴。但出来事就大了,桂枝去领他出来还好一点,国强去领……嘿嘿!首先不问对与错,屁股上先来几下,这叫杀威棒。目的是叫他长记性,打人的时候先想想挨打的滋味。然后是长篇大论的教育,没有两、三个小时不会结束。最后是深刻检讨,检讨书必须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千字长文。以至于邵成华语文成绩一枝独秀,检讨书入选全校经典范文,甚至到有同窗出钱请他代笔的地步。
    近些年人长大些,屁股上再也没挨过打,检讨书也没写过,可幼小心灵上蒙的那层阴影没那么容易消除。看见国强,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拔起腿来想跑。可国强虽然上了点年纪,但眼力劲却好的很,把手一招,十三个人乖得跟孙子一样走到他跟前。
    邵国强先是对陈晓阳和胡蕴菲笑着说:
    “都是我侄子。”接着侧过身沉着脸问这十三太保:
    “听说你们都在龙豹做事,为什么不去华强?”
    大家齐刷刷地把眼睛望着成华,因为进龙豹是他鼓动的。邵成华忙陪着小心说:
    “去华强怕给叔为难,让大家说嫌话。在龙豹可以学习别人管理经验,有资历后再回华强别人就不会说什么。”
    国强难得一笑:
    “小小年纪官瘾倒不小,这么晚还瞎逛什么?早点回家。”
    小五子不像成华那样怕国强,笑嘻嘻地说:
    “小婶还没叫我们下班,哪敢走啊。”
    另一个侄子说:
    “我们来找小婶,怎么谈个事谈这么久还没下来。”
    桂枝笑道:
    “她可能忘记叫你们先走,你们到六楼东边的小会议室去找她。”
    国强对成华说:
    “你跟刘书记说一声,我和蕴菲夫妻俩在楼下等他。”回过头又对胡蕴菲和陈晓阳说:
    “等他下来我作东,请大家尝尝玻璃店煎饺。”
    实际上荷花在比赛一结束就叫这些侄子玩会儿后就自己回去,是邵成华把大伙留下来的,他想给刘明霞一点厉害瞧瞧。这帮小伙子本就天不怕地不怕,顽劣心又重,听了成华的报复手段后,无不雀雀欲试。
    十几个人逛遍超市,寻找做弹弓的材料,却发现在体育品柜台上有强力弹弓卖。自从禁止私藏一切枪#支后,这种弹弓就很受欢迎。因为它张力足,射程远,还配有专用钢珠,用来打鸟最合适不过。但这种弹弓有个缺陷,不像汽枪那样有准星,三点成一线百发百中,但这些对从小玩弹弓长大的他们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
    买下十三把弹弓和十三盒钢珠后,这群少年心性未消的小伙子们心痒痒的,巴不得早一点试试身手,猴急猴急地来找刘明霞,却不想被国强逮着。
    从休息区出来,成华轻声跟兄弟们说:
    “咱们这样聚在一块目标太大,我和小五去会议室瞧瞧,成文和成武你们俩盯着大门口,其他人都到车上守着。”
    他和小五乘电梯直奔六楼,很快找到会议室。实际上根本不需要找,因为独狼和刘书记的随从就在门口蹲守。两人想进去,却被他们挡住。
    刘老头见双方达不成一致,沉思片刻后说:
    “罗监事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强扭的瓜不甜。但也不能让双宝损失太大,双宝以前是投多少钱买的,龙豹可以用多少钱购回,大家各让一步怎么样?”
    刘明霞娇笑道:
    “那我们以前做的事岂不是给人打长工,吃亏就吃点亏吧,股票我们可以按原价转让,但那沙码头本身是我们在经营,得还给我们。”
    沙业联合会在垄断黄沙经营后,对挖沙船和沙码头进行重新整合,重复的沙码头被退租。而龙豹原来的沙场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而得以保留,并成为联合会最重要的沙场。现在被法院查封龙豹接管,就像是掐住沙业联合会的喉咙,让其难受的很。
    罗荷花见不得她得了好处还卖乖的嘴面,对刘书记笑道:
    “现在龙豹发工资都成问题,每一分钱都要用在刀刃上,这些股票对我们经营权没有威胁。就像林海说的那样,如果不想要这个公司,那就是一堆废纸,我们没钱去买这堆废纸。至于沙场就更不要提,马局长将其百分之六十的私股换成百分之五的龙豹股份,另百分之四十本身就归龙豹,整个沙场都是龙豹公司的,还谈什么还不还。我这个村姑都能算得清这笔帐,刘总这么高学历的人还算不清楚?你是还没睡醒做梦呢,还是强取豪夺惯了?要不就是比我这个村姑还不如。哼!跳个舞比个赛都能胡言乱语……”
    邵国华拉着荷花的手,尴尬地说:
    “少说两句吧。”
    荷花的泼妇劲涌上来,甩开邵国华的手,怒道:
    “怕她咬我啊,本想给她们三分面子,倒还开起染房来。明人不说暗话,小螃蟹是不想与你们这些垃圾打交道,本想要回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就拉倒。可有人当我罗荷花好欺负,瞧不起我这个村姑,那我今天就撒一回泼,你们要么滚出龙豹,要么什么都不要谈。”接着又对国华说:
    “还有你,以后少跟这种人在一起鬼混。回家去!”
    刘明霞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黑一阵白一阵,她没想到罗荷花会因为她几句口舌之快说翻脸就翻脸,而且是当着堂堂市委副书记的面翻脸,不给任何人一点情面。
    凤儿心里也难过的很,因为荷花的话把她也骂了进去,而且从荷花的话中,很明显地听出她对自己和明霞的反感。
    邵国华对刘书记歉意苦笑:
    “我们先走一步。”
    他暗恨自己刚才比赛太投入,把平常训练养成的习惯都带入进来,以至于现在心慌慌的不知如何面对荷花,所以他根本就不敢跟凤儿和明霞说话。
    成华和小五子在门外听到婶娘发怒的声音,两人强行推开独狼和刘书记的司机及秘书,如金刚恶煞般闯进会议室。见会议室只有一个老头和小叔两个男人,顿觉不大好意思。成华机警,尴尬地对刘老头笑道:
    “刘书记,我大伯说请你和胡博士夫妇吃宵夜。”
    刘老头呵呵笑道:
    “好,好,你跟你大伯说一声,我马上就来。”
    经成华和小五子一闹,荷花的泼辣劲也被冲淡。她本不是好强的人,只因亲眼看见自己老公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别的女人,加上刘明霞又火上浇油,一口气憋得难受才爆发出来。
    刘老头是多精明的人,一看这事节外生枝,牵扯到男女之情上去,知道无法善了。可他内心里又迫切希望两家合好,苦笑道:
    “你们先坐一下,我和罗监事去外面单独谈谈。”
    荷花已经打定主意,心道你就是舌生莲花我也不让步,但书记的面子还是要给,万一惹这老头不高兴给大伯和国华小鞋穿,那自己的罪过就大了。
    刘书记让司机守住东头,独狼守住西头,秘书在身边警戒,不准任何人过来。他就在走廊上开门见山地对荷花说:
    “丽娘是我的女儿,她不叫胡丽娘,而应该叫刘丽娘。这事你知道就行,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丈夫。等丽娘回来后,我会跟她讲清楚,并让她认祖归宗。”
    荷花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半晌才说:
    “这是真的吗?那胡博士……”
    “如果她不是龙豹的监事,又和你们是好姊妹,我不会趟这个浑水,胳膊肘也不会朝你们这拐。”刘书记打断荷花的话说:
    “我不是佛门高僧,没那么多菩萨心肠。就因为你和丽娘是干姐妹,算是我的干女儿,我才向着你们。谈判要知道进退,不能一味……”
    “您让丽娘认祖归宗,那您家里人不全都知道,”荷花担心地说:
    “他们会不会为难二姐?”
    “真是鸡对鸭讲,我是跟你讲眼下这件事,你怎么老是扯偏题。”
    “眼下这事您看着办,我二姐的事比这个重要多啦!”
    刘志豪心里涌起一股暖意,捏捏鼻梁骨说:
    “我是个鳏夫,妻子和孩子在十年前出车祸离世了,没有人会为难我女儿。他们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就是在世也不会为难丽娘。丽娘的存在对我来说是喜事,如果有人追老帐,大不了辞官回家种地。要你保密是考虑她妈妈家庭,她妈妈承担的痛苦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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