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向来是件丑陋的事,就算是刘瑜,也不见得每一桩案子,都能在没有刑罚的情况下,问出想要的情报。
    尽管刘瑜经过的案子,的确并没有滥用刑罚——这是事实,但至少在这个时代没有代表性,因为刘瑜爬升得太快了,他很快就抛弃了底层这些审讯工作。
    而很难在皇城司的亲事官里,找到如刘瑜一样,不单对间谍事务有天赋,又对犯罪心理、肢体语言有比较深刻体会的人,而这些活计必定得有人做,不可能因为没有另一个刘瑜,而停下所有的审讯工作。
    刘府设计的初衷并不是用来当成皇城司编外审讯室的,萧宝檀华哥所能做的,也就是尽可能离刘母的院子远一些。
    当第一声惨叫响起,相邻几个院子的丫环,都吓得不住颤抖。如梦更是脸色苍,不住地念佛,对于她们来说,这实是在太可怕了。
    坐在院子里的苏小妹也一样脸色苍白,这东西不是聪慧可以解决的,她再聪明,也是一个没见过这等血腥事的女性。
    正如刘瑜说了一些技击的步伐和技术,她凭着聪慧,比仙儿学得快多,一下就会了,但平时玩耍就成,真要以命换命,仙儿一个弄死她这样十个,估计都不用喘气。
    所以那厢房里,审讯的惨叫一声接一声地传来,苏小妹的眉头都皱成一团了,脸色那不是发白,是发青了,平杂着风里随来的血腥气味,苏小妹看着随时想吐的感觉。
    以至边上日麦青宜结劝说她道:“师娘,不如您先回去休息,这边出了结果,弟子再去禀报。”
    苏小妹摇了摇手,然后便提着裙裾,快步奔进边上洗手间,在里面吐得稀里哗拉,好半晌才出来,那脸色整个儿看着都不对,但她毅然否定了日麦青宜结的提议:“没事,好多了。”
    她坚持就坐在院子里,等待结果出来。
    对于没有见识过血腥的刘府人等,等待结果的时间是极漫长的,许多人感觉这半个时辰,有一年那么难熬。
    但对于萧宝檀华哥来说,当结果出来时,她就对苏小妹说道:“这厮是个软骨头?不应该啊!哪有这么顺利的?”
    半个时辰就问出来的结果,对于萧宝檀华哥来说,她认为是不靠谱的:“陈巡检,你把这结果递上来,如果出了差错,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她这话一出来,陈巡检额角的汗水就渗了出来。
    “卑职再去审过一回!”不是萧宝檀华哥的身份,而是当真一旦这情报不实,那可能刘府上下,刘瑜的血亲就会被杀光了。大宋一路经略安抚使被敌国灭门,在这个年代,在这个韩琦还在,王安石执掌相位,王韶热血正炽,章惇开始展露才华,司马光老实去编书的时代,这真的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
    这是一个还没有被司马光们搞坏的宋代,这个时代的大宋,还有一丝尊严,还有一丝血性。
    这回一路审到五更,刘府里面,审讯这个院子相临的几个院落,包括如梦在内,除了那些西军出来的护院之外,上下人等很少有不狂吐的。
    “有十名铁鹞子与二十负赡兵潜入京兆府?”看着这结果,萧宝檀华哥脸上就失去了血色。
    因为她太清楚,十名铁鹞子加上他们的辅兵,潜伏在一座不知情的都市里,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苏小妹接过萧宝檀华哥递来的审讯结果,强忍着不适:“应该怎么处置?”
    “我们能做得了什么?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啊,你我,总归是女人啊。”萧宝檀华哥自嘲地说道。
    可是她的怨忧,马上就被苏小妹打断:“我是问你,该如何处置。”
    “噢,真没法处置,好吧,就算不是女人,就算他在这里,也没法处置。因为这边派出人手,铁鹞子听到风声,就会逃窜出城,整个西夏也就三千铁鹞子吧,单人战力极强,小股差役上去就是送死,等我们调集大队人马,他们早就跑没影了。当年在汴京,为了留下那铁鹞子,魏岳魏公公,不就生生战死么?那不过只两个铁鹞子,现时十个铁鹞子,还有配合他们的辅兵,你说能怎么处置?能做的,也不过加强府里的防护,天亮再把口供送去衙门,打草惊蛇,把他们吓出城去就是了。”萧宝檀华哥很无奈,她是辽人,她对于宋军和西夏铁鹞子的战力对比,相对比较客观,正因为客观,也就更无奈。
    苏小妹回头对日麦青宜结说道:“给我泡一壶茶,不要下糖,就是你家先生平时喝的那种苦茶。”
    日麦青宜结匆匆去了,苏小妹掐着眉头,想了几息,抬头对萧宝檀华哥说道:“也就是说,要把这伙铁鹞子捉出来,明刑正典,就要封城?”
    看着后者点头,苏小妹点了点头:“那便封城。”
    “不可能啊,我说了,刘子瑾在这里,他也做不到。”萧宝檀华哥苦笑起来。
    京兆府是什么地方?就是长安城啊!
    京兆府、汴京城,这种极繁华的大都市,怎么封城?
    要说兵临城下那没办法,这好端端的封城,就是永兴军路的经略安抚使,也不冒然这么干啊。
    城里多少消耗品,是依靠着城外四郊供给的就不提了,一天两天,总还支撑得过来。
    关键是一旦封城,人心大乱,城狐社鼠、牛鬼蛇神就会冒头出来,各种作奸犯科之事就会弥漫滋生等等。
    “子瑾当然不能下令封城,就算他出任永兴军路经略安抚使,也不能冒然这么干。”苏小妹很认同萧宝檀华哥的说法。
    不过她接着又开口道:“但这世间事,总是有人能做的。比如刚好在京兆府的文相爷。”
    文彦博这时与王安石已是势同水火,据闻将要出京。
    他此时过来京兆府这个旧党聚集的地方公干,毫无疑问,不论明面上公干事务是什么,实际就是要和旧党的人物,商议他出京之后,旧党在朝廷的事务。
    如果要封城,文彦博这样的人物,的确是能做到的。
    “所以,不是你我要做的决断,是文相爷要做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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