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国公府传来消息,柳三奶奶文晴远诞下一子,是柳家孙辈的二公子,起名柳恪。
    文家上下皆已收入天牢,如文晴远这样已出嫁的女儿虽未受到牵连,在婆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恪哥儿的洗三和满月宴都是草草了事;昔时柳三奶奶在理国公府的身份多么尊崇,如今就有多么尴尬,骄傲如文晴远也敛了神气,那娇艳明媚的女子便似秋后黄花般彻底焉了。
    这场席卷京城的风波却未结束,在文家落入天牢后,皇帝召甄应嘉回京述职,却在朝堂上斥甄应嘉与晋王内外勾结图谋不轨。甄应嘉本还做着国舅美梦,瞬间却跌入谷底;甄应嘉连忙叩头谢罪,晋王也为甄应嘉求情,皇帝还是将甄应嘉免冠入狱,甄家抄家。
    风云变得太快,让那些想要讨好甄家的人都还未回过神来。
    皇帝历数甄家十大罪状,其中便有“与文家勾结谋反”这条重罪。
    骤然间文家与甄家都下了大牢,皇帝钦派大将军冯秋主审此案,方才官复原职的庄大人和林如海协助冯将军,林如海也被从翰林院调到中书。
    然而冯秋所审并非这一桩谋反案,而是五年前东安郡王穆莳谋逆案。
    在抄查文家时竟是查出了文尚书与甄应嘉五年前的书信往来,所议正是如何做局诬穆莳谋逆之事;连夜审讯文尚书的几个儿子后,他们已是供认不韪,将这本该永远埋藏的秘密吐露得一干二净。因此甄家被查抄,甄应嘉也被严加问讯。
    便有御史向皇帝进言,不应让庄大人来查此案,毕竟庄大人是东安王妃庄氏的族兄。
    皇帝不以为意。
    最终文尚书与甄应嘉罪证确凿而被判处斩,文、甄两家成年男子同样被处斩,余下妇孺流放三千里,永远不得回京。晋王被贬谪出京,赵王的家眷也被贬谪离京,无诏不得回京。
    五年前东安郡王穆莳谋逆案已查明实为冤案,故为东安郡王一脉恢复身份,召东安郡王次子穆莨入朝,令穆莨重袭东安郡王一爵,世袭罔替。
    又召五皇子、明昭太子妃和皇长孙进宫,信宁公主也被召进宫面圣。
    林如海在官衙里忙碌了半个月才得空归家,贾敏见到林如海才总算放下心来;林如海看见贾敏又是哭又是笑的模样,连忙拉着贾敏进屋坐下。
    “老爷这都瘦了!”贾敏用绢帕拭着泪低声道。
    “如今总算是功德圆满了。”林如海意味深长地叹气,拍了拍贾敏的肩说。
    “没想到短短数日这京城就变了天,文家和甄家都落得这般下场。”想起半月来京城风云莫测的变化,贾敏也很是感慨,“老爷,听说陛下让东安郡王的二公子袭了爵?还将五皇子召回了?”
    林如海却突然沉默了,许久才只说:“君心难测啊!”顿了下继续道,“陛下同礼部商议着提前禅让之事,但五皇子恐怕是不成了。”
    三天后宫中传出消息,五皇子薨了。
    陛下悲痛万分,追谥五皇子为昭恪太子,公卿夫人都进宫吊唁。
    听说这个消息时,嫣玉并不觉得意外;五皇子病重早就只剩一口气了,若非灵草之故也活不到如今。
    只是五皇子已故,这京城依然要不平静;皇帝也已是年事已高,终究是要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后嗣。
    黛玉拉着嫣玉要同她打赌:“不知道陛下是会召回晋王,或者广选妃嫔?”
    “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来关心起天家事了?”嫣玉笑着掐了下她的脸颊,故意跟她玩笑。
    “姐,你就丝毫不好奇吗?”黛玉凑到嫣玉面前追问,“武帝尚且能在六十二岁生下昭帝,当今圣上尚且年轻。若再出来几位小皇子,也未必不可能。”
    嫣玉捉弄她:“你一个小姑娘说这个也不羞!”
    黛玉还振振有词:“姐姐都不羞,我当然也不羞。况且外面都这样议论呢!”
    外面都在议论着,皇帝要大选后宫。
    却在昭恪太子大丧后,皇帝正式册封昭明太子之长子、皇长孙姜羲为皇太孙。
    直到又一朝夏来临,京城才渐再归于平静,诸家也如故往来。
    从前因平丰之乱而被贬谪流放的官员都官复原职,徐家重新回到了京城,一直流离在外的赵岳也复职。先前林如海挂名在中书下协助冯大将军查案,如今尘埃落定皇帝才让他去礼部做礼部尚书,从前的礼部尚书是晋王一派的人。
    如今贾敏便在家里将她的嫁妆清点出来,给琰儿留下一小份,余下分成两份给嫣玉和黛玉做嫁妆。大家姑娘的嫁妆都是自幼时就开始由母亲筹备着,从姑娘出阁后的衣裳床被到吃嚼银钱都备好,待姑娘许了人家后做母亲的就从嫁妆中出一份为女儿添妆。琰儿是男孩,日后要继承林家的祖业;只是嫣玉和黛玉出阁做了别人家媳妇,贾敏越想越不放心,心里对女儿们也愈发偏向。
    待日后皇太孙继位为君,必然要启用昔日追随明昭太子的旧臣;史瑾既是新科探花,又是庆都郡主之子,前路已是可见花团锦簇一片光明。
    黛玉和史瑾定了亲事,想要巴结林家的人也多了,况且林如海还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
    到夏日宴时,贾敏在府上设了花宴,只邀了亲戚和相交好的几家夫人太太来相聚;又问起两个女儿的意思,邀与她们姊妹要好的姑娘来玩。
    于是便是贾敏的娘家荣、宁二府,初来京城的徐家和赵家,以及向来同贾敏交好的张、江两家的太太小姐;史家只来了湘云,理国公柳家则是柳二奶奶和柳宁安一同前来。
    贾家的三位表姑娘都跟在史太君身边,贾敏还特意跟史太君说让带兰哥儿和琰儿玩;待到明年开春兰哥儿就要被送去金陵进学堂了,日后得是逢年过节才能回来,琰儿还一直念叨着兰哥儿。客居在荣国府的表姑娘宝钗也跟史太君前来;宝钗本是要在今春入宫参选伴读女官,只因今年多事,才将这伴读女官选拔改到了秋后,故如今宝钗依然还在贾家小住。
    郁明仍是待字闺中,穿着一卷浮碧纱裙,鬓上只簪着一对天水碧珠。
    嫣玉黛玉多年未见郁明,如今姊妹相见欢,一时感触良多却不知从何说起。
    “明姐姐!”黛玉已是满目泪,拉着郁明感伤不已。
    “好好的怎就哭了!”郁明爱怜地给她拭着泪,“玉妹妹都将嫁为人妇了,如何还似小时候那般娇气。
    “就是见到明姐姐,当真很开心。”黛玉低声说道。
    郁明回头唤丫鬟端上一个精致的红木匣,才与她们姊妹再说:“这是我为你们特意准备的。等宴后再看,你们定然是喜欢的。”
    嫣玉便让逾白去接下,挽着郁明进到前堂。
    柳宁安和江诗见到郁明也很欢喜,都上前同郁明说着话。
    当年她们在南院学堂的几个女学生;薛洛远嫁金陵做了江娘子的侄媳妇,甄妍嫁到缮国公府马家,如今也因甄家落难而不受婆家待见,江谣也已出阁,李家姊妹远在金陵,如今也只有她们几个还能时时相见。
    贾敏有意让她们姊妹来招待姑娘们,毕竟都是亲友家的姑娘,她只与夫人太太们在院里说着话。
    湘云向来是心直口快的,见到黛玉就笑着说起:“日后林二姐姐可就是我大嫂嫂了。”
    “云妹妹倒是欢喜,可要愁坏我们了。”探春玩笑着附和湘云,“日后我们得是林二姐姐做大嫂子,还是唤史家大哥哥为表姐夫。”
    黛玉气得要偏过头不理她:“就是三妹妹爱打趣我。”
    回头看见嫣玉还是门边与郁明她们说着话,黛玉才仍同表姐妹们说笑着。
    湘云是史家这辈唯一的姑娘,虽非史瑾嫡亲的妹妹也是一起长大的;贾敏说这史家姑娘是个天真的性子,只把她当亲妹子一般看待便是,有这样一个省心的小姑子也是好的。
    湘云很是讨厌她那三婶神,见着黛玉就忍不住与她吐槽起:“我那三婶到如今还在费尽心思折腾事。听院里的婆子嚼舌根,说前些时日还指使她身边的丫鬟去爬大哥哥的床,结果被抓个正着,还想要给大哥哥塞通房;连三叔叔都厌烦了她,把她身边的丫鬟都散了,只留了两个婆子伺候她,也不让她出院子了,珩哥儿也被抱开了。”
    “你三婶婶可也太为老不尊了!”就连一向寡言的迎春在旁听着都说道。
    “如今她失了势,便是想闹也闹不起来了。”湘云气哼哼地说。
    黛玉早已知道忠靖侯夫人心思坏,未曾想到如今即便是文家失了势也这般不管不顾。
    院里史太君也正与贾敏说起到忠靖侯夫人文氏的事,史太君很是不满:“那文氏当真是魔障了!当年老三真是瞎了眼才会娶了这样的女人。如今老三因为她的关系也被文家连累得不能出头,日后史家可就全靠瑾哥儿了,她却是心思这般歹毒要毁了瑾哥儿才甘心。”
    “母亲只怕还不知道。”贾敏长叹了一口气,才同史太君说起,“如今外面有传言,说当年庆都郡主早逝,只怕也与文家有关。文家为拉拢忠靖侯,买通大夫谋害了郡主,再将文家女嫁到史家续弦,从而让忠靖侯从东安郡王的党羽变成文家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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