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孟公公闲话这一番下来,大皇子便实在有些耐不住了。
    大皇子一下转过了身,朝钟念月拜了拜:“钟姑娘。”语毕,他顿了下,又朝洛娘拜了下,只是没出声。
    洛娘惊讶地一下躲开了。
    这下大皇子的脸色难看了点。
    钟念月将情景收入眼中,先回头让其余下人都退下了,又叫香桃去端了茶来。只是没大皇子的份儿。
    “姑娘。”香桃将茶碗递给她,她稳稳地端住了,道:“多谢昨日大皇子……”
    大皇子也是今日才隐约明白过来,昨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明白过后,大皇子内心如同掀过了一阵风暴,久久才又平静下来。
    太子怎么敢!
    他疯了吗!
    他是不要自己的身份位置,不要命了吗!
    而后大皇子便不敢再深思了,只当什么也没发现。
    他平日里易冲动,但也还没真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若要将他与三皇子放在一处,他自觉还是有点脑子的。
    因而眼下他哪里敢应承下这声道谢。
    大皇子当即出声打断道:“不敢当。”
    他把这段话带了过去,转而道:“倒是我昨日失态,冒犯了姑娘的身边人。放心不下,怎么也要登门告罪……”
    洛娘一心只怕钟念月难做人。
    她忙道:“哪里的事?不过你情我愿罢了。倒也不好拿到姑娘跟前来说。”
    大皇子一下愣住了,似是全然没想到洛娘会这样说。
    洛娘还催促道:“大皇子且回去吧。”
    大皇子立在那里不语。
    又等了会儿,才见着他突地朝钟念月跪了下来,道:“我有大过,请姑娘治罪。”
    洛娘拧眉道:“殿下跪得倒是痛快,却怕外头要议论姑娘性情霸道,还未进宫,便如此苛待殿下了……”
    大皇子登时额上流汗。
    他结巴了一下,道:“这、这本该是……本是该有的规矩……外头谁胡说,我自然找上门去,先砍了他的头!”
    钟念月慢吞吞地眨了下眼,觉得眼下好似不必她来为洛娘做主出气了。
    恰巧此时外头来了人,一路小跑着进门道:“姑娘,宫里又来人了,说要请姑娘入宫呢。”
    那人说着,一见孟公公,也是一愣:“这怎么……孟公公怎么已经在了?”
    孟公公笑道:“不妨事,我只是出来办差的。这外头的,应当是陛下要接姑娘入宫去的。”
    钟念月点了点头,扭头道:“洛娘你自个儿做主罢,我且先去走一趟了。”
    自个儿做主?
    洛娘愣了下,一时双手似乎都不知晓该放何处放了。
    这怎么能自个儿做主呢?
    她还从未自个儿做过主呢。
    她这辈子干过最大胆的事,一则拼了命地想着要多认两个字,二则叫晋朔帝拿下的时候,毫不留情地供出了相公子。
    等洛娘怔愣回神。
    厅中已经没有钟念月的身影了。
    孟公公点了香桃道:“你且领着我,到姑娘院子里仔细瞧一瞧。这姑娘的习惯哪,那是了解得越多越好!”
    香桃闻声欢喜,哪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忙带着孟公公去了。
    这下厅中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下人们也都只守着外间,一点声儿都传不进来。
    不过是个硬赖在府上的下人,如今倒好像是个主子。
    洛娘愣愣心道,这才扭头看向了大皇子。
    这厢且不提。
    另一厢钟念月入了宫,轻车熟路地入了上书房,正巧听见底下人夸呢,说“陛下挂在墙上的墨宝有几分不羁之意”。
    钟念月抬头一瞧。
    那是她写的。
    能不羁吗?
    钟念月都觉得有些脸红了,抬眸一瞧,晋朔帝倒是听得分外认真,面上还有几分与有荣焉的味道。
    他点下了头,道:“不错,这幅字用心极深。”
    那大臣也是个聪明的,隐约从落款处瞧见似有“寿”“贺”之类的字眼,便猜测,那赠此书画的人,极有可能是在陛下寿诞时送上的。
    这陛下都过了多少年的寿辰了?
    他禁不住遗憾道:“只可惜,这一面墙上,竟只能挂得下一幅字,挂得多了,便不好看了。”
    晋朔帝深以为然。
    他那里已经收了好多幅字了。
    钟念月头一回学画画的那第一幅画儿,也收在他那里呢。
    如今只能收在箱中,确实遗憾。
    钟念月望着这二人你来我往、大为赞同的,忍不住直想说,醒醒吧您!
    她都快觉得自己确实像是个会下降头、蛊惑晋朔帝的妖女了。
    此时小太监见钟念月不动,不由出声道:“姑娘怎么不进去?”
    里头的人这才闻声瞧了过来。
    “念念。”晋朔帝抬手一指,“正说你的字呢。”
    大臣一下惊骇地扭头看过来。
    这是钟家姑娘写的?
    若他不曾记错,这墙上挂着的笔触类似的字,已经挂了有几年了罢?这钟姑娘与陛下之间的渊源,还真是长远啊……
    大臣躬身道了声:“钟姑娘。”
    随后便自觉地退下去了。
    等到了殿外,他才想起来,这还未大婚,这钟家姑娘难道不该按规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府中绣一绣鞋袜荷包帕子,再为自己做一做喜服吗?
    哦。
    要做皇后来着。
    那没事了。
    这谁能去指摘钟家姑娘呢?
    何况……
    大臣转念一想,倒也着实无法想象钟念月绣鞋袜的样子。
    要这小祖宗去绣东西?
    那得先把自己的手指头扎上十个窟窿眼儿。
    到时候便是陛下心疼了。
    大臣摇摇头,大步往外走去,全当自己今个儿什么也没瞧见。
    这头钟念月到了跟前,问:“孟公公是陛下特地派去的?”
    晋朔帝应了声:“嗯,大皇子究竟生的什么急症,本也该要瞧一瞧。何况,朕知念念看重身边的人。”
    洛娘已经跟在钟念月身边了,自然就不一样了。
    晋朔帝至今还记得,朱家姑娘死的时候,钟念月哭得有多伤心。
    钟念月点点头,又道:“那酒里……”
    “念念此事就不必管了。”晋朔帝的口吻依旧是慢条斯理的,眼眸里却绽着冷意。
    钟念月想了想,干脆也就不再多问了。
    若真是太子干出来的浑事,他自然要承担其中责任。至于怎么着给他量刑,那便是晋朔帝的事了……
    难怪她看过的这类小说里,最爱用的便是下药的手段呢。
    只因这事就算败露了,偏又牵扯着他人的名誉,自然就不好放到明面上来升堂了。
    算了。
    不必想了。
    晋朔帝自有法子处置。
    太子大婚已过,钟念月便想起了另一桩事:“那南郊国的大王子不是到了吗?”
    晋朔帝应声:“嗯。”他淡淡笑道:“念念,如今还不是时机。”
    嗯?
    那该是何时?
    晋朔帝道:“再过几日,便是太后寿诞。”
    钟念月仔细回忆了一下,太后往年寿辰确实从来不见办过。而晋朔帝的寿诞,她也多是称病不出。
    今年这是要在太后的寿诞上,将惠妃的事掰扯个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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