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张氏冷哼一声,“当初我边说这丫头留在府内终不是好的,祖上几代关系早已清淡,偏是你仁慈好意,硬将人带回来。如今好了,野蛮无力,害我萧家颜面扫地。”
    “那是我带回来的丫头,教养也是由我,大伯母还是勿要多言,烟儿的事儿不劳您费心。”萧祁远毫不客气道。
    “你是怪我多管闲事?”萧张氏脸一沉,恼气浮起,厉声呵斥,“萧祁远,我可是萧家的当家主母,岂由得你凡事一手遮天!”
    萧祁远徐缓行了个礼,苍白脸色因一抹笑更尽邪气,他道,“大伯母好好担心远在的赣州大哥吧,据说那儿冬日无炭火、棉衣;百姓暴动,堂而皇之闯入县衙抢夺粮米。”
    “又是你干的好事!” 萧张氏脸色铁青,咬着牙恨不得将面前的人撕碎,“萧祁远,他到底是你大哥,难不成你也要学你的父亲手足相残吗?”
    声音不大,近处几个个丫鬟婆子刚好听到,萧祁远笑得肆无忌惮,“诶,非也,大伯母有所不知,那偏僻孤远之地,可是最好立功的。相信以大哥的能力,不出两年便能调回长安。”
    “疯子,疯子!”萧张氏平生最疼她那大儿子,如今儿子遭受苦难,她更是看得这病秧子如眼中钉,肉中刺。烧香拜佛时恨不得祈求他病疾快些发作。
    “如今萧家惹上了户部侍郎,我看你如何向雍州各位长老交代。”
    丢下这句话,萧张氏甩袖愤愤离去。
    待萧张氏走后,月吟从袖口拿出东西走上前,  “家主,婢子在小姐的枕头下发现这封信。
    萧祁远虚假之笑掩去,转而平稳沉静。凝神瞧那歪扭的一两行簪花小楷。
    ——既祸已起,无言见兄,特外出游玩几日。兄勿恼。
    萧祁远将信好生折叠起来,眼底一片温和,可沉着声道,“这丫头字可是写得真丑啊。”
    ……
    施烟如孤魂野鬼散走在大街的,忽然前头碰上一人影。
    她便往左走,跟前人也往左,她往后,跟前人亦往后。如此四五下,施烟双手握拳跺脚恼怒道,“三哥,你拦我做甚。”
    每每能与自己玩这儿无聊的只有萧家三公子了。
    一抬头,果真对上一双含笑丹凤眼。
    左右看了看周围,施烟恍然原是到了三哥的住处。
    这虽地处偏僻,但胜在清幽宁静。倒是个静心读书的地方。
    进去便瞧一美艳动人女子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朝这方行礼柔声道,“郎君回来了。”
    施烟跟在萧祁东后面,先同她行了个书生相见之礼,“这位姐姐生得好生美呀,怪不得当初三哥死活要搬出府来。”
    俏皮话一出,惹得那女子轻笑。
    晚饭布在前堂,有暖炉美人作陪,倒也不冷。
    施烟笑道,“三哥,不若我也搬出来吧,在萧府无人同我玩耍,可是憋闷。”
    萧祁东以美妾赠送的香囊为打器,轻轻敲打施烟额头,拿出兄长做派,“那你怎得在外头闲逛,也不随身带女婢?还不是偷跑出来酝酿要闯什么惊天大祸来。”
    大祸……
    后几个字说着无意,施烟眼神暗了谢,撇嘴道,“哪敢,现在大夫人同四小姐无事可做似的,尽逮着我要犯错,好来训我。”
    “诶,”萧祁东又打她一下,“傻子,你可是有靠山的,你尽管往你二哥身后躲,那两个妇人能耐你何?”
    “整日去烦二哥,不是又得有闲话来了。”施烟不想再谈这个,瞧萧祁东手中香囊精致,冲旁边美妾一笑,“好姐姐这刺绣手艺真绝,可否赠我一个啊。”
    美妾掩唇一笑,“小姐谬赞妾身了,拙劣之物入不了小姐眼。若小姐喜欢,妾身隔日为您缝制一个。”
    施烟指着萧祁东那个,“我要个同三哥一模一样的。”
    话落,萧祁东又要伸手来打,施烟急忙往美妾身后躲。堂内一时欢笑。
    两日后,萧祁东又问施烟,“丫头,奇了怪了,那沈家小子有才有貌的,你咋就不喜欢他。”
    施烟郁闷看向这如妇人八卦的三哥,“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三哥你在外头不也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吗?我又何必单求一片叶子呢?”
    话说完,头上立即挨了一掌,萧祁东目光心虚扫了眼院内侍弄花草的女人,“谁那么花心,我与那些姑娘萍水相逢而已。”
    施烟挨得“呜”一声,“你又打我,等回去我要告诉二哥让他揍你。”
    萧祁东“啧”一声,“还二哥呢,你去外头看看,这下子萧家因为你可是被被沈家整惨了。损失惨重啊。”
    施烟慵懒裹着狐裘,目光下敛把玩手中的香囊,神思不知跑向何处,忽然问道,“三哥,往后你若为官了,也会欺负这些商户吗?”
    “当然不会,”萧祁东一下回道,“春后我若高中,必将肃清官商勾结。让那些人少干些丧尽天良,祸害百姓的事。”
    施烟粲然一笑,“真好,那三哥替二哥完成未得愿望,二哥可就能全身而退了。”
    萧祁东正要应下,覆手又拍了拍施烟,“小没良心的,你这几日也是吃我的住的,怎未见你对我关心两分。”
    又被打头,施烟终气不过跳起来回击,两个人一时打做一团。
    施烟使了些技巧自是弄得赢只会读圣贤书的三哥。
    不远处响起一道咳嗽。
    施烟手停了一下,寻声看起,冷不丁肩膀被萧祁东没控制力道推搡,痛得她呲牙咧嘴。
    萧祁东以为她耍炸,还要动手,一道威严声立即呵住他,“萧祁东,休要同烟儿动手。”
    “二哥!”
    看到院门口那熟悉的身影,施烟惊呼一声,直朝那人扑去,又喜又恼道,“我都走了五日,你怎才找到我。”
    萧祁远抱了个满怀,抚了抚怀中人脑袋,温和微笑道,“有些事儿耽搁了。”
    第8章 一层窗户纸
    施烟紧紧揽住萧祁远的腰,鼻息仍旧是二哥身上清冽和着药香的熟悉味道。
    兄弟两对视一眼,萧祁远点头微笑,萧祁东这两日悬起石头放才落下。
    逮着机会,施烟同萧祁远告状,“二哥,三哥这两日总是欺负我,动不动拿东西敲我额头,你瞧,脑子都不灵光了。”
    萧祁东嘴不饶人,“傻了不正好,三哥养你啊。”
    “哼,谁要你养,”施烟朝他做了个鬼脸,往萧祁远怀里钻,娇气道,“要养也是二哥养我。二哥你说是也不是?”
    瞧着怀里明媚娇憨的小女子,一双秋水明眸澄澈,萧祁远含笑应声,“是,该是养着烟儿的。”
    施烟听得满足,笑在萧祁远怀中。
    ……
    风雨来去匆匆,长安城一时对萧家口风由地转上天。
    萧家一纸状纸告到大理寺,上书沈家郎君当街对萧家表小姐一见倾心,后至纠缠不休。
    萧家惹不起官宦之家,只好应了这门亲事,可沈家郎君竟当街辱骂萧家家主,被萧家表小姐听了个正着,之后死活不肯应这桩婚事。
    最后双双谈谈间以双倍聘礼退了这桩婚事。然沈家仍不可罢休,对萧家名下产业商铺处处下绊子,使得萧家家主气急攻心,几近命丧黄泉。
    萧家每年都有资助进京赶考的学子,如今也有在朝为官者,数十名官员更是联名参沈家一本,此事动静太大圣上不得不派人彻查。沈侍郎被连贬三级。
    这事儿还没玩。
    萧家的表小姐被沈家郎君恼得没了颜面不敢居住在萧家,竟留下绝命书。一时满长安敬佩这小姑娘竟然这份胆量。
    赵婧嫣找到施烟,又气又恼道“你这厮,为了个臭男人写什么绝命书,还好我听到这消息没会儿就收到你的帖子,不然真是要被你吓死了。”
    说罢,又嗔一眼施烟,背过身不理她。
    “哪是什么绝命书,”施烟好生陪着笑,“我不过是那两日又被家中大夫人念叨了,心情不佳随意写了几行字吓唬她的。”
    赵婧嫣红起眼眶,美人落泪最是惹人怜,她粉拳轻锤施烟,哽咽道,“你若真死了,我便不认你这个姐妹了。”
    本是很轻,然施烟却吃痛一声,捂着肩膀倒在桌上。
    “烟儿你怎么了?”赵婧嫣惊愕,吓得花容失色忙扶起她,“是我刚刚打重了吗?”
    施烟蹙着细眉摇头,那日被‘陌生男子’劈了一掌本就没好利索,前儿同萧祁东打闹这儿又挨了一下,虽擦了药,可伤势没好。
    她刚要说话,骨头总是隐隐作痛,似有千百只蚂蚁往骨里钻,疼得她额角涔出冷汗。
    “烟儿你等等,我去找我兄长来。”
    “诶,不用……”施烟无力,没来得制止她,只瞧那身影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施烟半边身子无力,索性倒在桌上,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拿了块糕点往嘴里塞。
    等赵婧嫣带了兄长来,施烟想起平阳王要自己刺杀赵檀,等脚步声跨入屋内,施烟机警撑起身子,可重心不已直直往地上摔去。
    “烟儿!”
    “小心!”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
    赵檀一进屋,便瞧萧家小姐直凌凌往地上摔,急忙冲了过去,将人揽在怀里,自个儿做肉垫摔在地上。
    两个人狼狈站起,施烟已疼了眼泪哗哗流。
    他瞧着跟前女子鬓发间流苏随着轻摆,忆起方才温香软玉在怀,耳根悄然红了。结结巴巴开口道:“施、施小姐你、你没事儿吧……”
    因心中想着事,施烟心虚看赵檀一眼,没料想给他撞个正着。自己忙摇头忍下泪意,摆手道,“没事儿没事儿,反倒是我鲁莽,冲撞了您,对不住对不住…”
    赵婧嫣跑过来扶住施烟,“我兄长皮糙肉厚这点摔不算什么的,兄长,你快来给烟儿看看,她方才右肩被我打了一下,都疼得冷汗。”
    施烟将手往后缩,怯怯道,“不敢有劳赵家兄长。”
    赵婧嫣性子温婉,可力气大得很,将施烟按在椅凳上,笑道,“你怕什么,我兄长又不吃人,他只是随药王谷师父整日看医术看草药脑子待憨傻了。但看些疼痛还是可灵的。”
    施烟心虚不敢看赵檀眼睛。
    此时,他搭在自己手腕上把脉的三指清凉,如亡灵般找自己缠命。
    “施烟妹妹,你可是冷,怎得手抖得这样厉害。”
    赵檀话一出,三双眼睛齐齐看着施烟葱白纤细指尖,肉眼可见的颤抖。
    “烟儿,你怎么了?”身旁赵婧嫣柔声问她,而后又是催促赵檀,“兄长,你到底会不会给你瞧病啊。”
    赵檀又被妹妹吼了,但这次并未她拌嘴,目光紧落在施烟脸上,想松快些语气反倒弄巧成拙,像审问犯人一样,“施烟小姐,我是何洪水猛兽吗?你瞧见我这般害怕。”
    施烟匆忙撇过脸抹去泪,她本以为自己已杀过人,能坦诚处之。这世上若能用一人命换回萧二哥的命,她必是愿意的,哪怕是自己的也无所谓。
    可是,这赵檀何其无辜,施烟心尖发软,逃也似得离开这兄妹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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