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如醍醐灌顶,裴璟的大脑瞬间清醒。对啊,这些事他都可以查的,等一切都有了结果之后再慢慢想,现在只是一面之词,就这样跟姨母他们下结论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裴璟略带愁容的脸上重新恢复轻松,他心情激动地抱着傅星,“星儿,你真是我的大福星。璟一生能有你相伴真好。”
    他熟读诗书,像这么直白大胆的话他之前绝对说不出口,但是今日情绪激动,他不由自主地就将这句话说出口。但是说出口后,他迟到的羞涩还是来了,热意慢慢爬上了俊脸。
    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前弥漫,傅星经小绿提醒后才察觉自己好像对裴璟动了念头,但是她注定要离开,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以前不知道这种感情,她能心无旁骛地跟他亲密,但是如今知道自己的感情,反而束手束脚,不习惯他的亲昵。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从裴璟这个怀抱里挣扎出来,转身不让他看到自己微热的眼眶,“既然你现在想清楚了,那就帮我种绿植吧,今日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呢!”
    说完也不等他,快步跑了。
    “主人,其实你可以跟他谈恋爱的。”小绿没想到她会这么伤心,心里也很不好受。主人之前没有谈过恋爱,因此她跟裴璟亲昵的时候它就应该制止,但是那时它的能量不足,等它察觉的时候两人已经举止亲密,要是冒然提醒她疏远裴璟,别人一定会怀疑的,所以它想慢慢让她疏远裴璟,结果又发觉裴璟能成功种植他们需要的绿植,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可是我们绿植运输完毕是要回去的,到时候裴璟要怎么办!”傅星其实被小绿劝得有些心动,但是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跟他注定要分离,到时候留裴璟一个人在这里该多难过,她不能这么自私,还不如他们就没有开始过。
    “按照我们现在运输绿植这速度,等运输完已经是几十年后了,这么多年可能发生很多事情,人的感情一般维持七年左右,也许到时候裴璟有了别的人……”
    “不行!裴璟不能有别人,他答应过我的,这辈子不会有别人的!”傅星一想到裴璟以后有别人,心里就很不舒服,控制不住地打断小绿的话。
    小绿一言难尽的看着已经弥足深陷的她,沉默了好半会儿才道:“我赞同你的话,你现在最好跟裴璟疏远一下。”
    还说没谈恋爱?现在就占有欲这么强,这样子像能控制得了的吗?它这次就不阻止她,让她自己切身体会一下自己内心的感情,看她到时候还嘴硬吧?
    今日的天气一直阴沉沉的,但一直没下雨,天黑得比往日要早。傅星回了内室就让红枣她们把西厢房收拾出来,她要跟裴璟分房睡。
    这一吩咐,底下的人哗然,以为主子们又吵架了,红枣苦口婆心地劝她想清楚,不要使小性子让别的狐狸精钻了空子。她这一提醒,傅星又想起了程意柳惦记裴璟的事,转身交代长福将裴璟照顾好,不准其他苍蝇蚊子粘上来。
    听她这样吩咐,众人也松了口气。既然少夫人心里还记着提防大少爷身边的女人,说明她心里在乎大少爷,这次闹别扭持续不了多长时间。
    裴璟今日的种植任务还没有完成,天黑了还在院子里继续种着。长福来报告小姑娘的吩咐,语气还带着些许埋怨,怨他又惹少夫人生气。可事实上,裴璟也不知道小姑娘在闹什么,他让她种植绿植他就乖乖种着,连天黑都还没回房。
    傅星也知道他在院子里摸黑种绿植的事,长福为了让她心软,故意将裴璟说得很惨。
    种绿植是她拜托他的事,一想到他到现在还在种绿植,傅星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热热的,又闷闷的。
    虽然知道他大少爷不可能摸黑种绿植,但是心里还是不放心,提着灯笼走到院子里。
    清幽的灯光落在地上,明明暗暗,树木被橘黄色的光照得隐隐约约,晚风一拂,树叶簌簌作响。傅星看着蹲着身子刨土栽种的裴璟,灯光下的他越发的清瘦脆弱,时不时伴着几声明显的喘息,看见她来了,抬头笑了笑。笑容已经温和端方,但傅星却瞧出了几分傻气。
    眼泪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傅星上前抓着他的手扶他起来,“天已经黑了,明天我们再继续。”
    她尽量用生硬冷漠的语气跟他说话,但是刚才那一幕给她的印象太深,她一开口就忍不住软了语气。
    接过青叶手上的披风给他披上,两人手挽着手回了房,所有人都以为别扭结束,他们和好了。但是看着非要去西厢房睡觉的少夫人,青叶他们不解地对视几眼,又朝同样一头雾水的大少爷望去。
    裴璟听到小姑娘要去西厢房,也很惊讶。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抬眸静静凝视着她,“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要分房睡?”
    他的眼睛幽深如寒潭,傅星不敢跟他对视。她避开视线,指着自己的脸理直气壮道:“要不是因为你招蜂引蝶,我也不会受这样的罪。我现在使点小性子不可以吗?”
    裴璟没有反驳,笑着送她离去。等她离开后,整个脸直接落了下来,冷声吩咐长安,“表小姐思念家人,身为她的表哥自然要满足她的愿望,以免别人说我们侯府不近人情,长安,你现在亲自送她回去。”
    第四十六章
    屋外的风呜呜的吹着,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傅星躺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不习惯地翻了好几次身。但是越翻大脑越清醒,她睁着眼睛,入目的是白净的菱纱素帐,她有些怀念那艳丽的红纱帐子,那样的颜色看着才顺眼。
    傅星怎么看这素净的帐顶都不顺眼,胸口里突然冒出一股不知名的气,她猛地坐起来,接着昏黄的烛灯,动手将这纱帐给拆了。
    “噼啪”一声,烛火发出一声哀鸣,在这空荡荡的屋里格外响亮,吓了她一跳。她跳上床,还没来得及躺好,烛火就被风吹熄了,满世界都陷入了黑暗。
    白日里就有下雨的征兆,如今外面狂风大作,吹得树木门窗嘎吱嘎吱作响。傅星不习惯有人守夜,就让红枣她们下去休息了,如今西厢房只有她一个人,听着外面这动静,她心里多了一丝怯意。她将被子裹上,一道闪电直接闯了进来,把屋子照得透亮。
    她本就睡不着,如今闪电雷鸣齐上阵,她没有半点睡意。扒拉着小绿闲聊,但是小绿此时正在睡它的美容觉,任她呼叫没有半点动静。
    傅星无聊得数羊催眠,就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声音不大,要是傅星睡着了肯定听不见,但是如今她醒着,这声音就难以忽略,她气恼地冲外面吼道:“谁啊?”
    “是我。”熟悉的声音自外面传来进来,伴着一声闪电,傅星看清楚门外一道清瘦的影子,立即将被子一掀,起身给他开门,途中因为看不到还踉跄了几下。
    “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傅星一边说着一边侧身放他进来。裴璟将灯笼放在桌上,屋子里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眼睛看向光秃秃的床架。
    “我看着这素帐不顺眼,就拆了下来。”傅星看着他,低声解释了一句。
    裴璟嗯了一声,又坐在床上道:“外面电闪雷鸣的,我担心你睡不着,就来看看。”
    傅星想回一句她怎么可能睡不着,但是想到自己今晚莫名的失眠,又没将这句怼回去。
    屋子里的蜡烛被点上了,屋子里恢复了亮堂,傅星躺在床上侧头看了一眼睡在身旁的某人,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他们不是分房睡吗?怎么又睡在一起了?
    清冽而温柔地声音钻入她的耳蜗,他闭着眼睛柔声道:“这么晚了,快点睡吧。”
    傅星听话的闭着眼睛,闻着他身上浅浅的药草香,睡意慢慢袭来。在睡着之前,她还挣扎着下决心:明天一早,她一定要疏远裴璟!
    她这个想法终究还是没有实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傅星感觉浑身无力,比第一次种花还要累。她一动,额头上的帕子就掉了下来,她抓着湿漉漉的帕子,在脑海中询问小绿发生了什么时候。
    “你生病了你知道吗?”小绿复杂的看着她,语重心长地劝道:“你要是真的喜欢裴璟,我也不会反对,你犯不着将自己弄生病。自己的身体自己还是要保护好。”
    “我生病了?”傅星很惊讶,她的身体一直很好,从小到大生病的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的过来,没想到到这个世界还没有多久,她居然生了病。肯定是她天天喝药把体质都给喝差了,她就说这药不能随便乱喝的。
    感受到她的想法,小绿淡定的道:“你现在已经不是蓝水星球的那个你了,这个身体在外流落吃苦了十几年,底子本就差,生病这种事很正常,没必要大惊小怪的。不过你不是跟裴璟分房睡,怎么又睡在一起了?”
    傅星故意将声音提高了些来掩盖其中的心虚,“昨晚是个意外,我决定今晚再继续执行这个计划。”
    “你现在生病了,需要人照顾,要不,等你病好后再继续执行。”小绿托腮,真诚的建议她。
    “不用,我觉得自己现在好多了。”说着,她挣扎着起身想要证明自己没多大问题,这才刚一坐起,裴璟就端着一瓷碗进来,带着食物的香气,一下子就见傅星腹中的饥饿给诱了出来。
    她脑袋又昏又胀,想要起身有些困难,但是裴璟不喜欢她在床上吃东西。眼睛巴巴看着裴璟将手上的那碗吃的放桌上,傅星摸了摸咕咕叫的肚肚,最终还是想吃东西的念头取胜。她挣扎着起床,才刚掀开被子下床,就被裴璟按住,“干什么?你生病了,不好好休息下床干什么?”
    “肚子饿了。”傅星摸着自己的肚子,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因为生病她脸色苍白,配上她这样的表情更加可怜兮兮的,裴璟道,“你在床上坐在吃就可以了。”
    她倒是想啊,但这不是他不喜欢吗?傅星幽幽地斜了他一眼,眼里带着怨气。
    等到裴璟去端那碗吃的,傅星才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弯着眼睛,乖巧的任由红枣她们给她洗漱。
    一碗白粥,要是之前她可以一口气喝光,然而今日她明明肚子很饿,可是喝了几口就不想喝了,在裴璟的半哄半劝中吃了半碗就再也吃不下了。
    傅星终于体会到身为一个病人的痛苦,浑身发软没胃口不说,看到裴璟大快朵颐地吃着桌子上山珍海味,肚子还不争气地叫了几声。
    风水轮流转!
    傅星悲愤地瞪了他一眼,躺下背对着他,眼不见为净。
    ——
    裴璟连夜送走程家表妹的事在侯府中泛起了不小的涟漪,其中反应最大的应该是请程意柳来做客的程氏。
    程意柳是连夜被送走的,当时侯爷在她屋里,下人们也没敢给她禀报,因此她是次日才知道这个消息。
    程意柳是她主动邀请的客人,要是以前裴璟想送走柳丫头一定会提前给她打声招呼,昨晚他却什么都没说,直接让人将柳丫头送走,这是直接打她的脸啊!
    程氏心里自然气恼,但更多的是一种裴璟变了的恐惧。他不再懂事温顺,也对她没有以前那么亲近,自从她发现裴璟瞒着自己病愈的消息她就有这样的预感,这一次他的行为让她这个预感越来越强烈。
    偏离掌握的裴璟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恐惧,特别是听到苏妈妈说起朱氏曾在康乐院待了好久,回去之后裴珠的惩罚就变了。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她的心不可控地慌张。当年事情就像一把悬挂在她头上的刀,但凡稍微不注意就可以要了她的命。
    “苏妈妈,崔嬷嬷的身份没有人知道吧!”程氏尽量控制内心的不安,再一次向苏妈妈确认。
    苏妈妈温声宽慰她,认识崔嬷嬷的人都在天山,京城没有人认识她。
    程氏喝了杯茶,将不安顺着茶水流到肚子里,眉头还没完全放下,她又低声问了句裴钰最近的事。知晓他还跟傅敏那个假货有来往,温婉的脸上浮起怒意,程氏将茶杯重重放在小几上,“还是尽快将钰哥儿跟毓茹郡主的亲事定下来。”
    苏妈妈轻声附和她,心里还是为傅敏感到可惜,但是如今齐国公府已经不比当初,只是个空有爵位的不得宠的末流世家,她又只是养女,想要嫁给自己二少爷做二少夫人确实不合适。原本支持傅敏的苏妈妈也慢慢转变了风向。
    傅星最近都在跟李嬷嬷学习刺绣,今日生病了就派人给她说一声。朱氏已经将裴璟他们同意放过裴珠的事告诉了老夫人,她不敢将自己用秘密交换的事说出来,只好将这事的功劳算在裴璟他们身上,称他们念及骨肉血脉,回去想了想还是决定放裴珠一马。
    老夫人一向在意家族团结,听到她这样说,心里对裴璟的不满也消去了。听说傅星生了病,还派人送了东西慰问。
    傅星没想到自己生一场病可以收这么多东西,看着一匣子一匣子地往她私库里塞,眼睛的光都遮不住了。“原来生病有这好处,早知道我就多生几场病。”
    “胡说!”裴璟皱眉呵了她几句,“哪有人希望自己生病的,你要是真想多生几场,我让刘大夫给你多开点黄连,让你好好感受感受。”
    “别,”傅星露出讨好的笑,“我就说说而已。”她可一点都不想喝那苦滋滋的黄连。
    裴璟这才满意地放过她,转身吩咐长福去将私库里的那座开了光的佛像做回礼送给老夫人。
    “他这孩子也真是的,我不过送星丫头点东西,他硬要回礼,半点礼数都不落。”老夫人端详着佛像,一边打量一边笑着跟李嬷嬷说笑,“你收星丫头当徒弟也好,他们夫妻俩都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听着她的夸奖,李嬷嬷想到傅星时不时送来的吃食,眉眼也含着满意的笑容。
    主仆俩闲聊了一阵,老夫人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裴璟这小子身体痊愈了吧?”
    傅星没有将她当作外人防备,所以李嬷嬷也早就知道裴璟身体康复的消息。但她不是碎嘴的人,既然他们夫妻俩没有主动向外透露,她也假装不知道,如今主子问起,李嬷嬷犹豫了一下。
    老夫人自然看出了她的顾及,佯怒道:“星丫头的本事还真大,这才几日就将老身身边的得力嬷嬷给哄走了。”
    听出了她的打趣,李嬷嬷知道她没有真的生意,恭声笑道:“老奴这辈子就赖在主子身边了,谁都哄不走,就算是您腻了老奴想赶老奴走,老奴也要厚着脸皮赖着您。”
    第四十七章
    两主仆说了会笑,老夫人又开始去小佛堂诵经祈福,临走之前吩咐下人,等侯爷回府后就将他请到正院,她有事相商。
    一场大雨过后,天空碧蓝如洗,空气中的风都裹着湿漉漉的气息。傅星还在蹭着微风,雕花窗户就被裴璟无情地关了,然后又给她塞了一个软枕。傅星坐在软塌上抱着软枕蹭了蹭,刚才喝了一副药过后,她身上恢复了些许力气,刘大夫的医术还是可以的,她收回以前对刘大夫的偏见。
    小绿在脑中读出了她的心声,冷笑一声,呵,女人!还是善变的女人。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晚上要跟裴璟分房睡,结果人裴璟一劝,心就开始动摇了,然后用几两银子一哄,口就松了,半点志气都没有!
    然而它也只是敢在心里默默吐槽,要是被傅星知道了肯定会争个没完,虽然它占理,但是这家伙歪理一大堆,仗着有个学富五车的老师教,经常偷换概念将它说得哑口无言。
    傅星玩了一会儿软枕,又开始骚扰坐在旁边看书的裴璟,爬到他旁边揪着他垂下来的发髻玩。
    裴璟被骚扰地没法,终于将目光从书上移到她身上,两双黑黝黝的眼睛对视,最后是裴璟认输,将头发从她手中解下来,无奈地问道:“你现在想干什么?”
    他刚问完这句话,青叶就进来禀告:长公主府举办宴会,侯夫人派人来问少夫人去不去?
    傅星闻言眼睛一亮,正准备应了,裴璟抢先一步答道:“不去!你去回了姨母。”
    “为什么?我在府中待得无聊,好不容易有机会去找毓茹郡主玩,你为什么要帮我解决!”傅星不满地瞪着他。
    她对他没有半点隐藏,所以裴璟也知道她跟毓茹郡主从情敌变成好友的事,他冷睨着她,“你现在是病人,要是把病气过给郡主,长公主肯定不会再让郡主跟你接触的。”
    傅星听他这么说,才想起自己还是个病人,气鼓鼓地捶了捶软枕,好好的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时候生病,她还没见识过这个时代的宴会呢!
    发泄够了,她又过河拆桥地将软枕扔在一边,拿起书塞到裴璟手上,熟练地指使他给自己读。
    裴璟也没跟她一般见识,听话地读着。他的声音如溪水潺潺,清冽而温柔,听得傅星心情平静,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
    读书声飘荡在康乐院,青叶跟长安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喜意。院里的小树经雨水冲洗的清爽透翠,被雨后阳光这么一照,越发苍翠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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