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梧桐一看到他过来,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
    明修诣愣了一下,若不是宫梧桐的眼睛还是异瞳,他都要以为又到了“选妃日”——要不然宫梧桐怎么看他的眼睛里似乎是情根深种全是炽热爱意?
    明修诣没多想,扣着师尊的手,小心翼翼将寒意送入他的经脉中。
    之前明修诣也曾经为师尊梳理灵脉用灵力进入过宫梧桐的身体,但这一次宫梧桐大概是难受得狠了,神智昏沉之际,察觉到不属于自己的灵力,不受控制地猛地释放出去一股排斥的威压。
    轰的一声闷响,明修诣脸色一白,灵力被直接弹了回来,骤然炸开在原地,白霜簌簌落下,满室地上全是雪白。
    睢相逢吓了一跳,忙冲上前:“之之?!”
    明修诣按着胸口,内府难受得要命,被睢相逢强行塞了几个灵丹才勉强稳下来。
    云林境脸色沉了下来,看明修诣并无大碍,正要让他先下去休息,却见方才还无事的宫梧桐猛地翻身伏在床沿剧烈喘息。
    他因为方才反抗妄动灵力,灵脉中的寒意几乎将他整个人冻成冰块了,连白发都在缓缓结着雪白的霜花。
    宫梧桐喘了半天,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师兄!”云林境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见宫梧桐咳血后便伏在床沿不动,唯恐他再陷入沉睡,一口扣住他的肩膀。
    宫梧桐脖子上的红绳并未有反应,说明他还清醒着。
    宫梧桐闭着眼睛好一会,靠回软榻上,不敢去看被他伤到的明修诣,喃喃道:“都出去。”
    云林境:“可是……”
    “担心什么。”宫梧桐稍稍清醒了些,又恢复了平日里云淡风轻的架势,淡淡道,“死不了。”
    他一翻身,背影写着大大的一个“滚”字。
    宫梧桐只觉冷得瑟瑟发抖,但身体却滚烫如火炭,让他甚至不知道到底是抱紧锦被还是脱了衣裳好。
    冰火两重天将他脑子烧得浑浑噩噩,耳畔一阵嗡鸣,隐约听到云林境和他两个徒儿似乎在说什么,但他此时已经没有精力听了,只期盼着这屋子里的人走得越远越好。
    “别管我了。”宫梧桐迷茫地心想,“都别再管我了。”
    这世上有趣的事物那么多,为什么非得管我这种……
    将死之人。
    宫梧桐正在想着,耳畔传来一串脚步离去的声音。
    围在他身边的人全都走了。
    宫梧桐想:“这样很好。”
    这样就足够了。
    他见发抖的身子蜷缩成一团,抬手想要拥住自己的手臂却发现五指都被冻得没有知觉了。
    这已不是简单的寒意入体了。
    当年一出来就将他小院子冻得面目全非的寒冰灵种,已经在明修诣的修为加持下变得强悍又凶狠,宫梧桐之前被雪团子扑到脸上都无动于衷,此时却只因为贪凉就被冻成这样。
    宫梧桐垂眸盯着自己雪白的指尖看。
    离他的死期,还有五年。
    他空有化神期的修为,身体却已经在佛骨魔骨日夜的争斗僵持下不知不觉衰败,就像是被虫蚁蛀空的枯树。
    宫梧桐想到这个比喻,不知怎么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只是宫梧桐笑完后,突然感觉背后有人轻轻将他凌乱的发理了理,一个温柔至极的声音响起。
    “师尊在笑什么?”
    宫梧桐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呆了好一会才缓缓转身,茫然看着坐在床沿含笑看他的明修诣。
    明修诣虽然笑得温和,但脸上有些掩饰不住的羞赧和心虚。
    但此时宫梧桐已经看不出来了,他眨了眨眼睛,水珠顺着眼尾滑落,异瞳写满了疑惑,似乎在问他“你为什么在这里”。
    明修诣闷咳一声,垂着眸将十指胡乱搅在一起,只是很快,他大概觉得这样太过小女儿姿态,又重重咳了一声,将十指分开,故作镇定道:“我来帮师尊祛除寒意。”
    宫梧桐一愣,这才后知后觉方才他不自觉的抵抗差点把明修诣伤到的时,忙又把身子转了回去,声音闷闷传来。
    “我没事,不用你。”
    明修诣耐心地道:“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失误,才让师尊遭罪。”
    “不是。”
    明修诣疑惑道:“师尊说什么?”
    宫梧桐从来不会承认自己有错误,若是放在平常,他因贪凉而生了病,肯定会指着明修诣鼻子一顿骂,将所有罪责都推给旁人,什么“我让你冰我你就冰我啊,你怎么那么听话”“都是你的错,反正师尊没错”的歪理一套又一套,让人恨不得以下犯上欺师灭祖。
    只是这一回,宫梧桐却罕见地道:“不是你的错,是我贪凉才得了报应。”
    明修诣轻轻吸了一口气,悚然看着宫梧桐,觉得他师尊肯定被人夺舍了,否则怎么可能主动认错。
    宫梧桐见他这副模样,道:“你什么表情。”
    “对师尊知错就改的行为表示敬重的表情。”明修诣说,“先不论谁对谁错,师尊这样硬熬着也不是办法,我……”
    明修诣又咳了一声,欲言又止。
    宫梧桐问他:“你总是咳什么,你也生病了?”
    “不不、不是。”明修诣心虚地将肩上的马尾长发捋到背后去,又干咳一声,努力保持镇定,温声道,“弟子有个其他法子,可以不用将灵力探入师尊经脉就能将寒意引出来的。”
    宫梧桐没察觉到明修诣的异样,忙道:“什么法子?”
    明修诣没吭声,他往床沿又靠了靠,朝着宫梧桐伸出手,声音轻柔。
    “师尊,请恕弟子冒犯之罪。”
    宫梧桐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冒犯自己。
    下一瞬,明修诣轻轻俯下了身。
    宫梧桐呼吸一顿,异瞳倏地缩小,怔然看着近在咫尺的明修诣。
    冰凉和滚烫相互交织,逐渐没有界限,泛着寒意的白雾从唇舌中缓缓溢出,被舌尖牵引着吞入口中。
    宫梧桐很讨厌雪天,一旦有一丁点寒意都得带着明灯过去,时刻让春意萦绕周身。
    而此时,他鼻息间全是那雪地的气息。
    清冽又带着莫名的甘甜。
    宫梧桐腰身一阵阵发软,靠在软枕上几乎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融化在这冰天雪地中。
    体内一直像是竖着冰刺的寒意像是被什么勾着,一点点从他的五脏六腑汇成细小的河流流出他被迫分开的双唇。
    宫梧桐不知是烧糊涂了,在最后一丝寒意的尾巴扫着他的舌尖流出时,他竟然有些舍不得那清冽的气息,试图伸出舌尖去勾那丝寒意。
    气息冷冽,仿佛混合着泥土枯木,芬芳的花香也融入其中。
    他爱上了雪。
    第84章 沉沦自知
    寒意消散后,紧贴着双唇的那片冰凉缓缓分开。
    宫梧桐贪恋那如雪似的气息,脑子依然昏沉,手却抬起一把抱住明修诣的脖子。
    明修诣满脸通红,正要飞快撤开,却猝不及防被抓住,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用力拽上了床榻,被他师尊反客为主强行压在身下。
    宫梧桐方才还是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但经脉寒意被抽离后,浑身灵力在一瞬间运转至全身,只是一下就将要撤身离开的明修诣抱着翻了个身滚到床褥间。
    明修诣耳垂都要红的滴血了,双手艰难扑腾了一下,也不敢太用力,唯恐将琉璃似的宫梧桐给弄碎了。
    “师尊……”
    宫梧桐双眼迷茫,整个人坐在明修诣腰腹上,手撑着明修诣的心口,一边迷瞪地笑一边俯下身想去吻那带着冰雪气息的唇。
    明修诣呼吸一窒。
    宫梧桐身上还未散去滚烫,修长的腿屈着跪在明修诣腰腹两旁,因他俯身的动作,凌乱墨发披散下来,微微呼吸时温热的呼吸扫过明修诣的唇。
    明修诣本能地想要偏头躲过,却被宫梧桐捏着下巴,强行吻了上来。
    刹那间,明修诣的瞳孔倏地扩散,理智在脑海中叫嚣着“推开他”,因用力而冒起青筋的手却一把掐住宫梧桐的腰身,强行将那纤瘦的腰按出一道曲线,迫使宫梧桐整个人压在他身上。
    宫梧桐眸中闪现一抹讶异,大概是心底深处妄图徒儿“阴鸷”以下犯上强迫师尊的梦想还没破灭,明修诣这乍一有些粗暴的动作他竟然一点也不排斥,甚至将那冰冷的唇撬开,把舌尖探了进去。
    明修诣:“……”
    明修诣只恍神了一下,便如梦初醒,猛地掐住宫梧桐的腰身将他强行压到一旁。
    宫梧桐很喜欢这样令他心跳加速的强势,已经准备好了被徒儿反客为主压在软榻上逼不得已承受更粗暴的吻,却见明修诣像是见了鬼似的,猛地从床榻上翻下去,踉跄着冲出内室。
    宫梧桐:“……”
    宫梧桐满脸懵然的看着明修诣那好像狼撵了似的狼狈背影,不明白为什么他不继续了。
    不过很快,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宫梧桐立刻期待地看过去。
    睢相逢撩起珠帘,匆匆冲了进来,忙不迭道:“师尊没事了吧,师尊师尊!”
    宫梧桐:“……”
    宫梧桐嫌弃地看着他,满脸写着“怎么是你?”
    睢相逢不知道怎么惹了师尊厌弃,正要上前探脉,这才发现宫梧桐现在这副模样。
    明修诣的里衣对他来说本就大,又因方才在床上滚了两遭,宫梧桐现在衣衫凌乱,肩膀和修长的双腿都露在外面,半遮不遮,旖旎又色气。
    睢相逢立刻移开视线,垂着眸跑上前,看也不看将旁边的锦被扯上来盖住宫梧桐的身体。
    这么会功夫,宫梧桐灵力运转,身体的滚烫已经消失,连神智都恢复了些,他皱着眉头一脚将锦被踢开,往日里的作天作地又回来了。
    “起开,我热。”
    睢相逢苦口婆心:“师尊,您就是因为太贪凉才糟了这么大的罪,咱乖啊,好好保重身子。”
    宫梧桐凉凉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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