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费劲地伸手抓住身边一道栏杆,故意让尖锐的铁片刺进了掌心。用力捏紧时,手掌的疼痛终于让她清醒了几分,能够勉强辨认出面前的路和身边的人。
    男人在约定地点没有看到同伙开来的车,急躁又疑惑,单手抓住她的衣袖,试图拨打电话。
    岑宁趁机脱掉自己的衬衫,挣扎着朝旁边的小树林里跑,身后的男人也连忙追赶上来。
    林中小径上散布的落叶被踩得吱呀乱响,噪音掩映中,身后追踪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岑宁的手臂被凌乱生长的树条划得刺痛,似乎还听到有人在黑暗中叫了她的名字。
    但在药物作用下,她的脑子里只有一片混沌,直到迎面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跑什么,我们在呢。
    熟悉的嗓音莫名让人安心,岑宁再也抵抗不住翻涌上来的疲惫感,一头栽进了这人的怀里,喃喃地说了句话。
    今晚的事如果被我哥知道,他绝对会鲨了你们泄愤。
    简安宁听着警告声却笑得愉悦,揉着怀里的头发,温和道:做得好,放心睡吧。
    从后方一路追赶而来的男人,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阻挡在身前,从兜里掏出武器挥舞了两下,喉咙里发出了低哑的警告声。
    把她给我,少管闲事。
    话音落下,黑暗中倏地亮起无数道白炽光,各个方向的树干后都有人影不断闪出来,手电筒把林中映成整片雪白。
    一个受五花大绑的中年男子被人推出来,倒在了落叶堆中,正是电话中的那位同伙。
    诱拐犯见状脸色突变,下意识的想要后退逃跑,刚转身就被从后方追上的两人围堵起来。
    凌玄抬腿一记狠厉的旋踢,把男人踹摔出去。
    良昭插着风衣口袋立在几步远之外,脸色漠然无温度道:谢谢你送我们妹妹回家,这段时间,她没有给你惹麻烦吧?
    昏暗的私人仓库被守卫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管起来。
    铁质大门也紧闭着,从内部上了锁。
    映着昏暗的灯光,能看到两个被麻绳和锁链捆吊在木头架上的身影,两人都还清醒着,用只有简安宁和柳能听懂的本地语言咒骂。
    凌玄坐在桌边扶腮片刻,只听清了一句私人监禁可是违法的,不禁嗤讽。
    诱拐贩子还想要人权?
    柳靠在墙边悠悠地点了一颗烟,吐出一层薄淡的烟雾后才开口。
    人贩子先生,请你搞清楚,没有人违法监禁,而是临时看管。我们报了警的,只不过三更半夜警察来得慢,怕你们无聊,才好心来陪你们聊聊天。
    良昭懒得废话,直接拿着凌玄的手机,找出Zara的照片摆到两人面前。
    he girl
    I haven't seen her!
    哦没见过。简安宁趴在楼梯扶手上笑得狡黠,那看来是非要走程序了。
    他稍稍扬下巴示意,负手立在身边的一个手下便会意,转身提了一个袋子过来,猛的扬开,各种闪着寒光的手术器械就噼里啪啦铺散了一地。
    简安宁走过去,用鞋尖轻轻地拨动着地上的医用钳,语调摇曳着开口。
    首先,我承认我是个医学疯子,非常爱研究人的脏器,尤其是活体的时候。其次我还没什么耐心。所以,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们提问
    Where is she?
    天花板上的绳索被抖动得咔咔作响,其中一个人贩双目通红地吼叫:我们没说谎!真的没有见过她!这才是我们干的第一票,你们不能私自刑讯。
    这两人死不承认时,良昭偏了偏头,余光看到忍不住上前的凌玄,便抬臂把他拦了下来。
    你别沾手。
    这种人不值得。
    气氛僵持间,从楼梯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刚睡了一觉的岑宁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正用缠着绷带的手揉着一头蓬松如瀑的长卷发。
    她边缓慢地走着,边打了个哈欠,慵懒道:什么私自刑讯啊?
    岑宁一路走到两个被吊起的人面前才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那个给她下迷药的男人。
    忽然毫无预兆地一脚踹到他的胸口,立时换了他一声惨叫。接着又抄起桌子边的输液杆,朝着男人头上肩上铺天盖地抽下去,连带扬起的血沫都溅到了最近处简安宁的脸上。
    一直把人抽得半死,她才停手,重新整理好手心的绷带,攥住人贩子头顶仍在摇晃着的锁链,拨弄起他带血的头发,笑得美艳至极。
    我只是从小自卫意识就比较强而已,你说你要绑我走,我能不还手吗?就算一不小心把反杀了,也是有可能的呢。
    被岑宁提住的男人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从鼻腔里硬喷出了股血。
    简安宁嫌弃地抬臂,用手背噌了一下脸上的污渍,忽然想起当年岑祁拆他楼房时的样子,笑骂句老疯批家的小疯批。
    柳一向不太能熬夜,打了几个哈欠后就睁不开眼了,摆着手道:我真不行了,年纪大得按点儿睡觉,你们接着闹腾吧。这俩人晚点还要交警察局的,记得留口气。
    半晌不动声色的良昭终于轻叹了一口气,从岑宁手里拿走输液杆扔在一边,让小姑娘注意维持形象。
    接着他款款地坐在了凌玄身边的沙发里,边抚平着裤腿上的褶皱,边不带情绪地开口。
    你们也看见了,这里真的没有几个脑子正常的人。夜还很长,别抱着侥幸心理了,说吧。
    都说了,没有见过她
    另外一个诱拐贩子听着同伙的鼻血一滴一滴掉到地上的声音,逐渐崩溃道:这一片干这活的人很多,我们刚入行,才从G城送出过一个女孩。
    送到哪里?良昭淡漠的声音不起分毫波澜。
    我们只拐过成年的,年龄小质量好的可以送到J港,听说那样的价格很高,具体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良昭缓缓抬眸,与凌玄对视了一眼。
    累了?
    见身边人揉着眉心,疲惫地点了点头,良昭便站起身送他回去休息。两人推门融入了安静的夜色中,不再管顾背后的聒噪声。
    第30章
    经过半夜休息, 一行三人于天亮时分从G城出发,长途驱车,粗略到达目标地点时已经是暮色霭霭。
    原本坐在副驾的良昭和驾驶位上的柳再次交换了位置。重新系安全带时, 柳用余光瞥着边侧的身影,忽然嗤的一声轻笑。
    良昭疑惑地偏了偏脖颈,开口道:有话就说,别憋着。
    没什么,个人好奇而已。柳把视线落在车窗外, 嘴角依旧带着一道明显的笑意,压低着声音解释。
    其实简安宁说得对,普通人并不会为了一个无亲无故, 还刚结识不长时间的孩子这样大费周折。毕竟我也只是受制于人,衣食父母发话不敢不从罢了。
    良昭闻言,下意识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浅睡在后座上的人。
    凌玄的心理其实很好理解:一方面是他想弥补妹妹失踪时,作为哥哥的无作为和不称职;再者也是因为想将仇珩当初的勇气传递下去。
    所以, 他没办法对身边发生的这种事无动于衷。这些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值得深究的。
    我是说你自己。
    柳随之而来的话却把良昭原本顺畅的思绪彻底打乱。
    对你而言,类似的情况早就见惯了吧?而且在我一直以来的耳闻中,你可不是个热心肠的人啊。难不成单纯是乐意陪着谁做他想做的事情?哪怕, 都知道可能存在的后果。
    这家伙话毕时一声低低哑哑的笑让良昭皱了皱眉, 然后沉默着不予应答。
    好在柳是个相当知趣的人, 也没什么深入探听的癖好,只随便提了一嘴, 觉得气氛僵住便不再开口。
    良昭继续安静地驾驶车子行入市中心的繁华处,最后单手打了一把方向盘,停在了导航的最终目的地。
    刹停时轻微的晃动让后座的凌玄也睁开了眼。
    柳的手肘搭伏在车窗边缘,瞥着外面这家装修高档的店面,向另外两人介绍。
    Solitary是J港有名的夜间娱乐场所。虽然规模、花样和服务都排不上号, 但不管是什么行路,这里的消息一定是最全面的,尤其是我们想打探的那档子事。
    在柳说话时,良昭抬眸看了眼这家夜店的惹眼招牌,它那个霓灯闪烁着的名字与经营项目实在不太搭衬。
    手指刚触到车门锁,又听到身侧人的提醒声:下车之前,我建议你们做好情绪切换,别一身便衣查案的架势。如果要探听这里的人口买卖,最好的身份可是寻欢客。
    柳偏头轻佻地笑着,神态淡然自若,就仿佛他真是来玩的。
    如果在寻常的夜店酒吧里,凌玄倒算是个熟门熟路的,但说起做嫖客可有点触及知识盲区。
    刚睡醒的青年抬手揉了把自己的碎发用来醒神,故作迷茫状前伏,抱着前排座椅向良工开玩笑。
    那我这种选择式性冷淡,而且基本没有那种世俗欲望的人进去能做点儿什么?
    良昭冷眼瞥了下在旁憋笑的柳,转向凌玄,一本正经地回应:别听他扯,你什么都不用做,负责把钱花出去就行了。
    啊凌玄哼着声,把脊背靠回了后排座椅上,脸色活艳地笑笑:那也算是我强项了。
    夜色尚未深重,Solitary内部已经宾客攒动。
    与其说这是一间酒吧,不如说更像是酒店。装潢精致的一层大厅似乎只作为个喝酒跳舞的联谊性场所,二楼可以用餐休息,再向上就全部是各种规格的包间客房了。
    这个地方靠近港口,有大量人口流动往来,所以各国各色人种到来都算不上稀奇。只在酒厅内穿行一遭,就至少能听到六七种不同的语言。
    良昭一行三人在吧台附近找到一张空桌位,刚坐下便见凌玄拿起了酒单。青年并未细看,打着响指召来waiter,随手把酒水点了一整排。
    服务生很快就将客人点的各种玻璃杯盏铺满了桌台,各色深醇的液体把凌玄俊朗的面容也映衬得迷幻。
    果然,这家伙拿到的是非常适合他的任务。炫目镭射灯光下的觥筹交错就是凌总的本色出演。
    没有什么人会比多金帅哥更能吸引视线。即便各地酒桌文化略有差异,凌玄的身边也很快聚拢了无数的漂亮姑娘过来。
    良昭不动声色地瞥向被围在其中的半抹身影,轻声叹着气。这种场面,某些人还真是超额完成任务。
    前厅内过于人多眼杂,还存在打草惊蛇的可能,想在这里询问些消息,只能选择单独带陪酒女郎进到房间里去。
    柳在一众体态娉婷的目标人物中挑选出了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姑娘,然后用眼神向身边人示意。
    良昭抬手抿了一口手里的威士忌,然后轻轻地搁下酒杯,眸色略染着醉意落目过去,声音低沉地发出邀请:我们一起换个地方?
    金发的陪酒女郎眼波撩人,瞥着楼上的客房嗔笑道:乐意为您效劳。
    正被女孩子们轮番敬酒的凌玄闻声蓦地顿住动作。他似乎没想到良昭会真的带人进房间,眼神诧异地看过来,把声音也压得极低。
    你会不会太随便了?
    不随便。良昭脸色镇静自若,悠悠然回应:我已经和她聊了五分钟了。
    说完,一个颀长挺俊的身影便主动伸手,牵上身侧丽人的衣袖,和其单独离开了坐席,在周身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中,登上了客房楼梯。
    咔嚓一声轻响,金发女郎将客房门从内上了锁,而后笑靥灿烂地转过身来。她脸上此时的表情似乎代表着对今夜服务对象的满意。
    很高兴和先生一起共度春宵,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
    不知晓这个看似密闭的房间里是否还会有其他人的监视,良昭只能尽可能地扮演着自己的身份。
    抬手慢条斯理地解开外衫纽扣,姿态慵懒地倚靠在床头边,语调清冷地回应:我喜欢保持点神秘感。
    莫名禁欲的架势让女郎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她抚弄着自己柔顺的金色长发,缓慢欺身过来,探手向客人的衣襟时,声线轻柔蛊惑。
    当然可以。不过,请您务必要彻彻底底地探索我。
    良昭单手攥住陪酒女郎不安分的左腕,略用力气地按压在床沿,居高临下与之对视,双眸不染半分情欲。
    金发女郎终于发现面前的人似乎对自己的身体不感兴趣,略有些疑惑地仰首询问:不知道先生有什么需求?
    良昭保持着姿势,余光间瞥见不太透明的门窗外有一道刚刚离开的暗色影子。没了外人监视,他才稍稍放松下来,起身语气沉定道:我的需求,你不一定能满足。
    女郎豁然般眯眼媚笑:难怪,原来您有特殊癖好。
    在良昭带人进房间的几十分钟后,凌玄依旧心不在焉地坐在大厅里喝酒取乐。虽然他的任务就是待在这里挥金吸引视线,但刚才某个人的浪荡行为实在让他不爽快。
    无意识地抬眸,视线越过盘旋楼梯,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良昭走进的那扇客房门板。
    一位身姿曼妙的女郎正笑意盈盈地从包间里走出来,只不多时间后,竟然又换了另一人进去。
    Cao。凌玄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口烈酒后,收回了自虐性的视线。
    坐在一旁将各人动态皆收眼底的柳嗤嗤的笑出了声音,边动手把玩着玻璃杯,边压低声音调笑。
    其实,你们俩才是一对儿吧?
    谁跟他是一对儿。
    凌玄不太耐烦地推拒开一位陪酒女郎递来的软饮,切齿评价:衣冠禽兽。
    有些人平时装成一副任凭谁也撩不动的高冷样子,没想到,到了外面居然玩得这么开。他怎么不去玩3p呢?
    柳的笑意愉悦,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楼上的某包间,聊胜于无地替他解释:打探消息嘛,当然得多方确认。
    呵。凌玄冷哼一声,在迷乱的灯光下勾扯嘴角,显然是对这套说辞丁点不买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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