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翎出奇地没有进来屋子,只是站在门口,他还是那身常见的烟青色衣裳,用玉簪绾发,俊逸非凡。
    他抬臂闻了闻袖子,说道:“小酌怡情,说完了该说的话,自然就回来了。”
    夏妙然掩了掩秀鼻,嫌弃地直皱眉头,说道:“快些去沐浴吧,浑身酒味,难闻的很呢。”
    闻人翎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说道:“你个小没良心。”
    说罢,他抬脚踢了踢站在身后的陆焉,声音凉凉道:“过来给我搓背,顺便背诵我昨儿让你背的那篇诗词。”
    陆焉在原地蹦了起来,想要逃避,但冷不丁对视上闻人翎的眼睛后,顿时哑声了。
    陆翘伸着脖子看他,见状不屑地咂咂嘴,气得陆焉更是火冒三丈。
    夏妙然喝完了燕窝粥,采莲就端来碗润喉茶,从她哑疾痊愈后,闻人翎就时不时的买来这润喉茶,专门滋养着夏妙然的嗓子。
    她的嗓子起先有些沙哑不算好听,但能够开口已然足够令人惊喜,所以这嗓音就没有让夏妙然太过介意。但女子哪能不在意这一点呢?所以闻人翎就特地让人帮他询问何处有滋补嗓子的方子,后来经人介绍,才有了这润喉茶的出现。
    她和丫鬟聊了半晌,就有些疲惫,便躺回了架子床上歇息,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
    乌发散开,小脸娇美,香娇玉嫩的模样,让一回房的闻人翎就呆愣在床边。
    “怎么不接着睡了。”
    闻人翎坐在床边,笑问着。
    夏妙然觉浅,在他进屋的时候就醒了过来。她睁开一只眼睛,俏皮地笑了笑,随后轻哼一声,她起身坐了起来,又见闻人翎倚着床头,便伏在腿上,仰着脸看他。
    闻人翎摸了摸她的下巴,温情的眼眸垂了垂,将她抱进自己的怀里,生怕她会累着,又担心刚才那个姿势会让她不舒服。
    “你平时可是不会跟同窗聚饮的,如实招来,是不是打算往家里带回来什么小妖精呀?”
    夏妙然自是说的打趣话,闻人翎的交际很简单,他平时除了跟书院里那几个相熟的同窗聚在一起,很少会跟他们以外的人聚会,就更别提什么聚饮了。夏妙然又想起闻人翎刚回来时那冷漠的神情,觉得更是不太对劲,所以她便直白地问了出来。
    夏妙然不是个会在心里藏话的人,想问什么那就问什么。
    闻人翎怔了一怔,旋即浅笑起来。
    还真是让她给猜中了,书院里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
    “乡试临近,有几位同窗接连出了意外,不是摔了胳膊,便是有了风寒。前日我在书院用食,胃口不佳,便让陆焉吃下,没想到他嘴巴刁得很不愿吃。今日我得知个别同窗没有来书院,因为腹泻不止。”
    夏妙然笑脸渐渐消失,她拧眉问道:“这是有人在害你们呢。”
    闻人翎摸着夏妙然的长发,道:“是啊,我所在的书院是徽州的名院,害了我们这些人,底下的人将会有更大的机会中举。”
    “瑾瑜,你打算怎么办?”
    闻人翎自信挑眉,意气风发的模样让夏妙然放下了心,他道:“我从来都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大概是谁,在今日聚饮后,我已有数。”
    夏妙然握住他的的手,叮嘱道:“那你千万要小心行事。”
    闻人翎垂首,啄了一下她的侧脸,道:“你且放心。”
    接连几日,闻人翎都出门应约,让那人成功放下了警惕。
    明日便是乡试,但今日他仍旧邀约闻人翎,这次改了嘴,不再是聚饮,而是相互探讨,希望今日的温习能够给明日带来帮助。
    闻人翎再次应约,这让那人欣喜不已。
    不过这次相聚之地,不再是他的府上,而是望阳楼。
    这望阳楼背后的东家身份原本就神秘,后又被岳峯护下,所以像他们这些普通的学子根本不知道闻人翎便是望阳楼的神秘东家。
    徽州谁人不知望阳楼的名气,对比之下,众人自然更愿意去望阳楼。
    就这般,闻人翎的提议打乱了那人的计划,他是打算给闻人翎下药的,给其他人下药只不过是为了混淆视听,现在看着望阳楼的牌匾只能放弃。
    他气急败坏地吃着菜,丝毫没有发觉他吃的都是相克之物,闻人翎笑了笑,给他夹了更多的菜。
    翌日,那人不死心,专门带着下了药的香囊过来,一直在闻人翎面前晃荡。他也算是有智,知道这个时候不论是谁也不会去吃外人递来的食物,所以就想了这么一招。
    但他会想到这一招,闻人翎自然也会。
    闻人翎所带的香囊是催动相克之物发挥作用,昨日他吃下的食物,就等着今日闻人翎的香囊呢。
    所以,那人儒雅地拱着手,笑说:“闻人兄,我知你才识过人,此次中举必定有你。”
    闻人翎敷衍地回了句:“方兄,借你吉言。”说罢,转身离去。
    方菁见状,轻蔑地哼了一声,刚走两步,就发现肚子在咕咕叫,他没在意。
    闻人翎来到搜检官面前,抬眸看了方菁一眼,抬步往前走去。
    而方菁这时却立在了原地不敢动弹,像是傻了一样,还不等书童说话,就见他捂着肚子往一个地方跑去,他所经之处,必有一股难闻的气味。
    一只还没有成精的狐狸,哪能斗得过上辈子是老狐狸的闻人翎呢?
    玩手段,方菁还嫩了点。
    在府上安心养胎的夏妙然正在做孩子的肚兜儿,榴红的话让她抬起了头,夏妙然咬断丝线,淡漠地说道:“我可以见郑夫人,但刘嬷嬷让她打哪来,回哪去。”
    榴红也不紧发起了牢骚:“郑夫人怎么老是跟夏家的人搅合在一起呢?刘嬷嬷那老货,能有什么秘密呀,还说是特地来给姑娘告信,奴婢这就把她给撵走。”
    夏妙然来了劲儿,勾起一抹笑来,揶揄道:“秘密?那我可得去听听。”
    女子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来,那可就一发不可收拾。
    夏妙然见到刘嬷嬷时,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刘嬷嬷的一个狠狠的磕头声响给惊了惊。
    夏妙然挑眉,好整以待道:“继续磕。”
    看来是有求于我啊?那就让你磕个痛快。要不然,难消她当年的心头之恨呐。
    第四十一章 砸人
    青石板坚硬, 刘嬷嬷毫不犹豫地屈膝跪了下去,发出的闷声让周围的人皱紧了眉头,好似都能感觉到那份难言的疼痛。
    秋日的落叶从树枝上旋落, 掉在了刘嬷嬷的手边。
    她就像是这落叶一般,无人可依, 孤苦伶仃。
    原以为她跟着方湄华多年,凭借着这些年来的忠心耿耿,方湄华会好好待自己。但那日遭人追杀时的画面,令刘嬷嬷久久不能忘怀。她是个卑微的奴婢, 面对主子有生命危险, 她完全可以舍身相救。但刘嬷嬷不能接受方湄华想让她当替死鬼,愿意去死和被人害死, 这是两码事儿,不可以相提并论。
    刘嬷嬷比谁都清楚她效忠的方湄华是个怎样的人, 可是等到她自己见识了方湄华的冷血时,刘嬷嬷才真正的感觉到无边的恐惧在包裹着她, 令她不得不怨恨起方湄华。
    刘嬷嬷身上的衣裳破旧, 甚至脸上都有着伤疤,从左眼角一直划向嘴角处, 看起来甚是狰狞可怕。
    她这脸上的伤正是被方湄华所为, 她不敢抬头看, 唯恐会吓到夏妙然。
    她为了不让那些追杀方湄华的人知道她还没死, 所以咬着牙躲在深山里两日, 待实在坚持不下去,她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徽州赶去。
    万幸她还记得回去的路,又有个心善的赶牛车搭了她一程,刘嬷嬷才能顺利到达徽州。
    她不知道该去找谁存活, 想来想去,也只有夏妙然能够给她一条生路。
    因为,她知道这个二姑娘是个比谁都心善的人。
    刘嬷嬷知道前些日子刘芬儿在一家首饰铺子无意间碰到了夏妙然,所以她想去那里也碰碰运气。
    郑夫人在见到这个一身狼狈的刘嬷嬷时,着实被吓了一跳,一听她是夏妙然老宅的下人,郑夫人就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急忙带着她去见了夏妙然。
    刘嬷嬷没有对郑夫人说实话,所以刘嬷嬷这心里头也忐忑的很。
    直到,刘嬷嬷终于见到了夏妙然,她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劫后余生的神情,夏妙然愿意来见自己,说明她还是对自己念着旧情的。
    夏妙然锦缎玉簪,腹部鼓起,面容姣好温婉,衣着打扮无一不透着精致,她眉眼间的从容已不见当年的怯懦,这个在刘嬷嬷眼中一直立不起来浑身小家子气也只有一张脸能拿出来的夏妙然,突然就变成了一副她再也高攀不起的模样。
    刘嬷嬷清楚夏妙然的出色容颜,但一直有着被圈养起来所养成的唯唯诺诺,让刘嬷嬷打从心眼里瞧不上她。而刘嬷嬷自认为她出身高门大户,都说权贵家中的一等丫鬟比起那些个小门小户的官家姑娘还要有气势,刘嬷嬷也是这般觉得的,所以夏妙然这个庶女,她从来都不觉得会有什么大出息,连自己这个老嬷嬷的气韵都比不得,更何况其他呢?
    但是她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夏妙然,现实给了她重重地一击,她轻描淡写地就打破了刘嬷嬷引以为傲的高贵。
    显然刘嬷嬷从未想过,她从始至终都是个在原地踏步的人,而夏妙然逃离了夏家的困境后,就不再是那个止步不前的夏妙然,因为她已经挣脱了捆住她双腿双脚的藤蔓,成为了一个自由自在,只为自己活着的人。
    刘嬷嬷的背脊不由得压得更低,朝着夏妙然用力地磕了个头,刘嬷嬷以为她这么做,肯定会引起夏妙然的注意,但院子里只有秋风吹动落叶的声响,完全听不见夏妙然的任何阻止。
    更让她不安的是,夏妙然竟然能说话了,天知道自己在听见她开口说话时有多么的错愕,因为那副哑药有多凶猛,她心知肚明。
    这半年来,不仅仅是夏家变了天,就连一直最不起眼的夏妙然都成了一副有气派的架势,甚至还治好了哑疾。
    若是方湄华知道这件事情,怕是死也不会瞑目吧。
    因为,夏妙然被治愈,最受影响的那自是夏婉然。
    刘嬷嬷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她咬紧嘴唇,不停歇地又磕了几下。
    嘭嘭响的声音,令一旁的郑夫人眼皮子一跳,她看向夏妙然,有些动容,想要出声劝。
    夏妙然察觉到她的神情,无奈地抿了抿嘴角,她可以不给刘嬷嬷面子,但郑夫人还是她较为在意的一个人。
    夏妙然垂下眼帘,家丑不可外扬,对于她跟刘嬷嬷从前的恩怨,郑夫人还是少知道为好。
    她巧妙地对着郑夫人说了些话,郑夫人回过神来,懊恼地摇了摇头,都怪自己刚才被那人的举动给吓怔住了,差点忘了自己现在是个碍事的存在。
    郑夫人看到夏妙然的笑容,拍了拍她的手,解释道:“我正在铺子忙着,就见到了你老宅里的嬷嬷,我看她浑身狼狈,以为老宅有急事,这才带她来见了你。”
    说着说着,郑夫人意识到这其中的不对劲,夏妙然的老宅嬷嬷,不去找夏妙然,反而来找她,就好似那嬷嬷不知晓夏妙然的住宅似的。
    郑夫人扫了眼刘嬷嬷,这才发觉夏妙然可能和老宅的关系冷淡,她冲着夏妙然歉意地笑了笑。
    夏妙然见状,并不在乎地牵了牵她的手,嘴角的笑容温柔。
    郑夫人这才安了心,路过刘嬷嬷身边时,冷哼一声。
    这嬷嬷长得贼眉鼠眼,让自己好心办坏事。
    刘嬷嬷缩了缩脖子,低眉顺眼地模样给人一种胆小怕事的感觉。
    这没有了外人在,夏妙然也不必收敛着。
    她坐在榴红搬来的圆凳上,抚平了马面裙,看着裙袂上的花纹,笑意不入眼底,她虽然眉间还有些许青涩,但气势拿捏的足,腰板儿挺着,垂眸望向跪在地上的那人。
    “一上来就给我跪下磕头,从前可没见过刘嬷嬷你对我行过这么大的礼节呢。”
    夏妙然说罢,抬手掏了掏榴红的荷包,摸出两个圆溜溜的核桃,狡黠地勾唇笑起,朝着刘嬷嬷的脑袋砸过去。
    二人距离不远,这准头自然不会偏。
    “哎哟。”
    刘嬷嬷捂着头,颤颤巍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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