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知道这是薛凤的意思,穿上钗裙,随兰九一道出门。
    在方田村走了一圈,走到一处小溪边,拉着兰九坐下来洗脚。
    兰九道:“奴婢怎么好和主子一起坐下来,伺候您就成。”
    婠婠不拘这些,拉着她坐下来,兰九无奈,只好脱了绣鞋,露出一双骨骼宽大的脚。
    婠婠注意了一眼,就把两脚凑过来,紧挨住兰九,笑道:“我以为自己的脚已经很大了,和兰九一比,像是叁寸金莲。”
    兰九极少露出双脚,被婠婠一说脸上起了薄红,放下裙摆,也将双脚藏进去。
    婠婠忙道:“我没有取笑之意,你别生气。”
    兰九摇头,“奴婢没有生气。”她似乎还是害羞,连洗脚也放在裙摆下,深深藏住一片阴影,忽然说了一句,“主子想要说什么就说什么,奴婢都听着。”
    婠婠被看出了心思,实话实说了,“兰九,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主子为何这么说?”
    “最近你对我爱答不理,没以前那么好,遇上你是我的福气,肯定是我哪里不小心做错了事,惹得你生气了。”
    兰九似乎受不了这么近的距离,身子微微往后一仰,婠婠不曾察觉,还是凑过来,眼睛一眨一眨的,满眼全是她的影子,“你告诉我。”
    兰九被她看得晕眩,两手撑在地上,克制住了满脑子的晕意,垂着长长的眼睫毛,“奴婢没有生气,主子更没有做错事,是奴婢,”
    她轻咬嘴唇,说出了一个别扭的谎,“这几日身上来了,不大爽利。”
    原来是这样,婠婠一下子放轻松了,“回去后,我亲自泡红糖给你喝,好不好?”
    兰九轻咬嘴唇,唇上嫣红一片,轻轻说了一声,“好。”
    婠婠这才眉开眼笑,又怕兰九坐在潮湿的岸边,身子有寒气,揭了身上的外衣,铺在地上非拉着兰九坐下来,还怕兰九闷闷的,捡来几根粗棍儿,动作灵活飞快,用刀子刮了一会儿,就变出几根形状锐利的细箭,“送给你的礼物。”
    兰九简直受宠若惊,想起那晚她一箭射中蝗虫的情景,赞道:“主子箭法精妙。”
    婠婠脸上羞赧,“我比不得大家,自小跟着哥哥打猎,在野兽出没的山林中,总要学一手本事,不然活不到现在。”
    听她提起哥哥,兰九压住舌尖莫名的酸涩,低眸笑了一笑,“奴婢真羡慕主子,世上还有亲人相伴,灯火可亲,奴婢从记事起就不得家人的样子,说不想知道是骗人的。”
    兰九被卖入青楼时,正是快要记事的年纪,她只晓得自己有个爹爹,好赌成性,把娘亲卖进了青楼,她早忘记了娘亲的面孔,随着长大,连爹爹什么模样也记不清楚了,印象里,长相柔美,嘴巴甜会哄人,骗了很多女人回家……
    婠婠知道兰九很早进了薛家,早就无牵无挂,心中却长久地留着一处伤疤,安慰道:“没有过去,还有以后,以后你会有自己的家。”
    家……
    舌尖上滚过这个字眼,兰九心头犹如小鹿乱撞,脸如芍药吹弹欲破,低声道:“奴婢不嫁人,只给主子伺候一辈子。”
    婠婠应道:“好啊,那就不嫁人,以后兰九和我过。”
    兰九身子酥麻微微发抖,是一种极度的喜悦,忽然小腿一疼,似被尖锐之物咬了一口。
    眉头蹙了一蹙,没让婠婠察觉,恰好这时薛凤那边来人了,请她们回去。
    婠婠走后,兰九掀开衣裙,露出小腿上的伤口,明显是一道蛇印子。
    小水蛇能有什么毒性。
    四周山林起伏,溪水潺潺,除她以外不见一个人影。
    兰九伸手抚到衣领,除去一件一件的衣服,赤身裸体走进溪水,长手带着几分悠闲拨了拨水。
    溪水清澈,倒映出一抹影子,似男似女,胸口平坦,肩胛蝉翼般瘦削,身躯修长,就见他长手摩挲细箭上的纹路,眼中荡起柔意。
    溪中游过几条小白鱼,尾巴荡起了水珠,水面中的影子又变了,从一个清艳的女子变成一个俊美的男人,只见一浪浪水珠流过来,打湿在了腰腹间,粗黑丛生的毛发中蛰伏着一根巨物。
    薛凤站在村口的寺门前,正对一处摊子看什么,见婠婠来了,按着她坐下,对摊主道:“可以画了。”
    婠婠一头雾水,扭头问他,“画什么?”
    薛凤按住她的头,“别乱动,在画夫妻像,画好了挂寺里的树上。”
    婠婠问,“有什么用?”
    摊主一边看二人,一边在纸上作画,笑着补充,“夫人别小看了夫妻像,庙里的菩萨灵着,只要是新婚的夫妻做了画,挂在庙里的姻缘树上,日日夜夜对着菩萨,不仅结这一世的姻缘,下一世的姻缘也成了。”
    婠婠不信,但拗不过薛凤,还是老老实实坐着,任由画师勾勒她的样子。
    薛凤去叫人把画像挂在姻缘树,婠婠对各路菩萨拜了一拜,看到薛凤过来也拜菩萨,问道:“二爷许了什么心愿?”
    薛凤望着各路菩萨,“我娘牌位供在寺里头,当着她的面,我自然许的是万贯家财,开枝散叶。”
    婠婠摇头道:“二爷许的是老夫人的心愿,又不是自己的,心不诚则不灵。”
    薛凤眉梢轻挑,“敢咒我?”
    婠婠对上他的眼睛,佯装捂住嘴,薛凤笑了下,拉下她的手牵住走出寺庙。
    婠婠一路跟他走出寺门,来到一处山头,手下正扣住了两名半跪的人,走近了才看清楚,一个是二姨娘,一个是二姨娘的奸夫。
    婠婠更不明白了,扭头看向旁边之人,薛凤反而问起了她,“她犯了错事,本该重罚,但肚子里正怀了一个,孩子无辜,我既不能草菅人命,又要维护薛家名声,不能扭送官府治罪,不如你替我想想。”
    他被人戴了绿帽这事儿都能和她讲,婠婠暗自咋舌,口中说道:“二爷如果喜欢她,被她背叛,的确是要生气,如果二爷不喜欢她,不妨成人之美,寺中佛祖近在眼前,看得见你积了功德,二爷万贯家财开枝散叶的心愿也能得以实现。”
    薛凤冷哼道:“这薄情汉子当初有胆子偷情怀胎,事发之时弃自己女人而去,不是个男人。”
    婠婠补充道:“他后来又回来了,还敢只身闯入薛家。”
    薛凤眼睛转到她身上,面色冷冷的,“说起来,这厮的确长着一张小白脸。”
    一听他捻酸起醋的语气,婠婠不敢在为那奸夫说半个字,连忙附和道:“二爷说的极是,事后诸葛,这份回头的情谊,值几个铜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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