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苏雨溪自上昆仑之后穿衣洗漱便都是自己解决,今日起来见稷苏二人回屋,反倒揉着眼睛撒起娇来,伸手要抱抱。
    “来。”稷苏双手穿过小娃胳肢窝,向上一提,苏雨溪就被满足的抱了起来,还没高兴的是太久便重重的放在了地上,“自己搞定,为娘困得很。”
    折腾了一晚上,回客栈已经天已蒙蒙亮,稷苏眼睛疲惫的不行,脑袋却极其精神全是醉乡楼、河船以及方才检测的情况,她深知这种状态下完全无法理智思考,故脱靴躺上床去,手肘枕着脑袋强迫自己歇息。
    “爹爹你看她......”苏雨溪只着里衣,被稷苏气的直跺脚。
    重华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弯腰去拾起地上苏雨溪的衣裳,起身时,又理了理床上凌乱的被子,为稷苏盖好,带着小孩儿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你娘亲一夜没合眼,大约是累狠了。”重华轻轻合上门,对仍旧只着里衣,一脸委屈的苏雨溪解释道。
    “那爹爹你不也同娘亲一起回来的么?”小娃不服。
    “去世的人是个可怜人,你娘亲为其不平。”重华修长的食指在太阳穴处转了个小圈儿,“她累的是这里,我们做为男子应该体贴。”
    “哦,好吧。”
    稷苏迷迷糊糊听到门口的对话,露出甜甜的笑,翻身寻了舒服的姿势,竟很快睡着了。
    “羽西?你怎么在这里?”苏稽捧着托盘,十分诧异的望着门口一大一小两人。
    “爹爹与娘亲才回来。”苏雨溪傲娇的扬起小脸儿,看了眼重华的眼色,乖巧施礼道,“苏姨娘,早。”
    “小雨溪早。”苏稽空出手来轻抚苏雨溪额头,抬眸对大人道,“我下楼取了早饭上来,想跟你们一同用饭,没想到在这里就碰见你了。”
    “苏姨娘、爹爹、我和娘亲不是一共四个人吗,怎么只有两碗粥?”小娃再懂事也是馋的,尤其是大清早饥肠辘辘的时候,脖子伸得老长,惦记托盘里的吃食,却只看到两碗白粥和一碟子盐黄豆,兴致不高。
    “呀,都洒了。”童言无忌,轻易道出大人心思,两人心知肚明的少女心思就这样被摆到了面上。苏稽连忙去擦溢出来的米汤,尴尬道,“我去重新取四碗回来。”
    “不必了。”重华将带出来的衣裳递给苏稽,“我回屋休息会儿,你帮我顾下小宝。”
    “我们不赶路去云逸山么?”婚礼日子已经临近,梅陇距云逸山却还有至少五日的路程。
    “有事要办,恐会耽搁,我晚些让节并带队先行,你可与他们一道。”
    “羽西......”苏稽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出了口,“我在这里会影响你......和她吗?”
    “会,但影响不大。”重华如实答,推开隔壁房门前,再次叮嘱,“小宝麻烦你了。”
    稷苏这一睡就睡到了酉时,醒来天已大黑,苏雨溪拿着块饼,支着小脑袋,趴在她床头咯咯傻笑。
    “笑啥呢,小不点儿。”稷苏掀被起床,食指在小娃脑门上一弹,扯下一块饼塞到嘴里,才弯腰穿鞋。
    “没什么呀。”苏雨溪仍然憋着笑,从和自己一样高的椅子上爬下来,就往外跑,“爹爹说朱家今晚有灯会,让你准备一下。”
    这又不逢年又不过节的,做灯会,意图很明显,为杜生铺路结识人,只是不知道杜生现在有没有这个兴致?稷苏就着床头水盆里的水,草草洗漱,出门去找重华。
    “稷......稷苏姑娘。”稷苏到重华门口,正巧碰见苏稽出来,手里端着苏雨溪刚换下的衣裳。
    “叫我稷苏就是了。”稷苏见苏稽满脸诧异与迟疑,坦白道,“我来找重华。”
    “重华,走吧。”苏稽施礼离开,稷苏方才进屋。
    重华正拿着浸润的帕子准备给苏雨溪擦脸,扭头见进来的稷苏,表情有些凝固,小娃哈哈大笑,一边笑还一边拽重华的衣裙。
    “小宝,过来。”稷苏淡定在桌边坐下,取杯子满上茶水,对方才的一切反应视若无睹,温柔招呼苏雨溪过来。
    稷苏难得如此温柔,几乎可以让人联想到接下来就是抱一抱、捏一捏脸颊之类,苏雨溪自然向往,脸也不洗了,一路小跑重进稷苏怀里。
    稷苏一手轻抚苏雨溪的小脑袋瓜,一手轻轻放下茶杯,悠闲捡起桌上的毛笔,慢慢靠近那张小脸儿,不慌不忙将其左眼角与右嘴角连成一条线。
    “娘亲你做什么?”苏雨溪大惊,要挣脱稷苏的怀抱,却被她一只手桎梏的死死的。
    “小宝刚刚对娘亲做什么,娘亲就对小宝做什么呀。”
    方才三个人的反应如此明显,她若还猜不出发生了什么,那她怕是个傻子。苏雨溪聪明、懂事、鬼灵精,这些优点之下隐藏着的自负与傲气也渐渐暴露出来,将身边的除了她与重华之外的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这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我什么都没做啊。”苏雨溪继续挣扎,稷苏则禁锢的更紧,又绕着眼睛的位置,画两个圈。
    “娘亲是大人怎么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呢。”
    “我若不是你娘亲呢?”毛笔墨干,稷苏从砚台中蘸了些,继续作画。
    “你本来就不是!”苏雨溪放弃挣扎,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令人心疼,“你不要我了。”
    稷苏知道这是他的小把戏,仍旧心软,自己对他确实照顾不够,但一想到他这份与年龄不符的自负可能给他带来的后果,心一硬,“你力气大还是我力气大?”
    “你......你是大人,当然是你。”小娃的泪水将画上去的墨痕冲得到处都是,脏兮兮的蹭得稷苏一身。
    “知道我力气更大,为何还要在我脸上作画?”
    “我只是逗逗你,不知道你会......”
    “不知道我会生气还是不知道我会报复你?”稷苏将其脑袋掰直,强迫小娃与自己对视,“倘若我不是你娘亲,你爹爹也不在此,结果会如何?嗯?”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的优点随时有可能变成让你送命的缺点,你聪慧,好好想想吧。”
    她不要求苏雨溪成为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只需要他知道自己的实力,量力而行,可以自负,但更要能自保。稷苏放下苏雨溪,接过重华给的帕子,仔细擦拭手墨泪交错的小脸儿,生怕将这细嫩的皮肤弄出红印来。
    “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像爹爹一样谦和,万不得已也只跟有胜算的对手过招。”墨汁被擦干净,又是一个水灵灵的小娃。
    “君子上交不诌,下交不渎。”
    “对,你爹说的对!”重华君子一出,稷苏避之不及,刚教育完小娃,就被人教育,可太打脸了,佯装严肃,配合重华。
    “你也擦擦吧。”重华拿出另一块浸润的帕子,稷苏正要去接,冰凉之感便已经从肌肤穿到了心上。
    “现在出发吗?”门没关,苏稽敲门询问,除重华之外,三脸蒙圈。
    朱府门外三层台阶之上,左右两座石狮子比重华还高,门内五彩宽阔的平地上,十二口硕大的水缸整齐排列成两排,直通主殿。
    “这么多水缸有何用?”门内十六只紫铜大缸,排成两列,整齐通向主殿,绛紫带珠光,,一口恐怕就是普通人家几辈子的生活,难怪苏稽惊奇。
    “这些将太平缸也叫如意缸,一般做招财祈福之用。”
    “如果我没猜错内殿应该也还有,各个存放位置不同,做防火之用。”稷苏在重华的用途上继续补充道,“相传曾有一大户,足足在家中安放了306口大缸,路过之人无不嘲笑其傻,后天降下大火,近邻百余户全部死于大火,仅他一家老小幸免于难。”
    “几位邀请函。”门口左右各站着一列,带同色头巾腰带的仆人,笑容可掬招呼来客,即便拦住稷苏等人,脸上的笑容也未减分毫。
    “我们是朱小姐的朋友。”稷苏分毫不乱,反而挺直了腰杆,礼貌回道。
    “小姐。”一串人收刀行礼,稷苏自知穿帮,求她无用,保持仪态,思考接下来混进去的法子,“这几位是您相识的吗?”
    “相熟。”朱雪心甩下两字,迈上台阶,扯嘴冷笑道,“说你家小姐是杀人凶手的朋友。”
    “嘿嘿。”待朱雪心进去,稷苏朝门口不知所措的仆人痴痴一笑,拉着小孩儿先下了台阶,小声嘀咕,“她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早不出来玩不出来偏偏这个时候出来。
    “这儿。”苏雨溪拽着稷苏再往前走了几步,本意是要指朱府旁边的小巷子,无意指到正整理衣衫从里面出来的赵响山。
    “没想到手稷苏姑娘家公子都这么大啦?”赵响山伸手去摸小宝的脑袋,小家伙躲到稷苏身后,自然扑了个空,也不尴尬,朝她身后的苏稽与重华微微施礼,笑道,“我本来只歉意将夫人喊成了姑娘,如今来看,我似乎应该更歉意的是不确定有没有把人与名字对应正确了。”
    “公子说笑。”与重华并肩立于朱府门口的苏稽施礼回答。
    “赵公子如果觉得歉意,不妨带我们进去见见世面作为赔礼了。”稷苏调笑盯着赵响山,他与朱雪心一前一后从巷子里出来是巧合还是在隐瞒些什么?
    “没认错没认错。”赵响山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最终得出结论,“赵某也只是朱府宾客,帮忙实在力不从心,姑娘若是有兴趣可以前方猜猜灯谜,答对三题便可免邀入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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