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寒,发热。
    太医小心翼翼作出诊断。
    确实如此,苏紫紫微笑点点头,目光却不看太医,有意无意扫向站在对面的武大郎。
    很奇怪,武大郎由始至终都保持沉默,只在进门一刻流露出惊讶,然后仿如老僧入定。
    郑板桥有一句甚有哲理的名言:难得糊涂。用在此刻的武大郎身上最合适不过。
    揣摩圣意他最擅长,一路过来,他逐渐悟出其中深意。看病是假,黄雀在后,啥都敢说的方士才是皇帝的杀手锏。
    皇帝之意,路人皆知,武大郎也知。所以,关键时刻,他选择了闭嘴。一个杨贵妃够他的姐姐武惠妃受了,再加个杨玉环,宫里哪还有他武家的地位?
    说起杨三姐,他懊悔不已,刺杀之举极其失智,直接刺激了李隆基将她纳入宫中并册封为贵妃,骑在武惠妃的头上。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拉个皇后入宫,反正陛下的暗示我不懂。
    武大郎的态度让苏紫紫稍稍宽心,只要熬过短暂的困境,等爱郎回府,问题自然迎刃而解,她对爱郎有信心。
    “夫人,”太医唱罢,道士登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夫人之相祸国啊!”
    道士语出惊人。
    “你!”
    苏紫紫又气又怒,若非顾忌他的身份,早就让人乱棍揍他一顿了。
    道士不以为然,继续道:“贫道算过了。陛下的龙体违和正缘于夫人之相,嗯,只有遁入道观方可让陛下安然,除此别无它法……”
    果然!一旁的武大郎暗自庆幸没揭穿苏紫紫的身份,如果让杨玉环入道观,等于让她半只脚踏入皇帝的后宫,只要李隆基愿意,再让她还俗就是。
    混帐!我要杀了你!
    苏紫紫怒不可竭,在沉默中爆发了,传说中的暗器从她手中飞出,准确命中口出狂言的道士。
    “砰!”“啊!”
    大苹果正中道士滔滔不绝的大嘴。
    牙掉了,不管,血流着,没事,逃命要紧。道士捂嘴落荒飞奔,速度之快令任何以“飞人”自居的百米王者汗颜。
    没办法,形势逼人快!来之前,道士就胆颤心惊,李怀唐可不是一般人,杀人不问理由,在他府邸里大放厥词,能捡回一条命算是不错了,皇命光环提供不了任何保护。所以,他省略了所有场面话,玄虚语,趁李怀唐尚未回来,尽快表达中心思想,终究还是估计不足,李怀唐凶,其夫人更狠,越美越狠!。
    道士确实相当明智,迟一步脑袋必不保,在府邸大门前,他见到了令他恐惧的杀神李怀唐。
    李怀唐回来了,脚步匆匆,差点将他撞飞。
    道士不敢计较,脚步更快。
    李怀唐疑心重重,进入宴客厅时,刚好见到苏紫紫在太医的处方上签名。
    “苏,苏,苏紫紫?”
    太医瞠目结舌。张冠李戴了!
    武大郎很满意,拉着太医回去复命。
    苏紫紫委屈的述说将李怀唐带入了愤怒,出离的愤怒。皇帝老儿在逼他休妻!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的手在抖,因为用力过度而颤抖,拳头关节“咔咔”地响着,杀气凌厉骇人。即使是苏紫紫也从未见过李怀唐这副狰狞的面容,更不用说小汾娘了。
    “李郎,别吓妾身。”“坏坏,你好可怕!”
    “我没事。”
    李怀唐的脸色渐渐缓和,却多了一层毅然之色。如他当初揭竿而起时对部下所言一般: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只要李郎在身边,妾身什么都不怕!”
    苏紫紫挽着爱郎的手,自豪宣言。
    “哦,对了,恭喜李郎,若兮妹妹要生了!”
    “什么?!哪?快带夫郎去!”
    这厢边鸡飞狗跳,那厢边李隆基在书房里气急败坏。
    种瓜得豆,能不恼杀人?
    得到坏消息,李隆基甚至没心情与他的贵妃入洞房。
    武忠辜负圣恩,挨了一顿臭骂;没有靠山的太医成了替罪羊,被寻个由头杖杀;方士史敬忠损失了两颗门牙,再付出一身冷汗,逃过一劫,他不能死,否则李隆基等于自打嘴巴。
    苏紫紫。
    在李隆基的眼里,处方上的三个娟秀字迹逐渐模糊,融作一团,秀美绝伦的面容浮现,笑态醉人,忽然,美人翻脸,劈手砍来一刀……
    “啊!”
    李隆基下意识躲避,碰落一砚台,墨水溅了一地。
    好凶的妇人!
    李隆基摇头,喃喃自语,似乎在说什么荒蛮之地的妇人再美也要不得。
    “陛下。”
    高力士一直默默侍候在李隆基身边,心里只能替李怀唐干着急,感到机会初现,硬着头皮打破沉默。
    “嗯?”
    “臣在想,李怀唐那蛮子万一犯犟,做傻事?……”
    高力士尽量用委婉语气试探。
    李隆基不以为然:“大将军过虑了,区区一妇人而已,不至于。”
    “可是,李怀唐他……”
    李隆基眉头直皱,不耐烦道:“大将军有话直讲,不必吞吞吐吐。”
    高力士忽然双膝跪地,诚惶诚恐道:“臣请陛下看在李怀唐忠心耿耿的份上,放过他一回。”
    担心有两层,一是害怕李怀唐抗旨不遵,招致大祸,另一个是他被迫屈服,然后转头造反,李怀唐的实力远远强于安西北庭之和,大唐若与他翻脸,后果将不堪设想。
    “大将军什么意思?朕何时说过要取他性命?咦?你又怎么知道他忠心耿耿?”
    李隆基的音调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高力士索性把心一横:“当日从狮口下救驾者非安禄山,实乃李怀唐!”
    “疯了吗你?!在胡说什么?”
    安禄山的壮举是他亲眼所见,深信不疑。如今有人因为某种目的而指鹿为马,由不得他不愤怒,甚至怀疑高力士收受了好处昧着良心说话。
    高力士能感觉到龌龊的误解,在他看来,个人荣辱事小,主子的利益事大,为一妇人而逼反实权将领得不偿失。
    “当日,臣确实看见了李怀唐讲安禄山踹飞,不仅如此,还看见了安禄山的回头怒骂。陛下如若不信,可向当时站在李怀唐身后的大臣询问。”
    “够了!”李隆基勃然大怒。按照常理,李怀唐没有救他的动机,即使相救,也断然不会平白无故将天大的功劳让给他人。
    常理让知道真相的人都迷惑,高力士无法解释清楚,所以李怀唐在他心中的赤诚形像更伟大。这也是他冒险为李怀唐说话的原因之一。
    “不必多说,朕意已决,苏紫紫必须入道观!普天之率莫非王土,没有人可以抗拒朕!”
    既然阴差阳错,那就将错就错,李隆基觉得有表明强硬态度的必要。向李怀唐施压的意义在于,至少让他开休妻的先例,为后继招数打下铺垫,不达目的不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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