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皓哥儿这么香呢。”皎然蹲下将皓哥儿一把接住,深深吸了一口香扑扑的奶香味。
    皓哥儿一边舔着手中的麻糖,一边奶声奶气地说道,“大娘给我洗香香迎新年咯。”一边还不忘向皎然炫耀他的新衣裳,织金线的带毛边绣鲤鱼红棉袄红棉裤,脚上是虎头鞋,顶上是虎头帽,帽侧还竖起一双耳朵,帽底镶一圈裘皮,把皓哥儿的小脸衬得红润润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啦,白师太这是下血本了啊。”皎然往他粉嘟嘟的脸上吧唧吧唧就是两口,往常皓哥儿的衣着寒碜得很,除了缝缝补补的百家衣还是补补缝缝的百家衣,白师太和丁旖绰都坚信小子不能纵着养,所以皓哥儿除了吃的和上学堂,其他的“穿用度”都和乡野小子看齐,效果也是显而易见,把皓哥儿养得怪皮实的。
    提到白师太,皓哥儿小嘴难以控制地微微撅了起来,皎然见他眼圈还红通通的,刮了刮他的鼻子问道,“怎么了,又不听话惹白师太发脾气啦?”
    皓哥儿小脑袋越来越低,窝在皎然耳边委委屈屈地嘟囔,“我们去买年画吧然姐姐。”
    皎然一头雾水,走到门前,从石敬泽嘴里才知原来是皓哥儿抢着要帮忙贴年画、贴春牌,结果好心帮了倒忙,一噗通捧着年画全都栽到皓哥儿的专属小浴桶里,被白师太把脚提起来就劈头盖脸训了一顿。
    难怪一直站在巷子里东张西望,原来是在等人来擦屁股呢,皎然摇了摇头,把皓哥儿胸前的长命锁塞到袄子里,领着他和彩絮儿掉头到街上的年画作坊去了。
    作坊里的年画所剩无几,皓哥儿小手一指,点了副《老鼠娶亲》,彩絮儿选了《迎春接福》,皎然心中略略计算家中有几扇门户,又拿了《五谷丰登》、《天官赐福》、《六畜兴旺》,还有一副给白师太贴的《福禄寿三星图》。
    回到家中时,皓哥儿低眉顺眼地捧着一叠年画送到白师太面前“将功补过”,白师太忙着祭祖,懒得理他,皓哥儿立时就雨过天晴,攥着石敬泽去找浆糊贴年画。
    夜凌音和丁旖绰既要祭祖又要捣腾年夜饭,皎然见二位娘忙活不开,忙和彩絮儿去了灶房打下手。
    时人过年正兴吃年糕,这活儿皎然会,就揽到自己身上了,糯米粉要用绢罗筛过,吃起来才滑腻无杂,粉中加水加蜜,搅成略硬些的面团才好定型,家中年糕印版不多,不过该有的“五福”、“如意”、“六宝”都不少,彩絮儿一块块印着,皎然手巧,给皓哥儿捏了胖乎乎的黄鸭、肥嘟嘟的玉兔,最后贴上枣和栗子,用箬叶裹起置入蒸屉中,没多久,便有一股甜香清软的味道扑鼻而来。
    寻着这味道而来的,还有隔着一堵后墙的苏氏,“年还没到,我先赶早来拜年啦。”苏氏永远是人未到声先至,“祝大家新年吉祥平安,如意有福咧。”
    丁旖绰也是个关不下嗓子的,苏氏还没拐进灶房来,就“崔夫人哟”地喊起来了,两人在门边遇上,丁旖绰牵起她的手开玩笑道,“怎么这个时辰来了,是要来蹭我们的年夜饭吗?”
    苏氏哈哈大笑,“我们那边也快开饭了,今年怕是不成,希望明年咱们能围桌一起吃哩。”说着还拿眼睛去瞧站在丁旖绰身后的皎然。
    这明晃晃的暗示,皎然半垂眸微笑着没搭话。
    苏氏看她这娇羞的小模样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忙把站在门外的崔子衡拉了进来,崔子衡手上拎着个食盒,“想着再晚些该要用年夜饭了,就趁着刚出炉,带着阿衡送来给你们。”苏氏将食盒盖子揭开,里面是红、黄、白三色年糕,象征金银财富,又寓意年年高。
    崔子衡踏出一步,把食盒递到皎然面前,“然妹妹,你定要尝尝,我特意吩咐厨娘少加些糖的。”
    皎然却之不恭地收下,“多谢子衡哥哥。”
    一旁的大人见小年轻这幅扭扭捏捏的模样,如同在看当年的自己,又更像在看笑话,丁旖绰戏谑道,“瞧瞧衡哥儿,耳根子都红了。”
    “可不是吗,平时多能说惯道一个小子,这会儿快成哑巴了。”苏氏恨铁不成钢地损了一下儿子,又捧了一下皎然,“还不是因为咱们然丫头,看着这张小脸,有时候我瞧着瞧着也要晃神呢。”
    “崔夫人就是爱促狭。”夜凌音忙出来帮女儿找台阶,“怎么把我们阿然说得跟白花花的元宝一般,那才是晃眼呢!”众人大笑,夜凌音推了推皎然道,“咱们的年糕也能出笼了,快去把你姨母的年糕拿盘子装下,再装些热乎的叫他们回去也尝尝鲜。”
    今年的年夜饭吃得自然不同于往年,大人都在感慨家中不知是拜对了哪路神仙。
    一是石敬泽改性,不说悬梁刺股,但也算肯勤学苦练,不再成日鬼混斗鸡走狗了,让丁旖绰少生了不少白头发。
    再说皎然,半年多里先是酒馆起死回生,后来又开了四季园,如今似乎亲事也快有着落了,还是知根知底,又颇为靠谱的人家,不过因着南下这事儿,怕是要先耽搁小半年。不过这不打紧,在夜凌音和丁旖绰眼里,皎然是顶顶好的,不怕嫁不出去,只怕留不住。
    吃着说着,丁旖绰和夜凌音难得多吃了些酒,连白师太也有些微醺,反倒是小年轻们清醒着。
    吃完年夜饭,便是除夕夜的经典项目放爆竹,远近四处鞭炮声此起彼伏,越到子夜相交时分,京城大街小巷里越是争辉竞响,一浪一浪如击鼓轰雷。
    皎然侧着身子把皓哥儿护在怀里,一手抱着他,一手抓住他拿着香的小手,见药线开始冒火星,立时母鸡护崽一般抓起皓哥儿就往台阶上跑,院子里噼里啪啦的声声不绝,皓哥儿两掌拍不到一块儿笑得咯咯叫。
    像他们这样的小户人家,燃鞭炮就点个小的,地方就这么方寸,大的也不行,就图个乐呵和年味,但像越国公府这样的朱门大户可就不同了。
    下午家中眷属到祠堂祭完祖宗,厨房里就陆陆续续上菜了,小娃娃换上新装,丫鬟一色粉白黛绿,和家中小姐忙活剪镂各色花鸟幡儿胜儿,大的挂上枝丫,插到窗前屋角,小的戴上云鬓,满宅子五彩缤纷,见面都笑盈盈的。
    用完年夜饭,便移席到花园燃鞭炮“迎神”,花园中早有下人搭好屏架,烟火花炮齐备,还有“满天星”、“游龙戏凤”、“惊天雷”、“一飞冲天”各类爆竹炮仗,小型的人人皆可点,大型的姑娘们不敢放,只能让凌昱、凌昊几位大的去点来众乐乐。
    地上火花四溅,半空火树银花飞舞,红艳艳的火光晃得四周宛如白昼,小娃娃在奶娘怀中咿咿呀呀指着那一簇簇花火,大娃娃被丫鬟紧紧牵在手里,像凌涵这种半大不小的,管也管不住的,只能由哥哥看着点火,公主和老祖宗则远远坐着看一群儿孙嬉笑打闹。
    花园里笑声盈动,声乐四起,起初凌昱是盯着凌涵的,可看着看着,凌昱居然在灯火阑珊里看到了一张如花瓣般的脸蛋,正似笑似嗔地望着他……
    “三少爷,老祖宗说差不多该回去守岁了。”仆人的传话声唤醒了凌昱。
    凌昱这边要守岁,皎然那边自然也是要的,不过白师太她们夜里都吃多了酒,晕晕乎乎的只想沾床睡觉,石敬泽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除夕夜也不忘挑灯夜战,便只剩皎然、彩絮儿和皓哥儿三个想守岁的。
    白师太见状,把皎然和彩絮儿赶回西厢房自去守着,皓哥儿正灵醒着,半点困意都没有,咚咚咚就去拖着被褥想要跟皎然过去。
    白师太看到被褥沾地,差点又要跳起来把皓哥儿抓来打,皓哥儿忙扔下被子,咚咚咚跑到皎然后面抱住她的大腿。
    “去吧去吧,今晚别回来了。”大过年的喊打喊杀颇为不吉利,白师太眼不见为净地挥手赶走了皓哥儿。
    皓哥儿抱着一盒零嘴,又蹦又跳地往西厢房奔去,皎然跟在彩絮儿后,转身关门时,抬头就望见了对面屋顶上一抹熟悉的身影。
    凌昱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来到这里了,原本只想登上屋顶吹吹风清醒清醒,结果跳着跳着,就到了此处。
    皎然脸上火辣辣的,想挥手不行,想出声更不行,害怕被瞧出端倪,只朝他远眺了一眼,立马合上门转身走进屋内。
    方才脑海里映上她的脸,怎么也挥之不去,凌昱本也没想定要见到皎然,只是想瞧瞧她此时在作甚么,也是同他一般守岁吧?
    既然见到,便可以回去了,凌昱起身准备回府,又往皎然的屋子望去,却见窗前似乎挂着不知什么东西,凌昱脚下轻点砖瓦,绕过正屋,见石敬泽门窗紧闭,这才跃身而下,果然没记错,锦囊上还残留着她的温度,是刚掏出来的,正挂在窗沿凸起的疙瘩上,随风轻晃。
    凌昱取下锦囊,里头是一块滚着碎花生仁的元宝糖,其实凌昱也不爱吃这些甜腻腻的小孩玩意儿,但这会儿却鬼使神差地往嘴里放,香脆酥甜的味道蔓延开,倒还不赖。
    隔着一扇窗,皎然背着手贴在墙边,也不知凌昱看到没,或是拿走了没有,窗扉只留着一条细细的缝,皎然想推窗探头去瞧锦囊被摘下没有,可又不想叫凌昱知道她就立在此处,这多蠢哪,早知道放完就走了,所以皎然决定再多站会儿,因着这扇窗就在墙角,她若要走过,烛光把身影映在窗纸上,外头是看得见的。
    “然姐姐,我的糖元宝宝呢?”皓哥儿点了好几遍攒盒,也没找到他的糖果,纳闷地寻找目击证人。
    听到皓哥儿的呼唤,皎然条件反射就应了一声,一出声就发现话收不回喉咙了,赶紧捂住嘴巴,耳边清楚地传来外头一声低笑,而后窗扉被推着合上,发出一声轻响。
    皎然好不容易褪去红晕“唰”的一下又烧了起来,纵使隔着一堵墙,好似眼前也有凌昱注视的目光,一定又在嘲笑她,皎然羞极生怒地跺跺脚,再待不下去,飞也似地就小跑回明间。
    “明明拿进来了呀。”皓哥儿撅着小嘴不太高兴,难得过年白师太不管他吃糖糖,怎么会不见了呢。
    皎然心不在焉地嗑瓜子,敷衍皓哥儿道,“要不要再去主屋拿呀,都在榻上放着。”
    一句话就把皓哥儿治到了,“那不要了,我不吃了。”皓哥儿连忙挥着小手道,再去他就回不来守岁了,白师太一定会把他拎上床睡觉的。
    不过小娃娃哪里就真能守岁了,皓哥儿平日里是不到亥时就困的人,今日能熬过子时已是极限,攒盒吃得七七八八,窝在皎然怀里眼皮也耷拉下了。
    皎然和彩絮儿轻手轻脚将他抱到床榻里放下,自己也解衣躺下,彩絮儿累了一日,沾到枕头也呼呼睡去,只有皎然心里仍七上八下。
    除夕夜烛火通宵不断,皎然枕着手臂望着妆奁前时不时发出爆裂声的烛火,屋子里暖洋洋的,正如她此时的心,也不知凌昱见到锦囊中那样的小孩玩意儿会不会嘲笑她,一定是会的,皎然也不知为何当时想也不想地就抓了一块糖往里塞。
    哎,皎然转身又换了个姿势,这已经不知道是她今夜翻来覆去的第几个来回了,皓哥儿小嘴微微张着,皎然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他圆乎乎的脸蛋,来来去去玩了好几下,突然想起白师太交代的压岁钱还没给他系上,赶紧翻身而起。
    此时的压岁钱是用彩绳穿起百十枚钱,编成龙形,置于床脚,便谓之压岁,皎然取到压岁钱,正要往屏风后去,就听见窗户边传来“叩叩叩”轻轻几声,皎然福至心灵就想到了凌昱。
    往后一看,窗扉轻轻被推开,果然是凌昱跳了进来,皎然赶紧小跑过去,“你来作甚么呀?”这都丑时快过了吧。
    凌昱一脸坦荡,“当然是来寻你的啊。”还颇为欣赏地环顾了一圈皎然的闺房,这还是凌昱第一回 如此“正常”且没有惹皎然不悦地到这里来。
    皎然却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呆呆跟在凌昱后面,眼见他就要绕过屏风,赶紧伸手攥住他,鹤氅上还带着外面的冷意。
    凌昱没有再往前,只随手抓过屏风上的披风,转身帮皎然穿上,又抓过白狐围脖戴上,搂着她的肩膀将她拉到身边,“我们出去吧。”
    皎然愣了愣,推了凌昱一掌,“你们府里不用守岁啊?”
    “和谁守不是守。”凌昱在她耳边道。
    皎然觑了凌昱一眼,心中却十分受用这句话,想想反正也睡不着,便扬了扬手中的钱串,然后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放在皓哥儿的床脚边,这才折了回来,凌昱上下打量了皎然一眼,又随手抓起一件大氅把她裹得跟穿了被褥一般,这才满意地搂着她从窗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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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阿蒙:这来来回回来来回回的,零三你除夕夜好忙啊。
    零三:要你管。
    第113章 第一一三回
    皎然以为凌昱口中的“出去”,是又要领她去哪里溜达逛夜市,结果出的是屋门,去的只是正屋的屋顶,因为已经跟凌昱飞过好几回,猝然腾空而起,皎然也学着凌昱脚尖轻点,仿佛她也能飞一般。
    黑蒙蒙的天上不见明月,站在屋顶,远近的烟花好像随手便能摘下来,让人就着这绚烂的背景,也宛如可以入画。
    半夜时分,盛京城中依旧宝炬银花、鞭炮竞响,彻夜不停,因此皎然并不担心两人的说话声会被脚下呼呼大睡的家长听去,“就这里呀?”皎然扶着凌昱在屋顶站稳。
    “不然你还想去哪里。”凌昱笑了笑,先大马金刀坐了下来,牵起皎然的手示意,“坐下来看吧。”
    皎然心想,还真是来跟她守岁的啊。
    凌昱一个火炉不怕寒气从底入,皎然却是不耐寒的,忍不住又盯上凌昱的披风,反向拉了拉凌昱的手,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领略她的意思。
    凌昱出人意料的不配合,大言不惭道:“夜半三更寒气最重,我也是怕冷的。”
    “那你为何又只穿一身锦袍,披一件鹤氅?”皎然反问,有时候觉得凌昱真的很幼稚,明明是事实的东西,他却能小孩一样耍赖不认账,但又是一如既往的冷着一张脸。
    凌昱没接话,拍了拍大腿道,“借你坐一下还是可以的,不如我们抱团取暖?”
    皎然真是无法苟同这人的厚脸皮,总是能将这样的话如此平静地说出来,皎然脸一红,报复性地重重往凌昱腿上一跌,两人相叠而坐,不过这都是甜蜜的报复,一坐下,皎然就往后蹭了蹭问道,“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想来就来了。”凌昱在她头顶答道。
    半夜从床上起来,皎然并无梳头,要出门时只随意用一只白玉簪挽起固定,一头青丝本就松松垮垮的,凌昱索性将白玉簪摘下,随手插到自己的玉冠下,揉了揉皎然的头发,她的头发又滑又顺,摸起来就如丝绸一般,怎么摸都不腻。
    皎然却以为凌昱是嫌那簪子硌人,便随他去,但凌昱的回答皎然是不认的,脑袋擦过凌昱的下巴,抬眼看向他,“你是不是想我了才来的?”
    凌昱看着皎然的眼睛,那眸里蓄着一池水,映下满天烟火,好似能与之争辉,这话如果在别人嘴中问来,多少会带一些狎弄戏谑的味道,而眼前这人的眸底,却澄澈得犹如三岁小儿,让人相信她就真的只是想问你是不是想她才来的,凌昱想了想,不对,一般的姑娘家,是不会问这种话的。
    皎然似是等不到回答便誓不罢休,没骨头一样蹭着他的胸膛往下滑,整个人半躺在凌昱怀中,眼睛却依然等着他的回答,满眼希冀。
    “是想你了。”凌昱倾身吻了吻皎然的眼睛,痒得皎然忍不住就直笑,拿手去摩挲他下巴有些粗糙但其实并看不出的胡渣,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笑意,“其实我刚刚也在想你。”
    “你方才有吃我给你的元宝糖吗?”皎然一谈恋爱,整个人就如同小孩一般,猴在凌昱怀里没个定型,这会儿又擦着他的手换了个歪着的姿势。
    凌昱收紧手搂住皎然的腰,怕她翻来覆去别等会儿滑到地上去了,“吃了。”
    “我是第一个向你拜贺新年的人吧。”皎然说了个肯定句,然后向凌昱伸出手,“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是不是也应该表示一下呀?”
    凌昱张开嘴咬了一下皎然的纤纤玉手。
    皎然佯怒地抓了他一把,“你这个小气鬼,没点诚意。”虽是嗔人的话,但说出来却仍是娇滴滴的,半点也听不出有一丝不悦。
    其实皎然那话不过在开玩笑,但姑娘家的心思,还是期待凌昱有点什么表示的,不用在这时立刻拿出来,毕竟凌昱刚刚收了她的“贺礼”没多久,总需要给他些时间准备。
    所以当凌昱拉起她的手,把一块又凉又硬的木牌放到她掌心时,皎然不由呆了两息的功夫。
    “比起你偷皓哥儿的糖以慷他人之慨,我这够有诚意了吧?”凌昱捏了捏皎然的脸颊。
    皎然借着远处一瞬一瞬的火光,举起木牌对着光线又摸又瞧,不太确定地问道,“这是童家庄进城的牌子?”
    “如假包换。”凌昱道。
    那以后童家庄就归她管了?城外地好水好,四季春在四季园难以高产,有了这块通行证,便能挪到城外酝,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皎然吧唧吧唧地亲了木牌两面,害怕凌昱收回似的赶紧往腰间一藏,笑嘻嘻问道,“你怎么舍得给我呀?”
    “小财迷。”凌昱刮了刮皎然的鼻子,“本来就是要给你的,但总要等易主后的琐事料理干净,不然给了也是白给。”
    其实凌昱本想日后再给,不过眼前方侍郎这事儿基本尘埃落定,虽说大理寺仍未定罪,但抢圣人之物本就是重罪,如今再加上皎然那本订酒名册,那些送酒之人知方唐大势已去,都急着保命,一个个有多少倒多少,把这些年方唐的罪行全都倒了出来,全然无需用刑,反正等方唐去了,也没人能找他们的茬儿。
    大罪小罪算下来,方唐这次是在劫难逃,童家庄没了后顾之忧,因此凌昱这牌子便提前拿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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