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凌昱鄙夷的妇人此时正坐在殿内对镜梳妆,连打两三个喷嚏,把一旁的宫女都吓到了,“娘娘,要不多穿件棉袄子,回头着了凉就不好了。”
    妇人抬起纤纤玉手摆了摆,“免了,多生个火炉,再端两个汤婆子来便可。”
    摆手的妇人正是如今的四妃之首余妃,生得纤细婀娜,但细细一看,会发现沐浴后刚绞干的青丝特意往鬓角拢了拢,余妃膝下生有三公主,刚生完六公主出月子,青丝掉落却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宫女端来漆盘,盘中是两个刚装满热汤的汤婆子,仍放不下心道:“娘娘刚出月子,可要紧着身子,皇上不知何时才过来呢,要不奴婢给您加身袄子。”
    余妃拿着一对金累丝嵌珍珠耳坠在耳边比了比,从镜子向宫女瞥去,“你也知我刚出月子,好不容易牌子才放回去得以侍寝,若不上点心,回头皇上被别的小妖精勾去了可怎么办?”
    第117章 第一一七回
    宫女紫儿拿厚棉布将汤婆子裹住,再送到余妃怀里,陪笑道,“娘娘天香国色,眼下宫中就只有一妃,哪个狐狸精能越过娘娘去。”
    自从先皇后仙逝,皇帝勤于朝政,嫔妃虽多,但宫中排位许久未动,于余妃而言,这是好事儿,却也是坏事儿,好在皇帝不流连花丛,播洒雨露一如计日程功,无偏无倚,坏在妃位尚有空缺,那便是谁都有机会跟她平起平坐,更坏的是这些人,能与她争那个和皇上互称夫妻的宝座。
    余妃把汤婆子抱在怀里,叹气道,“也是我肚子不争气,没能生下小皇子,眼下静嫔肚子里那块肉不知是儿是女,只要生下来,封妃是板上钉钉的,若由她诞下大皇子,不说妃位,后位都有得盼头。”这也是皇帝不偏私偏爱的坏处,让她们只能靠肚子去拼。
    紫儿一下一下帮余妃梳头,低声在她耳边道,“静嫔无根无基,不如……”斩草除根。
    “胡闹!”紫儿话还没说完就被余妃扭头沉声轻斥,“你忘了当初议论先皇后死因的人,是落得如何下场的?”
    “是奴婢糊涂了。”下场如何紫儿自然清楚,那时后宫四妃的位置上,除了余妃,还有与皇帝打小相识,青梅竹马的嘉妃,且这嘉妃还是皇帝的表妹,若非嘉妃自己作死,只怕先皇后去后那金灿灿的凤冠就要戴到她头顶上,可惜嘉妃范了皇帝的大忌。
    皇帝最恶人搬弄是非、争宠使计,更别提谋害皇嗣,若是静嫔无故滑胎,那定要翻天覆地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可就不是像嘉妃一样打入冷宫就能结局的下场,想到这里,紫儿的手不由抖了抖,皇上看着温和儒雅,实则比谁都杀伐果断。
    “皇上埋头朝政,对后宫之事最是容不得沙子,与其暗地里当刽子手,不如光明正大地争宠。”余妃跟了皇帝多年,不知他到底爱好何物,但厌恶什么却是一清二楚的。
    所谓光明正大地争宠,便是做花丛中最亮眼的那一株,余妃摸了摸如秋日落叶般掉去的青丝,冬日难捱,春日难等,不知头上的草儿要何时才能春风吹又生,她看向紫儿问道,“父亲那边如何了,可能尽快找到鬏髻?”
    紫儿答:“大公子遣人说,好料子找到了,但那边的人说了上元节赶不上,大公子让娘娘灯节和皇上登城门时,先将就用着旧的。”
    上元灯节正月十五夜里,皇帝要领着众妃嫔登城门赏灯点状元灯与民同乐,如今余妃位份最高,没有凤仪遮光,自然一门心思想在城门上出够风头,余妃有些遗憾,“也罢,好料子急不得,不急这一时,往后日日能用才是要紧。”
    人心不足蛇吞象,再美的女子,若无一头堆云砌墨的乌丝,脖子都不好意思抬起来,余妃不死心地道:“你知会兄长,若还有好料子,多弄些进来,过完年宫里要选秀女,往后用处还多着呢。”
    余妃口中的兄长,便是盛京城承恩伯府家的世子许劲,许劲此刻正抬脚踏进白矾楼,站在廊下身着粉白黛绿的女史一窝蜂涌上来,许劲面露嫌弃地挥开,拂袖往白矾楼深处走去。
    今夜是白矾楼新雏尝鲜日,新年新姐儿,谁还要碰这些残枝败叶,花儿娇嫩时才有人采,许劲想想就美妙,走着走着,脚下都快飘起来了。
    沿途有舞娘翩然走过,正月是白矾楼生意最红火之时,处处闻丝竹、飘浓香,许劲一脚跨进院子,四面八方飘来悦耳的琴乐之音,许劲鬼使神差地仰头望去,天边似乎传来一阵“叮铃铃”的悦耳响动,若有若无,许劲陶醉地晃了晃脑袋,好时好景,想来天庭的仙子也在乐呵。
    顶楼的楼阁冬日虽闭起,但仍留有一个小小露台,站在此处便可观皇城一角,可黑夜里入眼的只有如巨兽冬眠的殿宇,还有随风晃动的灯笼。
    皎然收回视线,将白嫩嫩的纤手从凌昱掌心挣开,反过来抓着他的右掌拿在眼前端详,“刚刚那火在掌心烧,不疼吗?”皎然抬头往背后的凌昱看去。
    凌昱在皎然颈间嗅了一口清香,指尖摩挲她的掌心,答非所问道,“若是你这般的手,定然是疼的。”
    “也是。”脖子被他拱得痒痒的,皎然觉得今晚凌昱腻歪得很,缩着脖子躲着他笑道,“难怪你掌心那么厚,想必是烧厚了。”就跟脸皮一样厚哩。
    凌昱的回答是唇瓣擦着颈间上移,然后在她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
    这咬中带舔的,只痒不痛,皎然鼓着雪腮问道,“还不下去吗?一直待在这里不好吧。”白矾楼皎然人生地不熟,一下马车就被领着登上最高处,虽然旖旎温情会让人头脑发涨,不过此行的目的她可没忘记,还没见识见识青楼是什么样的呢。
    凌昱收紧贴在她腰间的大掌,冷风中萦绕着她身上的香气,叫人一步都不想挪动,“不用怀疑,带你来这里就是想和你亲近。”
    果然是脸皮厚,皎然脸蛋一热,又往远处望去了。
    顶楼阁间窄小,门外即是连着主楼的木梯,皎然听见一个轻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片刻后,果然有人叩响。
    凌昱松手,往后退了两步打开门,皎然看清了叩门之人正是楼若,上回楼若在凌昱面前替她解围,所以皎然的楼若的印象颇好。
    “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楼若朝皎然颔首致意并温柔一笑,对她的存在似乎并不意外。
    凌昱在皎然耳边留下一句“在这儿等我”后,便掩门而出,皎然拿手背贴了贴脸,这叫个怎么回事儿啊?柳色解语花用完,转身就找了雪色解语花?
    皎然看了看阁间毛毯上摆着的案几,冲了一半的茶还飘着茶香,也不知凌昱去做什么,无事可做,皎然将软垫扯到毛毯边上,如此不用脱鞋也能坐上去。
    一盏茶饮完,外面还没动静,皎然站起身来,走到露台边倚着,心中数着时辰,又不知过了多久,往门边看去,凌昱仍没回来,她悄悄走过去拉开一条门缝,外头空荡荡的,哪里有楼若和凌昱的身影。
    皎然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顶楼阁间狭小,两个人待着不嫌小,一人独处竟觉得如牢笼一般,皎然干脆开门而出,轻脚走下楼梯,到主楼廊下望风透气,横廊背后即是皇城,无遮无挡,夜风嗖嗖,皎然抱紧手臂,说不得一个人待着就是冷。
    从四楼往下望,一楼比一楼热闹,顶层人流最少,客人皆为商贾权贵,今夜宴饮的厅堂也不知在哪间,但因着有出阁宴,四层比往常都要热闹,侍者四处走动,皎然退到一边,看着端盘呈酒的侍者匆匆来往,突然有种被遗弃的失落感。
    这幅黯然神伤的面容虽遮在面纱下,但仍从那双眸子里流了出来,落在姗姗来迟的曾诚眼中,曾诚觉着这眼神似乎有些面熟,从远处一步步走来,一直盯着横廊处那位背月而立,凭栏眺望的孤身女子,裙摆微微吹起一角,无边夜色中只有缺月一抹光源,让人想起住在广寒宫里的月娥,是不是也时常如此怅惘。
    曾诚疑惑的神情就这样撞入皎然的视线里,心中一惊,轻手提起裙摆,告诉自己动作不能太突兀,款款朝另一边走去,爱玩归爱玩,但她来青楼断不能叫别人知晓。
    越看越熟悉,曾诚脚下轻快追在身后,试探性地喊着,“姑娘,姑娘。”
    皎然没有回头,楼廊七拐八绕,也不知走去哪里,但曾诚的话是绝对不能回答的,一开口便会暴露无疑。
    可惜曾诚一点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一路追在皎然身后,皎然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眼睛四处张望,心里念叨着老天保佑,最后心一横,拐着游廊往最热闹处走去,跟在一群女史身后。
    “姑娘可是与小生相识?”皎然脚步再快,也比不上健壮的男子,曾诚的手就快碰上皎然的肩膀,另一只纤纤玉手忽然从旁边先一步抓住皎然的手腕,嗔怪道,“妹妹哪里去了,都快轮到你了。”
    皎然脚步顿住,见说话的是楼若,那颗快跳出来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两人齐齐往身后的曾诚扫去,楼若语带调侃,“公子怎么这么猴急啊。”
    曾诚视线就放在皎然脸上,方才那眸里的茫然早就消失殆尽,欠身尴尬一笑,“小生适才遥望仙姿,觉着这位姑娘有些眼熟,不知……”
    楼若轻快打断,看向皎然问,“妹妹可是认得这位公子?”
    皎然福至心灵地摇头,没有说话。
    曾诚还要待问什么,披风挡不住内里春夏才会穿的衣裳,曾诚一眼扫过,又看皎然半张脸的妆容,实在过于艳丽,并非熟悉的模样,心里道该是想多了。
    楼若见状又调笑道,“那还不是猴急?今夜是胜雪的出阁日,公子若有意,备好银两,咱们宴上相见。”
    皎然一怔,她怎么成了胜雪了,还要出阁?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是小生唐突了。”曾诚拱手欠身,他的然妹妹怎么会是女史呢,新姐儿出阁,眼带惆怅也是正常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这边虽解了围,但周围的女史目睹这一幕,叽叽喳喳的有在戏谑曾诚搭讪套路老套的,也有在上下打量皎然的,这一身的花样行头,比她们出阁时赚的还多,也不知妈妈和楼若又在哪处□□了这么一个极品,竟护得这样严实,看来是要抬个好价钱。
    皎然骑虎难下,被楼若拉着往里走,在她耳边柔声道,“我听过你唱曲儿,你便上去一唱,比真胜雪还赛雪。”
    楼若声音轻柔淡定,还带着婉转笑意,把皎然心中的紧张抹去了几分,但仍是七上八下的,没当过姐儿没经验嘛这不是。
    “你会作舞吗?”楼若已经领着皎然走进红蕊轩,绕过眼前这扇屏风,便是正厅了。
    屏风后还有好些等待登台的新姐儿,个个眼中既有胆怯又有期待,只盼望着今夜能遇到个好恩客,卖个好价钱又能温柔以待是最好的,只有皎然,眼里流出的是赶鸭子上架的茫然,她轻轻点头,台上还有买卖正在进行,老鸨儿在叫价,透过屏风,仿佛能看到一个个两眼放光的脸孔,身子一颤。她这是做了什么孽哦。
    楼若见她点头,不由一喜,果然没猜错,这年头能歌者多善舞,欣然道,“那没问题了,待会儿啊,你就舞到凌公子身边去,他会护着你的。”
    皎然真是掐死曾诚的心都有了,明明是来凑热闹看戏的,怎么难为她成唱戏的了?又顺便把凌昱唾弃了一遍,尽会折腾她,自己的影儿却不知去了哪里。
    前厅一锤定音,买卖达成,厅内灯灭,纱幔掩上,黑不溜秋的鬼都看不见,皎然心中郁闷,被楼若牵上台,退场前,楼若还在皎然手掌捏了捏,皎然吸了口气,闭上眼睛。
    厅内落针可闻,白矾楼就是花样多,先是叮声起,继而丝竹和,皎然唱的是夜凌音的成名曲《绮罗香》,“惊粉重,碟宿西园,喜泥润,燕归南浦,最妨他佳约风流……”
    声如涓涓细水,宛如梁上飘来,厅内无光,更叫人把所有意识都投到那莲花台上,如此天籁之音绕耳浮动,纱幔未拉,灯火未燃,台下之人早就瞪直了双眼,心里想着灯火燃起不要叫人失望,挂羊头卖狗肉才好。
    一曲毕,厅内仍然屏息以待,声落灯起,小厮趴在梁上,头顶的重瓣莲型吊灯先燃起,投下佳人倩影,璨璨金丝纱幔拉开,众人倒吸一口气,凌昱眼睛眯了眯。
    第118章 第一一八回
    看客还没回过神来,轻快的鸣笛声取代了方才柔缓的丝竹琴瑟之音,灯下静止的仙子应声而起,踩着节拍翩翩起舞,烛光散落,不止仙子的衣裳是什么做的,泛着一层缥缈金璨的光,皎然也不知道这裙子和长衫,在灯下原来有这般作用。
    乐师队伍旁,楼若手捏长笛,目光追着皎然的身影,指尖起伏,配合得十分默契。
    坐在莲花台边上的看客,一时不知该往哪边看去,楼若姑娘鲜少献艺,一曲千金,可没想到今日居然吹了这样欢快的曲调,也不知这仙子什么来头,居然能让楼若姑娘伴奏。
    这是一曲山中农户丰收的小调,清脆透彻,欢快活泼,节拍紧凑,和方才那曲《绮罗香》的柔中带媚截然不同,节拍越来越快,莲花台上宛如仙子的身影也飘然若飞,双臂抬起,脚下转圈,层层叠叠的柳色云叠裙逐层绽放,如仙雾笼罩中升起九天仙女。
    绥带如蝶纷舞,玉铃叮当,山谷鸟声嘤啼,仙子不再躲躲藏藏,婆娑转出莲花台,两旁小厮眼疾手快将沿途灯树一路点燃,仙子所在便是看客注目所在,一双双目光都黏在仙子身上,生怕慢了些就错过丁点似玉姿容,仙子来人间告完喜,便要循着月色飘回天庭去。
    舞动间皎然还不忘留神四周,说不得白矾楼不愧是京中之最,这出阁宴每一处都叫人差点晃瞎眼,金箔不要钱似的往墙上贴,四处立满珠翠灯树,在地砖上投出被打碎的光,酒客的位置也极其讲究,宽敞独坐的当是贵客,一人一长食案,四周用繁花金丝纱帘围起,只掀起一角对着舞台。
    如此一来,酒客在纱帐内做什么事儿,便是无拘无束,极致风流。
    皎然偶瞥见帐中已有酒客怀中的女史坦胸露乳,二人面色酡红,只不过一个是醉的,一个是羞的,皎然心中一恶,视线挪了个位置,便和坐在舞台正对面的凌昱对上眼。
    楼若眼瞧着皎然当已找到凌昱坐在何处,指尖下压,韵律开始收缓。
    台上之人虽掩着面纱,看不清面容,但长披纱若有似无,烛光从衫里穿过,把里头饱满丰盈的桃子裹得愈加明显,简直就是欲盖弥彰,台下看客已然五魂荡了七魄,有人后悔下手太早,好东西总是在后头啊,眼见这小娘们款款朝凌昱而去,心中直痒痒,连忙劝道:“胜雪姑娘,别自不量力又去找凌三那厮,闭门羹不好吃,来爷怀里吧,让爷疼疼你!”
    吃不得难道还看不得了?有爱装文雅的男子,冬日里手中还执把扇子,也不知是扇风还是挡风,见皎然翩翩从身前舞过,扬手一挥,想把那碍眼的面纱鼓起来。
    只不过手刚伸出去,还没扬扇,便“呲”地一声手上吃痛,扇子掉下,那人咒骂一声“有骨头的拧不起无妨,没骨头的立得起才要紧”,捡起脚边裂开的扇子,不知何时桌边掉了一颗花生仁。
    污言秽语从身后传来,皎然庆幸自己已经舞到凌昱帐边。
    笛声渐慢,霓裳垂下,仙子宛如回到人间,就那样调皮地款款摇曳在人前,将勾不勾两手一搭一放,也不知那凌公子如何坐得住,若是换做他们,早就钻到裙里去了。
    皎然一手压着凌昱的肩膀,在最后悠长的笛声中准确无误地跪坐在凌昱腿边,端起案上的酒注子斟了一盏酒,送至凌昱嘴边。
    酒客这会儿真全成了看客,探着脑袋纷纷为皎然的鲁莽摇头,前面几位姐儿也不是没有向凌昱示好的,但人家都如现在这般,稳坐如钟,正眼都不瞧一个,虽看着像带着笑意,但微笑着拒绝也还是拒绝啊。
    众人一边为皎然叹息,一边为凌昱的不懂风情拍手,当然也为自己能捡漏而摩拳擦掌,今日的雏儿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极品,那歌喉、那身段、那舞姿,装得了仙女、献得了热情,在床上也是这般那就真真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咯,这银票出得值。
    谁知在众人都准备掏银票唤老鸨儿上场时,凌昱居然就着胜雪姑娘送至嘴边的手,把那盏酒饮了。
    坐在凌昱旁边的许劲离得最近,但隔着帘帐,反而不如旁人看得真切,只模模糊糊从繁花纱帐的轮廓里看见凌昱拦腰一揽,胜雪姑娘就坐到他腿上,忙扯着嗓子问,“天瑞,验货了没有啊,胜雪姑娘是有几多美貌?”居然把这小子拿下了,许劲算盘打空,闷闷喝了口酒。
    凌昱欣然配合地揭下皎然脸上的面纱,语气平淡道,“当是雪肤花貌之胜雪。”
    许劲酸酸摇头晃脑回了句,“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啊。”
    凌昱的声音不大,酒客口口相传,愈加好奇这胜雪是如何美貌了,听在众人耳朵里,凌昱这话是带着轻浮之气的,但看在皎然眼里,眼前这人哪里有狂浪之色,黑眸里还有几丝冷意。
    他不悦,她还不高兴呢!皎然也不说话。
    但她不说话,却有人想叫她开口。宴上多京中高门贵子,不熟也算相识,所谓酒色壮人胆,有人挑起话头就向皎然抛去,“胜雪姑娘,出阁日卖给凌公子,可要好生伺候啊,上一位被凌公子看中的姐儿,还是楼若姑娘呢。”
    又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胜雪姑娘,要不要说两句啊,被凌公子抱在怀里,是怎么个滋味啊?”
    宴中宾客齐笑。
    皎然鼓着腮帮子看向正在抿酒的凌昱,这难道就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前解语花为现解语花伴奏,把她送到凌昱面前?
    想着想着,皎然开始为楼若抱不平,那么貌美温柔,声线如此悦耳,连在台上捏她手腕的动作都是温柔的,楼若没有把凌昱征服,但已经把皎然征服了,皎然觉得屁股有些烫,很想奔过去和楼若执手相看泪眼。
    她并非想对着楼若无语凝噎,反而是觉得凌昱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加上此时此刻心中不爽快,就想痛诉一下凌昱这厮罢了。
    但碍于要脸,皎然还是不得不把脸埋到凌昱面前,没带面纱,后面的人虎视眈眈,一个个都等着她现原形。
    不过皎然很快便知上场前楼若交代的话并没错,凌昱真的会护着。
    突如其来的亲近让皎然睁圆了眼睛,因为凌昱捏着她的腮帮子,两唇相贴,她还没完全回过神来,那口酒就已经不打招呼登堂入室地进入她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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