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不长眼,抱歉抱……”皎然回了神,张嘴就开始道歉,结果定睛一看,和她相撞之人居然是张大官人,被沈氏引进张宅的记忆历历在目,皎然正了正脸色,状作不认识地道了声歉便往回走。
    张大官人也好似不认得她一般,只“嘁”了一声,喷了句“晦气”,扭头接着往前行。
    尽管张大官人一脸嫌弃,但不知为何,皎然总觉得身旁阴寒寒的,踏上四季园的台阶前,顺着张大官人的背影望去,路上人群熙熙攘攘,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只见他转身拐入一条巷子。
    皎然晃了晃脑袋,告诉自己许是离别的伤感使然,让她想多了,今日不知怎的哪里都怪怪的,便抬脚往院子里去。
    却说在张大官人拐进巷子前,一个原本蹲在路边的穿褐袄戴斗笠的汉子先一步转了进去,见张大官人拐进来,忙让他走在前头。
    “方才我撞到的那位姑娘便是,可瞧清楚了。”张大官人背着手问道。
    汉子的脸隐在斗笠之前,看不清表情,只听得他语气毫无波澜地点头称是,“瞧清楚了,那成色,买主定会满意。”又略带疑惑道,“只是这四季园里好像有高手,不好动手。”
    穿过小巷,两人一前一后步上一辆停靠在街角的马车,张大官人坐稳后才接着道,“自然不能在别人的地盘上动手,再等等,上元灯节就在眼前,再不济总要出来赏灯,到时人多眼杂,才好下手。”张大官人按了按手,“你们远远盯着便是,不要叫园中的守卫瞧见你们。”
    褐袄汉子应是,两人又交谈了几句,便寻了个偏僻的巷口下车。
    皎然可不知有人正对她虎视眈眈,忙完酒店的琐事,她还要陪皓哥儿玩耍呢。
    后厨食材众多,皎然拣了根圆滚滚的萝卜,又挑了条不扎手的细长木枝,拉着皓哥儿到花园里给他雕萝卜灯。
    皓哥儿撅着小屁股蹲在皎然旁边,看她在萝卜身上又划又刮又掏的,不一会儿,萝卜圆滚滚的小肚子就被掏空了,皓哥儿伸出小手指点了点萝卜渣,拿到嘴边舔了舔,摇头道:“不好吃不好吃!”然后又指着萝卜问,“我也可以做吗?”
    “当然可以呀。”皎然没有拒绝,不过只等到系绳子时,才抓着皓哥儿的手和他“一起做”,皓哥儿乐在其中重在参与,压根察觉不出来被忽悠了,拎着个萝卜灯就“蹬蹬蹬”跑去草棚给仙鹤看新玩意儿去了。
    皎然眼角一抬,看向花园门的身影,能被彩絮儿放进来的,自然只有凌昱,皎然收回目光没去理会,反着方向去找皓哥儿玩儿了。
    皓哥儿上回见着凌昱还是在鹊桥街的织女庙,但却印象深刻,远远看到凌昱走过来,就雀跃又讨好地喊了声:“老板哥哥。”
    “小马屁精。”皎然忍不住吐槽道。
    凌昱蹲下转了转皓哥儿手中的萝卜灯,和他说了几句话,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等萝卜灯的系绳归位,这才站起来和皎然并肩而立问道,“这萝卜灯是你做的?怎么不买一个小花灯?”
    上元灯节除了赏花灯,还有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小花灯,小娃娃拎小花灯,大人拿花灯,到时真是灯里观人,人中赏灯,小花灯皎然早早就给皓哥儿买了,但这会儿她却道,“自己做的怎么了?”皎然以为凌昱是看不上这种手工玩意儿。
    “挺好的。”凌昱道,“儿时我父亲也给我做过。”蕴藏着感情的玩意儿,不管再小,总能叫人记一辈子。
    凌昱拉着皎然走回竹风榭,“衣裳备好了吗?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当然早就备好了,原本今夜凌昱和皎然是约好的,要带她去春花院见识见识,但方才皎然看那衣裳,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便留在后院没带过来了。
    “我忘了,没有带。”皎然道装作很遗憾的样子,接过皓哥儿手中的灯吹灭。
    凌昱摸了摸皎然的头,笑道:“那正好,我给你准备了。”
    皎然觉得凌昱又在开玩笑了,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她的衣服呢,皎然蹲下抱起皓哥儿,一脸“我不想去了”的模样。
    结果走进竹风榭里间,就见榻上放着一个玄色包裹,还真准备了?
    凌昱伸出的手到了半空又放下,似乎像揉揉皎然的脸,又似乎想起赖皓哥儿在场,他走到皎然身旁坐下,一只手落在她后背,这是皓哥儿看不到的角度,在皎然耳边道,“不去可不行,今夜不去你会后悔的。”
    皎然略略坐直了身子,凌昱又将手搭在她肩上,“可是怎么了?”如果情绪没察觉出来不同,这肢体的抗拒可就太明显了。
    “没什么。”皎然拍着皓哥儿的背,一边哄他睡觉一边柔声道,要出门自然必须先把皓哥儿安置好,皎然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不去的,只是不知怎么地话说出来就不同了。
    这便是口是心非啊。
    凌昱指尖在皎然肩上轻点,问道,“可是为了何婉儿的事儿?”
    皎然先是震惊凌昱怎么会知道何婉儿怀孕的事儿,继而开始分析他这话是怎么个意思,她明明没有在为何婉儿的事儿烦恼啊。
    没等来皎然的回答,凌昱接着道,“我知你同她姐妹一场,但薛家门风森严,断不会在正室前头让茂挺有子嗣,她肚子里那块肉,必然保不住。”凌昱亲了亲皎然的脸颊,“你也不用太为她不值,路是她自己选的。”
    皎然看向凌昱,“谁说我是为何婉儿……”说到一半,皎然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这么说,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明示自己心中有鬼吗?
    “那是为何?”这回轮到凌昱不明白了,当真是女儿心海底针哪。
    “真的没事儿,我只是今日累了。”皎然将呼呼大睡的皓哥儿放到榻上,给他盖上披风,招手唤来彩絮儿让她照看皓哥儿,一回到竹风榭,就见凌昱指了指榻上的包裹,“快换上吧。”
    第116章 第一一六回
    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件柳色镶金边胸系长裙,一件薄如蝉翼的半透软烟披衫,并一件鹅黄满绣金线的抹胸,冬日里这着装也是够清凉的,确实是女史该有的范儿,皎然随手翻了翻,错愕地拎起最底下一件似软甲又不似软甲,似束腰又不似束腰的小件贴身衣裳,“这是什么?”皎然转过身问凌昱。
    在烛光下,片甲微微透光,一片片薄如指甲盖,袖珍若一根拇指,串成小衣不死板僵硬,醇色中泛着奶绿,在光里如水波泛粼,轻巧又灵动,看着质感醇厚,但拎起来只比一壶酒重一点,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那是暖玉甲。”凌昱道。
    皎然将玉甲往手上捂了捂,暂时还没感受到它的暖意,一脸不领情地和凌昱对视,“你把这个给我作甚么?”
    “不给你备着,大冬日里你真的能穿那些衣裳?”凌昱把包裹收起,塞到皎然手里,推着她走向屏风,“那些衣裳可是漏风的。”
    “谁说的呀。”皎然嘴硬地不认自己怕冷,转去屏风后换衣裳。
    一贴身,那暖玉甲的效用就发挥出来了,叫皎然以为心窝肚皮都藏着汤婆子,暖而不烫,软而不硌。
    凌昱看皎然满脸新奇地抚着肚皮走出来,视线渐渐往上移,软烟披衫下隐约掩映肩臂的莹润,抹胸于长裙上一半坦露,上绣的金线莲瓣也随着披衫的拂动若隐若现,石榴花的宽束带点缀胸前,柳中映红,绕着鼓鼓的山峰,在背后打出花结,确实像一朵待人采摘的花儿。
    “姑娘,真好看。”蹲在皓哥儿面前的彩絮儿眼里冒着光感叹道。
    皎然像她使了个极尽臭美的眼色,虽然彩絮儿的词汇一贯贫瘠,但如此淳朴的赞美,却叫人一听便心花怒放。
    “过来。”凌昱喊来皎然,手里拿着一对长绥带,抚平顺直,系在了皎然背后的花结上,绥带长垂在身后,随着走动轻轻飞舞,犹如春日里柳絮纷飞。
    皎然看不到背后的景致,只能听到叮铃作响,那绥带上应当是系着小铃铛和小玉佩,皎然摊开手,在凌昱面前转了一圈,“像吗?”今夜她的身份是凌昱的红粉知己,其实皎然觉得她这也算本色出演了。
    凌昱拿来披风给皎然披上,压着她的肩膀到竹风榭常备的盒装铜镜前,“你觉得呢?”
    皎然在镜子里嗔了凌昱一眼,抖了抖肩膀,“干嘛穿披风啊,我又不冷。”还不能让她美一美了?
    凌昱没有理会皎然,只和她在镜子里对看,皎然撇开眼不看他,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确实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你见过哪个花魁梳双丫髻的?”凌昱指向皎然的头顶,虽说嘴上质疑皎然的稚嫩,但“花魁”两字也足见凌昱对皎然这造型的满意。
    皎然终于明了,想想楼若,确实是满头珠翠遍体绫罗,一比起来她确实寒酸稚嫩了许多,“可此处没有梳妆的东西呀。”皎然道。
    “稍等。”凌昱步出竹风榭,皎然坐在榻上凭窗眺去,只听一声口哨传来,飞月便出现在园子里,也不知凌昱交代了什么,但凌昱走进竹风榭没多久,飞月就抱着一个三层木盒走进来,想来是梳妆用的工具。
    平日里只见飞月上天入地舞刀弄枪,皎然没想到飞月居然还会绾发髻,她乖巧地坐在妆奁前静待,像极了皓哥儿平日里瞧着瓷碗等开饭的样子,飞月却犯了难,看向凌昱问道,“公子,要绾什么发髻?”
    什么发髻,这学问可就多了,皎然在脑海里思索着,实则她没梳过妇人髻,也想不出头绪来,凌昱端详了皎然片刻,开口道,“绾个飞仙髻吧。”
    皎然愣了愣,飞仙髻亦是未出阁女子常绾的发髻,那这和她头上的双丫髻有甚区别?不过这话,皎然也只敢等飞月离开后才问,不然怕飞月想多以为是她不喜。
    走去花园后门的路上,凌昱伸手碰了碰皎然鬓间的双碟绢花金镶玉步摇,“我想着这发髻挺衬你。”
    皎然拍走凌昱的手,那刚刚瞎嫌弃个什么劲啊?明明是把钗环珠翠都备好了,是一步步引着她跳坑呢。
    皎然摸着飞仙髻上的双环,不知为何想起七夕那日,在织女庙和凌昱相撞那一幕,那时她好像也梳着飞仙髻来着……
    这么一想,皎然便又觉得飞仙髻虽比不上那些可柔弱可娇媚的妇人髻,但胜在仙气飘飘,清新脱俗,确实也比那两个圆啾啾的双丫髻更适合今日的行头。
    一上马车,皎然打开妆奁摆正铜镜就开始臭美,包裹里还有一条面纱,往耳后一系,便只露出上半张脸,这样就没人会认出她来了。
    “换上这件吧。”凌昱不知从哪掏出一件蛋青裘披风替她披上,皎然自己那件便只留在马车里,待回程再重新换上。
    凌昱系披风带子的手劲有些重,皎然蹙眉瞪向他,凌昱也拧着眉稍稍往后打量她的脸,皎然心想这厮今晚是怎么了,动不动把她当书一样琢磨,起初皎然心中是窃喜的,有种“老娘很好看吧!”的自恋,但被盯久了,难免有些发毛。
    凌昱眯着眼抬起皎然的下巴,“还是差了点。”
    差了点什么?自然是风尘的味道,柳色本就显人娇弱,将皎然如牛乳般莹白的肌肤衬得跟雪一般,配上这个发髻更飘然若飞,那眸子又过于清澈,直接将她所有的柔美都显现出来,最真实的影子不应该出现在今夜。
    皎然看着凌昱从妆奁的小抽屉里拿起一块青黛,高大的身影倾来,随之在她面前盖下一片阴影,尽管知道凌昱要作甚么,但气势逼人,皎然仍不由往后微仰,直接靠在车厢上。
    凌昱又略略向前倾,和皎然双目对视,“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声音低哑,声线戏谑,不知为何像带着温度一样,让皎然的脸开始蒸腾,两人之间只隔一个拳头不到的距离,鼻尖难免涌入他的味道和气息,被他这话一戏谑,本就暧昧的气氛顿时把空间变得更加逼仄,让人快透不过气来。
    “哪有?”皎然抵住他的胸膛,“我就是怕这里太暗,你看得清楚吗?别回头把我的眉都画歪了。”皎然倒打一耙道。
    “那你就别再乱动。”凌昱扯了扯唇角,收回身子坐在皎然跟前,一手抬着她的下巴,一手在她眉间细细描画。
    温热的触感从下巴传来,并无用力,但却箍着皎然不让她动弹,事实上皎然自己也一动不敢动,鼻息掠过她脸上,把皎然搅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但凌昱描绘得太认真,没有半点旖旎遐思的模样,以至于皎然也强装淡定,强睁着眼去看凌昱的耳朵,烛光将耳廓晕染出一圈淡金色,皎然将他的轮廓在心里描绘了一遍又一遍。
    “好了。”终于等到凌昱停手,可他似乎画上瘾,刚把青黛放回小抽屉里,又按住了皎然,“再等等。”
    皎然呆住,看着凌昱从妆奁盒子里挑挑拣拣,最后选出几瓣红梅花钿,仔仔细细贴到她眉间,往后靠在对面的车壁上,像刚完成一幅画卷一般笑得满意:“不错。”
    那笑声又轻又柔又似乎带着几丝作弄人的恶趣味,皎然狐疑地瞟了凌昱一眼,也不知被他画成什么模样,拿手想去摸额间的花钿,又怕一扣就掉下来,一时停在半空虚摸着。
    两人对视而坐,凌昱将把镜送至皎然面前,皎然不接,反而将他的手掰起,折弯他的手腕,凌昱倒是配合,就这样充当她的镜架。
    这也太妖艳了吧!
    “倒是不像我了。”皎然道,眉梢入鬓,眼尾上挑,和她的气质截然相反,她素来少画眼妆,方才神出九天,都不知凌昱何时在她眼睛上动的手脚。
    凌昱往前一挪,又坐到皎然跟前,手上却保持不动,“便是要认不出是你才好。”所以才会连披风都为她备着。
    皎然揭下面纱,上半张脸妖艳浓烈,便显得下半张脸过于平淡了,她瞪了凌昱一眼,抢过他手中的把镜照了照,弯腰低头打开妆奁最下小抽屉,果然有口脂。
    用鎏金蚌盒装口脂也是怪奢侈的,皎然挨个打开,选了和束胸带对应的石榴红,指腹带着体温,在蚌盒中多抹几圈便染上一层深红,对着镜子轻点抹匀,果然一有呼应,妆容瞧着便和谐多了。
    蚌盒还未合起,一个黑影便罩了上来,脑袋撞上车壁前,一只大掌先一步垫在了脑勺后,又是熟悉的气息,可这会却不是适才那般温和的专注,火热而炽烈,像是隐忍了许久般,目标明确地单刀直入撬开两片唇瓣,搅走她的香舌。
    马车转了个弯,车轱辘猛地骤停,皎然差点也要顺势往前,幸好凌昱稳坐如钟,将她拢在了怀里。
    车外有声音传来,是乞讨的声音,正有气无力地囔囔着,“官人行行好啊,赏点铜板吃饭……”
    京城里一年四季都有人专门拦车乞讨,能讨一点是一点,皎然不足为奇,车夫嚷嚷了几声想打发那叫花子,但那叫花子似乎不想走。
    车夫在车壁上敲了敲,得凌昱应声后才掀开帘子,低着头非礼勿视道,“公子,那人不肯走。”
    凌昱摘下腰间的钱袋子朝车夫扔去,“赏他几块碎银子再请走。”
    皎然正朝着车帘子的缝隙往外看,是一个正当壮年的男子,有手有脚的,这样的叫花子她是同情不来的,车夫拿了银袋子跳下,帘子落下,皎然正收回神,腰间的手帕就被凌昱抽了去。
    “干甚……”把镜又送至皎然面前,看着镜子里的人儿,皎然才发现唇边都染上了一层红,就跟没擦嘴的小儿一般,真是丑也丑死了。
    皎然没好气地接过手绢,小心翼翼地对镜擦着,车夫又扣响车壁,是送回银袋子来了。
    口脂落色难擦,皎然抱怨地看了凌昱一眼,见他从银袋子里掏出一张纸条,也不知上头写了什么,凌昱嘴角浮起一抹嘲讽,而后那纸条便在他掌心燃起,凌昱那手揉着揉着,便全都化为乌有。
    有人出大价钱在黑市买妙龄女子的青丝做义髻,这“义髻”便是假发髻,时人流行梳高髻,以云髻高耸为美,凌昱抬眼将目光移到正皱着眉想用力拭又怕留下红印的皎然脸上,但并非人人皆如她这般鬓发如云。
    也不知黑市的人怎么打听的,这眼光着实毒辣,打量到皎然身上,这头瀑布般的青丝,剪下来放到黑市,只怕千金都有人买。
    即是做高髻,那便是妇人,出得起银子买这样的鸦发,那必然非富即贵。
    京城贵妇圈假发供不应求,有银子的用真发,次一些的用棕丝马尾做?髻。
    这般明码标价要最好的真发,那当非一般富贵之人所为。凌昱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天下确有卖发讨生计的女子,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便是还有手有脚,一日能赚一个铜板,寻常人都不会选这条路,一头青丝于女儿家,与性命无异。
    如此不计代价打无辜之人脑袋的主意,是不顾一切要将人往死路上逼的意思,凌昱收回神往皎然看去,眼里又恢复了一往如常的温色,他轻笑着看眼前女子正跟镜子里的自己过不去,摇头抽走她手中的手帕,从水囊中倒出温水沾湿,轻轻帮她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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