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1参考自《建炎以来系年要录》
    第153章 第一五三回
    次日大早晨,万象春就上门来求见。这万象春就是原张宅,也就是如今的四季园的瘸腿屋主,那个陶芝芝口中的“怪毛瞪瞪”看上去极不好惹的中年男子,那时谁知道他背后的老板竟然是凌昱呢。
    万象春是凌昱麾下专司账目的能人,据说于土木之上也精益,是以凌昱才将他引荐来替皎然办事儿。不过皎然倒不觉得万象春不好惹,说话得体,对坐谈事儿眼也不乱瞟,眼神即是心神,举止得宜,充其量就是生得怪了些。
    在万象春面前,皎然自觉就是个小辈,口里直道要多请教他,姿态放得颇低,三人行必有我师,皎然从不害怕暴露自己的不足和短处,这倒是让万象春心中有些刮目相看,能者多自傲,而傲者往往自大却不自知。
    这样一来,接着两日都皎然忙得不可开交,先是将图纸细分,楼阁、花台、棚架、溪桥,细致至要栽何树、选何颜色的砖木,都一一标画了出来。当然这些活儿都是万象春在做,皎然只负责动动嘴皮子,再由万象春斟酌能否实施出来,记录在册。
    皎然不断为万象春竖起大拇指,这人做事利落不拖沓,身上的长处已经足以弥补他先天身体的不足。说起来这些事情真是琐碎,但万象春事无巨细将全部流程都和皎然过了一遍,弄得皎然便是想消极怠工,也懈怠不起来,总不好拖人家后腿嘛。
    等计划已经细致到花园酒店挂牌匾可开门迎客,才翻过去了两日,夜里皎然是拖着疲惫无力的身躯爬上床的,但不得不说,如此一鼓作气,真也是痛并快乐着,譬如万事俱备而后只差东风这一刻,就无比快乐。
    皎然想着这边已经完事,也不知凌昱启程到了哪儿了,鲁地不远也不近,若是策马驰去,两日的功夫当就能到,不过皎然还没待细算就呼呼大睡了,筹划新酒店每一个细节都不能错过,头脑风暴实则费脑又费神,自然也就一夜无梦。
    到早晨,皎然迷迷糊糊间微微睁眼,瞧着四处乌漆漆的天色尚早,习惯性地转转脑袋换个舒服的姿势接着睡回笼觉。
    结果手一伸,就碰到了不应该出现在她床上的东西。
    皎然心中一惊,猛地睁开眼,刚伸出被子的手立刻缩了回来,嗓子还沙沙的:“你怎么在这儿?”
    凌昱正悠哉悠哉地坐在她旁边,皎然第一个念头便是坏了菜了,这么少儿不宜的画面,该怎么跟皓哥儿解释,只盼凌昱有良心点,赶紧下床去。
    “你该问问,你怎么在这儿?”
    凌昱的笑声传来,皎然才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这哪里是在她闺房里啊,车帘轻垂,四面车壁,挂在车顶的莲花纹镂空金熏球残烟细细,晃悠悠的好似摇篮,难怪她总迷迷糊糊想睡觉。
    “你不是昨日就离京了吗?”皎然裹在被子里,露出小半张脸问道。
    “为了等你,延了一日。”凌昱手搭在被子上,“要起来吗?”
    难怪万象春跟赶集似的来得这么勤呢。皎然瞪了凌昱一眼,“哼哼”了两声表示拒绝,皎然心下郁闷,懊恼自己怎么被人拐了还睡得那么香呢,真是被人卖了还在帮别人数钱。且不知出发了多久,此处离京城不知道多远了,如果再闹着要回去是不可能的。
    于是皎然索性裹着被子蠕动着换了个位置,挪到凌昱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再抬眼朝凌昱笑笑,然后闭上眼睛接着睡觉,有了人肉靠背,这样就更舒服了。
    这姑娘也真是会自得其乐,原本凌昱已经准备好任由她折腾一番,不曾想还能得个笑脸。凌昱看着怀中熟睡的女子,那睫毛又密又长,似蝴蝶般轻轻扫过心尖。
    晨间的路上还很安静,只听得见马蹄“嘚嘚”的声音,还有耳边均匀绵长的呼吸,凌昱伸手环在皎然腰上,腾出另一只手拿出小木屉中的水囊,狂饮了一囊茶水。
    有人惊醒后还能美滋滋睡个回笼觉,十里之外的四季园里,有人却睡不着了。
    “哇哇哇”的啼哭声震天响般从跨院传来,比晨间叫醒的公鸡还洪亮,草棚里的仙鹤都忍不住出来迈了两步探了探细长的脖子。
    皓哥儿一觉醒来,就没见着他的然姐姐,本来清早起来皓哥儿嘴巴一瘪就想哭,不见了姐姐,便哭得更厉害了。以往只要他一哭,皎然即便在外间忙活,也总要来抱抱他的,结果哭了这么久都不见人,皓哥儿金豆子越掉越大颗,小脸皱成一团:“然姐姐,然姐姐呢?”
    “哎哟,皓哥儿快莫哭了,你然姐姐若是知道了,心肝都要碎了。”芙蓉儿拿着手帕给皓哥儿抹泪道。
    皓哥儿鼻子里还冒着泡泡,“然姐姐呢,然姐姐去哪儿了。”皓哥儿说着就从榻上溜下来,“咚咚咚”跑到院子里继续哭。
    “过几日,过几日姑娘就回来了。”芙蓉儿简直都快没辙了,她带皓哥儿的时间不长,困难比办法多得多。
    都哭了这么久了也不见人,皓哥儿越想越绝望,站久了又有些累,索性蹲下来接着哭,金豆子哗啦啦就掉在地砖上渍开了花:“骗人,然姐姐是不是被人抓了?”
    芙蓉儿一个头两个大,心道以后可不好再拿抓去当船夫这事吓唬人了,好在这时彩絮儿拾掇完回来,赶紧过来哄骗皓哥儿道:“姑娘去城外童家庄看酒了,过几日就要卖新酒啦,姑娘若不去,怎么赚银子养皓哥儿不是?”彩絮儿哄皓哥儿比芙蓉儿有一套。
    皓哥儿一下一下抽着气,“你骗人,姐姐是不是又生病了。”皓哥儿这是想起上回皎然半夜消失,一去城外去了小半个月,那时姐姐也是突然不见来着。
    彩絮儿昧着良心连忙说是,总要合理地将皓哥儿骗过去,也不管真假了。
    “我要找姐姐。”皓哥儿举起手要彩絮儿抱,埋在她肩上又哭了一会,把鼻涕全都擦在彩絮儿外裳上,嘴里不断囔囔着,许是终于哭累了,这才又沉沉睡去。
    彩絮儿将他抱回床榻里,和芙蓉儿相视一眼,心有灵犀地往外间去,就怕被皓哥儿听了去,彩絮儿跺着脚道:“芙蓉儿姐姐,你说那凌公子也真是的,怎么就这样把姑娘掳走了,要是被人知道了,姑娘还怎么活儿啊。”
    芙蓉儿朝里屋望了一眼,缩回脖子低声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们替姑娘守着,没有人会知道的。”
    两人俱是叹息一声,一大早天未亮,凌公子进院子时,芙蓉儿和彩絮儿已经醒了,见他要带走皎然,还梗着脖子僵持了一番,但再硬气也拗不过凌昱那骇人的眼神,彩絮儿和芙蓉儿顶不住压力,暗骂自己无用,居然就这样替姑娘收拾起行囊来了。
    但也不知她家姑娘怎么睡得如此沉,她们说话都没收着声,就是故意想唤醒她,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皎然被凌昱裹在被子里,连人带被一起抱到马车上,彩絮儿和芙蓉儿生平第一次嫌弃起自家姑娘来,真是敲锣打鼓都吵不醒。
    从上京到鲁地,大路条条通,所以皎然可以悠然自得地坐在马车里,偶尔坐得累了,便跟凌昱下车骑马,随行只有三匹马,一匹飞月骑着,一匹凌昱的小厮青策骑着,所以皎然只能和凌昱共骑。
    皎然被凌昱拥在怀里,马儿悠闲,凌昱似乎也不急,一路走走停停,因走的多是官道,道旁草木茂密,一趟下来,皎然折下满满一捧花回到车里,闻着幽幽野花香,悠品清茶。
    因为凌昱一点都不像在赶路的人,所以想一两日到鲁地是不可能了,一行人沿途在驿站歇了两夜,皎然自作多情地觉得凌昱是为了照顾自己,不然鲁地快则一日就能到,但想来那事儿也并不急才能如此悠哉。
    到达鲁地已是第三日午后,凌昱在城中的来福客栈要了三件客房,一间天字号的头房,两间地字号,小二登时眼睛就亮了,这么舍得花银子的住客,实在难求,小二也算阅人无数,其中几人明显是下人,主人还给租这么好的屋子真是难得。寻常人家带仆奴来,下人要么在主人边上睡地板,要么只能睡通铺柴房,哪有这么好命哟,睡地房。
    皎然领着飞月本想走进地字号,却被凌昱拉着来到隔壁的天字号房,皎然倨傲地扬扬头,朝正在关门的凌昱侧过脸:“你怎么跟着我进来了?”
    凌昱将包袱放到桌上,笑道:“统共三间房,一间青策和车夫住,一间飞月,一间给你,凌某只能求皎然姑娘收留了。”说着还装模作样朝皎然做了个揖。
    皎然“哼”了一声道:“你这让别人怎么看我?”
    “若非为了你,我就只要两间了。”凌昱倒了杯清茶给皎然,舟车劳顿最需要清茶醒神润喉:“难道你想让飞月听我俩的壁脚吗?”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皎然才刚喝下一口茶,一听凌昱的话,就被呛得肺都快咳出来了。
    凌昱将皎然手里的茶杯接过一饮而尽,而后放回桌面,一手揽着皎然,一手在她背上轻拍:“你怕什么?谁闲得慌会关心你住哪间房,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皎然咳得眼泪汪汪,一个眼刀子就朝凌昱飞去,她以为是充满怒气地在瞪凌昱,其实就跟小鹿眼一般,湿漉漉的别有味道,皎然轻抚胸口,抖了抖肩膀想甩开凌昱的手,“走开,别动手动脚的。”
    这明显是秋后算账,皎然也是反射弧漫长,后知后觉觉得还是要和凌昱算一算睡中被劫走一事,因着她醒来时发现,居然裹着的是自己的被子,这人也忒大胆了,还真当自己是土匪头子啦,她才不想当压寨夫人呢,皎然心中虽不气,但新账加上旧账总是比较有威力,态度还是要摆一摆的。
    凌昱摊开手,示意自己不动手也不动脚,不过下一刻便扣住皎然的脖子,一口咬住那垂涎已久还飘着淡淡茶香的唇瓣。
    皎然脚一抬就想去睬他,但又睬又摁几个来回后,这人的脚就跟铁做的似的不为所动,除了双唇的交缠势在必得,凌昱还真任由皎然上下蹂丨躏,不动手也不动脚。
    只是皎然被他攻略得城池渐败,舌尖的酥麻传至全身,手上脚上的动作也就慢了下来,其实也不是慢了下来,而是软绵绵的没了力气,预想的一顿暴打渐渐成了挠痒痒。
    一阵风滚过,总算缓了下来,皎然见机就奋力地在凌昱嘴上一咬,凌昱伸手捏住皎然的下巴,舌尖在她唇上描绘过,咬得可真狠,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凌昱低下头,鼻尖抵住皎然的鼻尖,轻笑道:“你没说不让动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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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4章 第一五四回
    皎然原本还胆战心惊,怕夜里真要被飞月听了墙角,万幸的是,一夜下来二人相安无事,凌昱除了嘴上有所动作,其他地方都很规矩。
    晨间皎然爱赖床,早膳都是喊到客房里用,小二趁着来送饭菜的空档,偷瞧了皎然好几眼,皎然坐得分外挺直,仿佛这样,别人就看不出个所以然。
    其实真是皎然庸人自扰了,那小二丁点都没想歪,来福客栈一年人来客往如水流,若真要嚼舌根,那一根舌头绝对不够用。之所以对皎然印象深,是因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自己不够美,那便欣赏美嘛,这才忍不住多看几眼哩。
    用完早膳,凌昱便不知飘到哪里去游荡了,青策的行踪也不在皎然的关心范围内,皎然饮着茶托着腮百无聊赖,来都来了,哪有虚度光阴守在屋里孵蛋的道理。
    所以饭后,皎然也领着飞月四处晃悠,鲁地她未曾来过,自然是兴致盎然,看哪儿哪儿都新鲜的。
    皎然颇为嫌弃地穿上凌昱替她准备的粗布麻灰男袍,这颜色,皎然不难不多想是不是凌昱家中仆奴不穿的旧衣,但这衣裳明显又是为皎然量身定做的,领口高高遮住脖颈,隐去喉结,直筒的剪裁,弱化了皎然身体的曲线,皎然将眉毛画粗,脸上不着脂粉,拂袖提靴走了两步,转头问道:“飞月,本公子这身扮相如何?可比你主子好看?”
    飞月汗颜,实在不知如何作答,总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又觉得这姑娘有些可爱不好驳了她,想了一想笑道:“姑娘面白唇红雌雄莫辨,是男儿女相,公子是朗朗男儿,各有千秋。”实则在飞月这种习武之人眼中,只有那力量遒劲的才是真男儿。
    皎然还是觉得应该怪凌昱,小气巴巴的不给她备华服,佛靠金装马靠鞍,一身粗布麻衣,怎么能显出她的“男儿”风姿嘛。
    新阳虽是鲁地最大的一个县,但毕竟不是王都,奢靡比不上汴京,精致比不上苏扬,飞月和皎然都是外来客,人生地不熟,不知何处好玩,只漫无目的沿着最热闹的地方去。
    且说过两日正好是新阳母亲河恒水神女的诞辰,一路往南走,街上热热闹闹,小摊小贩叫卖许多祭拜用品,肆坊来客络绎不绝,都在为过两日的祭祀做准备。
    “那里好生热闹,是在作甚么?”皎然指着远远一处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拉着飞月就往那边走去。
    人墙虽厚,却并不需要往里挤,因着场内两根绳索高高拉起,绳索绷得又直又紧,绳上有三位女子正在走绳表演。
    这情形未免有些惊险,绳索下倒插十余把尖刀,其中两位在绳上边舞边行,时而抱膝而蹲,时而沿索而躺,另一位则是两手握绳,两脚朝天倒立行走,看得皎然的心跟着那动作一上一下的。
    最揪心的还是在这儿,皎然忍不住捏紧飞月的手,惹得一旁的男子投来狐疑地目光,不过皎然寄情于绳索上,正掐着指尖无声打气,只见三人在绳索上相遇,那位倒立的女子奋力撒开手一跳,双手合十做了个倒坐菩萨的姿势,趁着这个惊险的空档,另外两位翻腾而过。
    皎然真怕那位倒立的姑娘就这样成了倒栽葱,“好险好险!抓上了!”皎然咬着牙道,那姑娘一缩一放,又牢牢撑在绳子上。
    一回合下来,皎然总算可以撒开嗓子欢呼鼓掌,“厉害厉害!”恨不得往场中丢花。
    这赚的可是阎王爷的钱,虽然看得很惊心动魄甚是过瘾,但皎然却不想再经历一遍,丢了大大几块赏钱后,领着飞月又接着闲逛。
    一条大街走走串串下来,已近午时,皎然没买什么大物件,只手里拿了一个老妖怪面具,原也想给飞月买一个的,却被拒绝了,按皎然来说,到地方,就要买地方特色的玩意儿做个念想嘛,没眼光,哼。
    用玩乐趣上,此地不比京师,但于吃食上,各地各有特色,皎然打听了一路,决定在这家乐丰酒楼填饱早就空落落的肚子。
    听闻这酒楼的掌勺原在扬州一户富商家中当家庖,富商可不比平民,吃金吃银,变着花样吃,还会派家庖各处学厨以免吃腻,为此不惜银两,所以一人可集众人之长,皎然也是想来过过嘴瘾,这跑堂酒博士也是凑趣,报菜名时把原厨的名号都报出来了,这便是活招牌。
    皎然点了吴一山的炒豆腐、江南溪的拌鲜鳇、田雁门的走炸鸡、施胖子的梨炒肉丝、汪银山的没骨鱼1……待要再点,还是飞月理智尚存,伸手阻住,“公子,再点我们可就吃不完了。”
    皎然一拍脑门,讪讪一笑,“差点就忘了。”抬头朝酒博士道:“那便先这些,茶汤先上。”
    “好嘞。”
    这茶还是酒博士倾情推荐的,七宝擂茶,是这酒楼的招牌,皎然搓手看茶博士端着漆盘一步步走来,就等着茶汤解渴了,哪知茶博士绕过条柱,走在他身后不远的,居然是一个故人。
    此时已是阳春三月,苏子安一如当初出现在来客酒馆时一身利落便袍,但今时不同往日,皇帝外放赐了个知县大人做,沾了些老爷的官气,少了些以往的书生呆瓜气,越发显得沉稳有厉气。
    不然怎么说权力迷人眼呢,苏子安瞧着比离京时要成熟不少。
    皎然拿起老妖怪面具罩在脸上,悄悄走到拐弯的大柱子后,准备等苏子安路过时吓他一吓。
    苏子安瞧见眼前蹦出一人时,先是一愣,以为是走堂的杂耍艺人,正掏着袖口想打赏几枚铜钱。那跑堂的酒博士哪有不认得知县大人的,甩着白布巾就要上前打发了皎然:“去去去,到别处去别处去。”
    “是我呀!苏公子。”皎然摘下老妖怪面具叹了口气,没吓到人就算了,还差点被人撵出去。
    “敢问公子是?”苏子安又是一愣,一时半会儿并没有认出皎然来,但那声“苏公子”又实在过于熟悉,如今新阳县里人人喊他“苏大人”“知县大人”“青天大老爷”,一个个巴不得捧他到天上,这声“苏公子”让苏子安感到久违的亲切,那种没有距离感的亲切。
    直到皎然俏生生地往前伸了伸脖子,苏子安皱眉看着那粗长的眉毛,往下见了那双一如往昔明澈的眼睛,这才如梦初醒,难掩惊喜之色:“是皎然姑娘!”
    实在也不是苏子安贵人多忘事,而是新阳县离上京遥远,苏子安怎么也不敢想会在此遇见皎然,且这位素日整洁爱美的姑娘,居然穿着一身旧糙糙瞧着还脏兮兮的粗布衣,也不怪苏子安没能一眼就认出来。
    如果皎然知晓苏子安心中所想,估计要气得跳脚了,她哪里脏兮兮了,都是凌昱备的料子不好,染色都染不匀,且她内里穿的中衣料子好着呢,哪能“以貌取人”呢,总比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好吧。
    跑堂待人接客的酒博士最是猴精,一见两人这样,立即便猜到此人和知县大人是旧相识,还是不是一般萍水相逢的旧相识,所以立刻识趣地赔了句不是,抽身继续忙去了。
    久别重逢一时半会还真不知从何说起,皎然尴尬地笑了会儿,好在很快饭菜陆续摆上桌,皎然顺水推舟就延请苏子安同桌进食,苏子安却之不恭,欢欢喜喜地就添筷坐下。
    等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酒博士来苏子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苏子安这才抱拳告别离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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