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姝弯腰把儿子抱起来,抱的次数多了,也不是那么沉了,耶律铮是真累了,小脸红红的,鼻尖也红,他有点不好意思,头往容姝怀里靠,“阿娘,我沉吗,要不晚上少吃点,这样你抱我就能省点劲儿了。”
    自从耶律铮能喊爹娘之后,由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到好几个字好几个字往外蹦,话说的越来越利索,现在话贼多。
    耶律加央话就不多,估计是像姑姑。
    容姝道:“那行,晚上咱不吃了,以后一天两顿饭。”
    耶律铮:“阿娘,本来咱晚上要吃啥来着。”
    容姝走的快,她都看见王帐了,“本来要吃牛杂粥,小炒肉,卷饼土豆丝,还有奶糕。”
    耶律铮爱吃肉,无肉不欢,恨不得顿顿吃肉,每天出去玩,一天吃五顿,哪儿受得了不吃晚饭。
    耶律铮添了舔嘴唇,“明天吧,一晚上也瘦不下来,娘,奶糕放葡萄干儿好不好呀。”
    别的菜都是咸的,奶糕就做甜的,他能吃两碗。想想就好吃。
    自己儿子啥样容姝清楚,她把耶律铮往上掂了掂,背着太阳往王帐走,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丹增站在王帐前面,王上有令,他得把消息先告诉王妃,才能去见乌音珠,丹增冲容姝招招手,“王妃!”
    丹增是笑着的,容姝心里的石头卸下大半,丹增这样就说明耶律加央没事,“你回来了,可是有消息?”
    耶律铮好奇地看着丹增,甭说丹增了,耶律加央他都忘得一干二净,就只记得个名字,“阿娘,他是谁啊。”
    容姝道:“这是你小姑父,快去把你姑姑喊过来。”
    耶律铮把牛奶罐放屋里去,偷偷看了丹增好几眼,然后迈着小腿往乌音珠家走,他还不会跑呢,但是腿倒腾的很快,丹增眼睛热热的,“小殿下都这么大了。”
    容姝笑了笑,“见风长,就长得快,王上可还好?”
    战场上刀剑无眼,什么消息都没传回来,容姝担心的很。
    丹增道:“王上一切安好。”
    等乌音珠过来,且不说夫妻二人久别重逢,眼中只有你我,丹增还记着回来的要事。
    “王妃,大军攻破永州,就驻扎在永州城内,大楚一退再退,已经退至豫州,城中百姓安顿妥当,并无士兵骚扰百姓,城内一切安稳,王上不方便回来,特命属下接王妃和小殿下过去。”
    终于打赢了。
    半年多的时间,可算是打赢了。
    两国士兵死伤无数,这些丹增都没说,等战事结束,会有人把战死士兵的遗物带回来。
    乌音珠高兴极了,“早该打回去!我恨不得自己是男儿身,跟着上战场,咱们乌迩不能平白受欺辱!”
    耶律铮懵懵懂懂,战争离他太远,但听着,他好像要见着爹了。
    容姝揉了揉耶律铮的脑袋,“何时出发?”
    “明日吃过早饭就走。”丹增看了乌音珠一眼,“王上的意思是先接你们过去,乌迩的百姓等战事结束再做定夺。”
    容姝是大楚的公主,这点无法改变。此次战事,是大楚先出兵,乌迩攻打防范,有容姝在,大楚的百姓会少一些怨言。
    容姝点了点头,“晚上我便把东西收拾好。”
    丹增道:“王妃,如今大楚大将军徐景行战死,攻下王城势在必行,您……”
    大楚的皇弟是王妃的弟弟,大楚的皇室是王妃的亲人,成王败寇,这无法避免。
    容姝听完有片刻的愣神,然后她冲丹增笑了笑,“这些我都明白。”
    丹增拉着乌音珠的手离开,容姝看着他们走远,耶律铮抱住容姝的大腿,“阿娘,是不是要见到爹了。”
    小孩子心里只有他爹,容姝捏了一把他的脸,“对呀,马上就能见到你爹了。”
    耶律铮捧着脸揉了揉,“明天就能见到了吗,我要不要洗一洗,我穿啥衣裳啊,阿娘,爹长啥样啊,他会抱我吗?”
    那肯定好多人,耶律铮又期待又害怕,他眼睛亮晶晶的,“娘,咱们要见到爹了!”
    容姝蹲下来道:“从这里到永州要好多天呢,明天阿铮还见不到你爹,娘去煮饭,咱们吃完饭把东西收拾好,明天去找爹爹好不好。”
    耶律铮使劲点点头,“嘿嘿,我要带着爹给我做的木剑,小老虎,还有……”
    容姝目光温柔,徐景行死了,那可真是太好了,上辈子杀她夫君,杀她孩子的人从这个世上消失了,耶律铮什么都不知道,他拉了一个空篓子,把自己的东西往里放。
    木剑,老虎,小被子,喝水的杯子……全都放到了里面。
    容姝转头去煮饭,耶律铮吃饭不用哄,自己拿着木勺子吃的可香了,他觉出容姝今天高兴,娘高兴他就高兴,奶糕真就吃了两碗。
    肚子鼓鼓的,都走不动路了。
    容姝收拾东西,拿的主要是衣裳,别的大楚都有,就是衣服是穿惯了的。
    耶律铮缠着容姝讲大楚的事,容姝被磨得没办法,挑了两件逃回来路上的事说,讲完耶律铮还不满意,“阿娘,徐景行是谁啊。”
    容姝:“他是大楚的一个将军,理应保家卫国,却侵犯乌迩的领土,被乌迩的将士杀死了。”
    耶律铮道:“哎,那他干嘛打我们啊。”
    大楚不是娘的家吗,为什么啊。
    容姝道:“因为私欲,阿铮,你要记着,练兵不是为了打仗,而是为了可以不打仗,为君为人,要想国家和百姓。”
    他还太小,听了之后一脸懵懂,但容姝还是想告诉他。
    耶律铮点了点头,然后钻进容姝的怀里,他今儿可太高兴了,他以后一定要孝顺爹爹。
    容姝东西收拾到一半,耶律铮就睡着了,小小的人,四仰八叉躺在大床上,这臭小子。
    还说要洗香香呢。
    东西一收拾就收拾了不少,几乎全是耶律铮的,衣服,玩具,用的小碗,还有路上要吃的东西,大包小包。
    乌音珠也收拾好明儿要带的东西了,她给丹增做了一桌好菜,全是和容姝学的,还准备了一壶酒,“你真是担心死我了,这么多天连个消息都没有!”
    说着,还给了丹增一拳。
    丹增结实了不少,人也晒黑了,脸上有刀疤,他笑道:“军令如山,我也没办法。乌音珠,幸好我能回来。”
    乌音珠抬头看他,“给我看看,是不是受伤了,真不让人省心。还是先吃饭吧,肯定饿了……”
    夜深人静,乌迩的夜空全是星星,十一月,时间过得可真快,都要过年了。
    第一百零五章 攻打大楚的第四天耶律……
    容姝等人到永州已是二十日后,永州下了雪,城里城外都是一片白色。
    天寒地冻,守城将士鼻尖有白气呼出。
    永州再冷,也比乌迩暖和。
    耶律铮下车,眼睛都挪不开,乌迩只有帐篷,他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多房子,上面盖着白白的雪,门前也是白白的雪,好高,还有两层的,三层的。
    城中有一条扫出来的干净的路,但是没一会儿雪就下厚了。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土包子,啥都没见过,啥都觉得新奇。
    “阿娘,爹呢?”耶律铮不敢往前走,他迫切想找他爹,想让耶律加央牵着他的手走。
    容姝看着前面,快到永州的时候大雪纷飞,故而回来迟了两日。
    城门口站了一个人,戴着毡帽,披着灰色的披风,因为站的太久,肩头落了很多雪,头上也是。
    甚至于,眼睫那里都是白色。
    耶律加央站了一个多时辰,容姝归期不定,他每日都来城门口等,终于等到了。
    不远处站着的一大一小的人,一个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恨不能朝夕相处的妻子,一个是他离开时只会翻身,爬来爬去,现在却能好好站在妻子旁边的儿子。
    耶律加央心软的一塌糊涂,就像乌迩的雪山,被早春的暖风拂过,一点点化了个干净。
    容姝低下头,“那就是你阿爹,不是一直说要爹抱吗,快过去。”
    耶律铮神色懵懂,他不懂父亲意味这什么,那个人身上都是雪,怎么那么傻呢,不知道去屋子里等着吗,屋里多暖和啊。
    耶律铮仰头看看容姝,然后松开容姝的手,一步一步朝着耶律加央走过去。
    血缘很奇妙,能为之生,为之死。耶律铮走的很小心,他怕脚下打滑,摔了就不好看了。
    小孩走的极慢,摇摇晃晃的,耶律加央心跳的极快,他没忍住,往前迈了几步,一把把儿子捞到怀里。
    耶律铮吓得赶紧抱住耶律加央的脖子,父子两人对视片刻,谁都没说话。
    耶律加央喉结滚了滚,他望了一眼容姝,然后快步走过去,冬日凛冽的风声多冷啊,可他心里比春天还要暖。
    容姝冲他笑了笑,“阿铮这一路上都在盼着见你,见到你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耶律铮把头埋到耶律加央的大毛领里,“娘!你不要说了……”
    好丢人。
    耶律铮使劲吸了一口气,原来爹爹的怀抱是这样的。
    耶律加央嘴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辛苦你了。”说着他把儿子放地上,把容姝拥到怀里,“辛苦你了。”
    耶律铮仰着头,原来爹爹的怀抱是这样的短暂。
    *
    一个月的功夫,永州城变化很大。
    街上有士兵巡视,城内街道的雪已经被扫干净了,街上的树枝上挂了红灯笼,路上行人不多,也有小娃娃在家门口堆雪人儿,打雪仗玩。
    总不能一直闭门不出,既然乌迩不欺负老百姓,那就相安无事地过日子。
    就是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乌迩人还是大楚人。
    耶律加央现住在城守府中,马车一路到了城守府,耶律铮是被耶律加央抱下去的。
    气势恢宏的府邸,门口还有两只石狮子。
    耶律铮见过自家的鹰,和爹爹送的小老虎,也就眼馋了一小会儿。
    乌音珠和兄长打了个招呼,就和丹增离开了,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小家,恨不得和夫君多温存一会儿。
    金庭玉阶这回跟过来了,两人把东西收拾好,就退了出去。
    至于小殿下睡哪儿,两人也不知道。
    耶律铮一步不离地跟着容姝,在陌生环境里跟着娘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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