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家家的大半夜不睡觉,偷偷跑到人家家里头来了。这岂不是蹊跷?照老头子我看,这个唱戏的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模样生得好,又是个会演的。”
    “搞不好就是他勾了小姑娘来私会的!小姑娘单纯得很,还以为遇到了如意郎君呢,哪里晓得,竟然是个披着人皮的狼,这不丢了命了!”
    “还剪指甲,不是这家人,会知道剪指甲的家伙什藏在哪里么?凶手没得跑了!”
    那秋名身子一晃,嘴一张,两行清泪便落了下来。
    挡在他前头的孙三娘像是点燃的炮仗一样,一跳三尺高,那一脸的心疼,仿佛这一刻,她便是周幽王,而她夫君秋名,便是那褒姒一般。
    “你这个老东西,吃了东西还没有给钱呢,就敢在这里说瞎话!我夫君乃是正人君子,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当年他就是因为不想屈服于达官贵人,这才被人毒倒了嗓子……”
    “三娘!”秋名听到这里,悲愤的抓住了孙三娘的衣袖。
    孙三娘眼眶一红,摇了摇他,“这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瞒什么?再不说清楚,他们都要当你是杀人凶手了!你那么善良,连蚂蚁都舍不得碾死一只,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
    池时听着,看了周羡腰间的竹筒饭一眼,“现如今,我是当真没有胃口吃不下去了。”
    第四二三章 凶手是你
    池时说着,眼神锐利的朝那哭哭嚎嚎,拉拉扯扯的二人看了过去。
    那孙三娘一个激灵,只张大着嘴,却是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慢慢地将嘴闭上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有的人,说得可比唱的好听。你说对不对,秋名?你的确不是杀死童筱的凶手,但是她的指甲,是被你剪掉的,对吗?”
    秋名脸色一白,低下了头去。
    “先前我便说过了,这个凶案现场,很有意思。明明杀人者是个没有什么用的废物点心,又想掩盖杀人之事,但是手法却又十分的粗糙,并非心细之人。”
    “可偏生童筱的手指甲,却又都被剪得一干二净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昨天晚上,在死者的身边,出现了两个人,而且是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
    池时说着,又看了站在墙角一直没有说话的孙耀一眼。
    “对于童筱为何深夜出现在这里,我有了初步的推断,但是这个,之后再说。咱们先根据验尸的结果,还有现在来说说凶手。”
    “很简单,凶手一定是你们四个人当中的一人。他对这个厨房,十分的熟悉,知晓孙三娘几点剁好肉回去睡觉,会睡得死死地,听不到一点响动;也知晓她几点起身来搓丸子……”
    “若是不快点清理现场,藏好尸体的话,那就会被她撞了个正着。”
    池时说到这里,指了指剁肉的刀,又指了指那口大缸。
    “他还知道,因为新打了水井,这口缸便被废弃了。他只要把尸体在这里头藏上一个晚上,等到第二天同一个时间,他又可以过来,悄悄地把尸体运走处理。”
    孙三娘的丸子卖得那么好,那是有秘法的,而且她自己个也捂得严实。明明孙耀一看就是个有二把子力气的,可她却坚持自己个剁肉,自己个来搓丸子。
    在这种情况之下,连孙三娘新翻新房子,没有用完的刷墙的东西在哪里都知晓得一清二楚的凶手,必定眼前的四个人之一。
    “孙三娘,银香,孙耀今日穿的可是同昨日相同的衣衫?”
    池时说着,眼睛一直盯着那银香看,银香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偷偷地看了一眼孙耀,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孙三娘立马说道,“换了,今日早晨,我还打趣他来着,说他一个人在后厨里煮串串,便是穿得像新郎官也没有用啊!”
    池时并不意外,“那么,昨日的那套衣衫,你能够拿得出来吗?不,你拿不出来,因为孙耀你就是杀死童筱的凶手!”
    孙耀依旧低着头不说话,好似池时说的那个人,完全不是他一般。
    孙三娘那是又喜又急,“我就说罢,我就说罢!我们秋名菩萨心肠,那是绝对不会杀人的!池仵作当真是英明神武,慧眼识珠!”
    “就是这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人,最下得狠手了!可怜我的表妹,这般好相貌,这般好人品,嫁给了这么个孬货,遭了罪……咯……”
    孙三娘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捞丸子的笊篱便嗖的一下飞了过来,从她的耳边堪堪擦过,落在了地上。
    孙三娘吓了一跳,畏畏缩缩的看着孙耀,不敢说话了。
    那个她眼中的老实人,此刻双目通红,像是一头疯牛一样,恶狠狠的盯着她看。
    “你知道什么?全世界最瞎的人,就是你!秋名若是个好人,那这天下,便没有人是坏人了!你表妹跟了我,吃了大亏?”
    “哈哈!孙三娘,咱们都是孙家庄出来的,你娘给我介绍了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没有砍死你们全家,已经算我是活菩萨转世了!”
    “你不知道吧?不知道我为何半夜偷偷地从家中跑来这里么?”
    孙耀说着,嘲讽地笑了起来,他抬起手来,一巴掌将那银香扇翻在地,骂道,“你这个蠢妇,你还不知道吧,靠你养着的小白脸夫君,同你觉得善良可怜的表妹,早就搅合到一起去了!”
    “他们趁着你睡得像个死猪一样的时候,做那不要脸的事情。昨天夜里,我半夜醒来,瞧见旁边没了人,便想着这对狗男女,定是又私会去了。”
    “我气得受不了,趴在墙头,果然听到那黑灯瞎火的厨房里,传来了一男一女的声音……我气得要命,直接翻墙跳了下来……”
    那孙三娘听着孙耀的话,如遭雷击。
    她看了看秋名,又看了看银香,见两人都心虚的不敢瞧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伸出手来,猛地将那秋名一推,一通厮打起来,“你这个杀千刀的!你一个唱戏的,还不能唱了,地也不会种,饭也不会煮!老娘每日起早贪黑的干活,把你养得白白净净的!”
    “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简直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还有银香,你跟我说,你说孙耀不知冷热,公婆待你苛刻,简直活不下去了,我瞧着你是我的表妹,这才要你们夫妻过来帮忙。”
    “你看我这么一个小本买卖,用得着一个专门串串串的人吗?我这是好心当做驴肝肺,自己个把狼招来了啊!你们你们……一个个生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忒个不要脸啊!”
    孙三娘说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还有孙耀你这个没用的瞎眼狗,你都杀人了,怎么还杀错了啊!你应该叫我一起,把这对狗男女杀了干净!我怎么那么命苦,摊上了一群不要脸的人啊!”
    池时同周羡对视了一眼,清了清嗓子。
    这你侬我侬的爱情大戏,转眼间怎地变成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这画风就像是龙卷风,变得也太快了。
    孙耀亦是被孙三娘的果断给弄懵了。
    他想了好一会儿,方才接上了自己的话头。
    “这墙头太高,我翻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一块砖头,发出了咚的一声。然后我就瞧见,瞧见秋名慌慌张张的提着裤子跑了,回到了一旁孙三娘的屋子里。”
    “我当时脑子一嗡,直接就冲进了厨房,想要把银香那个不要脸的婆娘给揪出来。可我一进去,那死女人便对着我像疯了一样,又打又挠的!”
    第四二四章 四分三恶人
    “我当时给气糊涂了,这贱人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竟然还敢打我!平日里,她们姐妹二人,便瞧不起我,村子里的人,也都嘲笑我是个好欺负的老实人。”
    “难怪银香不肯跟我回村子里去,原来是心早就飞到别的野男人身上去了。我越想越气,便给了她一拳,黑灯瞎火的,我听到她撞到桌角了。”
    “本来我害怕了,可我听到她骂我,我一怒之下,摸到了桌案上的刀,便砍了下去。我真的不是有意要杀人的,谁瞧见了这样的事情,那都受不了的。”
    孙耀说着,蹲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脸哭了起来。
    他一边哭一边说道,“我听到她没有声音了,这才慌了神,赶忙点了灯。可点灯一看,我整个人都懵了!”
    池时皱了皱眉头,“你点灯之后,方才发现,死者并非是你的妻子银香,而是一个你从未见过的女人,一看就是个官家小姐。”
    孙耀拼命的点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以为是银香的!”
    “所以,你便快速的清理了现场。但是你没有办法背着尸体逃跑,想着那个女人,是秋名约过来的,他是一万个不敢声张的,所以你弄完了之后,担心孙三娘会起来撞见你,所以就翻墙走了。”
    池时说着,又看向了秋名。
    “你发现孙耀杀了童筱,想起了在他来之前,你曾经对童筱欲行不轨,她极力反抗之时,挠了你。你担心她的指甲缝里,会留下了你的痕迹,所以,你把她的指甲,全部都剪掉了。”
    秋名脸色煞白,因为被孙三娘挠了,他的脸上全是血印子,看上去格外的骇人。
    他从怀中掏出一面镜子,照了照,那叫一个又气又急,哪里还有之前一副怂蛋的模样。
    “我怎么了?我也以为那是银香……想当年,我也是京城的名角,虽然倒了嗓子,但也不至于沦落到同孙三娘这么粗鄙的女人为伍!要不是那些贵人想要羞辱我,故意把我送给一个丑村妇,我怎么会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她就是个泼妇,大字不识一个不说,还成日里扯开一个破铜锣嗓子嚷嚷!谁受得了她?我喜欢银香,有什么错?”
    “我以为是银香来了,等我意识到不是的时候,孙耀便来了。我什么都没有做,就直接跑了。你说得没有错,我是把她的指甲剪掉了。”
    秋名说着,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他抬手指了指周羡腰间悬挂的佩剑,“我那不是害怕么?我怕有人发现了尸体之后,认为凶手是我,那我不是冤枉死了?”
    “我就剪了指甲,可没有杀人,便是天王老子来了,那人也是孙耀杀的,同我半点干系也无!”
    那孙三娘听到这里,如梦初醒,抬掌又要打过去。
    秋名往后一跳,躲避了开来,“你这个泼妇,我要休妻!”
    孙三娘还要扑过去,手刚刚举起,却被池时一把抓住了。
    “差不多行了,你做什么要用手来打一坨屎?没得把自己的手给打脏了。”
    池时说着,看向了那秋名,“你这个人倒是龌龊,靠吃别人施舍的窝窝头过日子,竟然还有脸嫌弃窝窝头剌嗓子。”
    “你这么能耐,怎么不见你光明正大的娶官家小姐养活人家一家子呢?你还知道拿镜子照自己个,怎么着,也知晓自己是个块发烂的臭肉,靠着一身味儿招苍蝇呢。”
    “把自己撇得倒是干净,不过是满口谎话罢了。”
    池时走到了那童筱的尸体跟前,指了指她圆睁着的双目,“童筱一个大家闺秀,为何三更半夜会跑到这么一个小院子里来?根本就是你骗她,说你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鬼生,对吧?”
    “童筱痴迷鬼生,甚至在韩王府的宴会上,都对不甚熟悉的楚王问,问他鬼生的消息。是以,她轻信了你的谎言,单刀赴会,不想却落了一个身死的下场。”
    秋名脸色一变,别过头去,“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是鬼生?”
    那边被打倒在地的银香听了,再也忍不住,站了起来,“没有错,他就是靠他是鬼生的这种屁话,骗了好些小姑娘了。其实,他根本就不是鬼生。”
    “我是同秋名有纠葛没有错。我弟弟是个读书人,我虽然没有去过书院,但也跟着他,读过几句书,识过一些字。那些什么四书五经的,我看不懂,可一些简单的书,却是能读的。”
    “若非当年是我阿爹病了,我也不能够图了孙耀他娘给的聘礼,嫁到孙家去。”
    “可孙耀是个五大三粗的家伙,平日里除了干活吃饭,便是睡觉,什么都不懂。这不是我想要嫁的人。当年表姐领了秋名回去,我的确是对他心生好感。”
    银香说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孙耀面前,“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你想杀的人是我啊,若非有那童小姐误打误撞的替我挡了灾,现在死的那个人便是我了。”
    “秋名他哄骗我,说他是鬼生。当时他同我说,接下来要出的故事,乃是吃饭吃出了人骨头。我一开始是不信的,可是后来,话本子真出了,真的是吃出了人骨头……”
    “我以为他才华横溢……后来才知道,他不过是个骗子……他根本就不是鬼生!他不过是在路上,捡到了鬼生掉落的一本手稿罢了……”
    “我气得要命,自是不想要再同他有什么纠葛。可是他威胁我,本来我们夫妻二人就都是靠着他们的团子铺子吃饭的。若是被表姐发现了将我们扫地出门……”
    “若是被耀哥你发现了,你还不打死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银香说着,愤恨的看向了秋名,“他知道一位姓童的小姐在到处打听鬼生的下落,于是便让我把那个手稿拿出来,骗童小姐,说我认识那个叫鬼生的人,约她昨夜在这里相见。”
    “我想着那些大家小姐,怎么可能那么好哄骗,一定不会来的。于是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可到了半夜,我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怎么都睡不着,想着万一呢?万一出了什么事呢?”
    “于是我就跑来了,想要救她……”
    池时听到这里,果断的打断了银香的话。
    “秋名不是个东西,你倒是也不必撒谎,往自己个脸上贴金。当天夜里,你也来了,你根本不是来救童筱的,而是那个替秋名引童筱过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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