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她这么大个人,竟然被那小东西吓成这样,贺平乐就气不打一处来,仗着有秦砚在,安全感爆棚的时候,她心生报复,对秦砚指使道:
    “师父,你去帮我去打它!”
    秦砚愕然转头,师徒俩四目相对,秦砚问:“打谁?”
    贺平乐义愤填膺:“当然是打蛇了!”
    秦砚沉默过后,微微应了一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贺平乐见他这样,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在秦砚耳边试探性问道:
    “师父,你不会也怕它吧?”
    秦砚干咳一声,史无前例的挫败感压顶而来,强撑着最后一点倔强没有点头承认。
    可就算他不承认,贺平乐也清楚了答案,她拍拍秦砚的胳膊,让他把自己放下来,秦砚松手后贺平乐从他背上滑下。
    天空炸起一道闪电惊雷,把两人的狼狈照得无所遁形。
    贺平乐:……
    秦砚:……
    “阿嚏。”
    雨夹着风吹入回廊,贺平乐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这才让秦砚惊觉她没穿外衫,他沉声问了句:
    “衣服呢?”
    贺平乐交叠胳膊抱住可怜又无助的自己,用眼神对秦砚示意‘在里面’的信息。
    秦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么短短片刻时间,连贺平乐都能察觉他脑中正经历多么惨烈的天人交战,最终理智战胜了恐惧,只见秦砚深深憋了一口气,说转身就转身,果断的、决绝的,一头扎进破庙里帮贺平乐找衣服。
    贺平乐站在门槛外,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就听见破庙里传来一道倒吸凉气的声音,从这声音贺平乐基本能判断出那条蛇指定还在,并且跟秦砚狭路相逢了。
    贺平乐情不自禁咽了下喉咙,暗自期待着里面一人一蛇的终极对决究竟谁会胜出!
    只听见一阵‘叮叮叮叮叮’后,秦砚像一道小旋风般刮了回来,他面色刚毅,毫发无伤,目不斜视把手里的纱裙和丝绦平稳的递给了贺平乐。
    贺平乐接过衣服,还带着火堆旁的温暖,竟然干得差不多了。
    “谢谢。”诚心诚意给秦砚道了声谢,贺平乐背过身去把衣服穿戴整齐。
    回头见秦砚神情凛然的依靠着廊柱,不知是为了耍帅倚靠,还是因为腿软不得不靠……
    究竟刚才在里面发生了什么?短暂的抽气声意味着什么?还有后来那诡异的叮叮声,贺平乐掩不住心底的好奇,眯着眼凑到门缝处往里看了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顿时让她头皮发麻,要不是梳着辫子,她都能当场表演一个炸毛。
    一条只有小指粗细,半截胳膊长的小东西,被七八把飞镖,十几根银针还有三四枚铁蒺藜,筛子似的钉在地面上。
    好家伙,这条小蛇怕不是犯了天条被贬下凡间赎罪的吧,太惨了。
    它的惨状让贺平乐直接从害怕转为了愧疚,她来到秦砚身旁,看着漫天暴雨,言不由衷的说了句:
    “咱们回去以后,让人来给它收个尸吧。”
    秦砚多少也受到一点良心的谴责,闻言点头:“嗯,给它好生安葬了。”
    贺平乐也跟着附和:“对对对,再给它烧两只纸老鼠。”
    “好,秦照会折,让他折一筐。”秦砚说。
    “嗯,应该的应该的。哈哈。师父真是宅心仁厚。”
    “你也挺善良的。”
    “……”
    两人互相吹捧那么几句后,终于把残杀的阴霾恐惧稍稍驱散了一些,师徒俩对望,默契一笑,然后就并肩在廊下看雨,谁也没敢再靠近那道充满了‘罪孽’的破门。
    贺平乐平静下来后,终于想起来问秦砚:
    “对了,那蛇刚才藏在哪里被你发现的?”
    秦砚身子一僵,似乎又回忆起不好的画面,贺平乐见他蹙眉,觉得有趣,便凑到他面前,想把他蹙眉的样子看个清楚。
    “别问了。”秦砚闷声说。
    贺平乐难得见他这样,恐惧过后,心情变得很轻松,有心笑他一笑,故意追问:
    “说说嘛。别害怕啦。”
    边问还边用肩膀撞向秦砚,秦砚被她弄得不胜其烦,大喝道:
    “让你别问了。我拿起你的衣服,它就在下面,你说我在哪里看见它的?”
    贺平乐的笑容僵在脸上,机械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颤声问:
    “我,衣服下面?”
    秦砚不耐烦的点了点头,贺平乐当场去世,身子僵硬往后倒去,幸好被秦砚眼明手快的拉住,见贺平乐脸色苍白,秦砚于心不忍,安慰说:
    “哎呀,你衣服在干柴堆上,我拿衣服的时候,它从干柴堆里出来的,应该没碰到你衣服。”
    贺平乐内心咆哮,直呼晚了,她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现在全身刺挠的厉害,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要有一桶热腾腾的洗澡水在她面前就好了。
    然而理想和现实的距离天差地远,别说一桶热腾腾的洗澡水,就连一桶清水都没有,可她要不找点什么东西洗一下安慰安慰自己的话,实在难过心头那关。
    贺平乐的目光落在快要跟破庙台阶齐平的水面上,都说雨水是无根水,古代又没什么污染,应该也算是干净的水。
    于是,她提着裙摆来到石阶旁蹲下,用手掌掬了一捧水,觉得还可以,便将衣袖放到雨水里搓洗了几下。
    她搓洗衣袖,秦砚无能为力,便继续倚靠在廊柱上看天。
    此时的天空比刚才要亮堂一些,雨势也渐渐小了,但似乎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
    算算时间,贺家的车夫现在应该已经快到京城,等他回到宣宁候府重新安排马车来接他们,估计还得要大半个时辰。
    正用心算着时间的秦砚忽然听见贺平乐喊他:
    “师父。”
    声音很小,听起来有点颤抖。
    秦砚看向她,回道:“嗯?”
    贺平乐一动不动的轻声问他:
    “你身上还有多少飞镖、飞针和铁蒺藜?”
    秦砚不明所以:“问这个作甚?”
    贺平乐慢悠悠的站起身,迈着小碎步,迅速绕到秦砚身后,不由分说又跳上了他的后背,这一回有经验,人也冷静轻巧了许多,没像第一回 那样控制不住力气,差点把秦砚带着摔倒。
    “怎么了?”
    秦砚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下意识把她往背上托了托。
    贺平乐环着秦砚脖子,将脑袋埋进他的肩窝,闷声传出一句:
    “水上面,你自己看。”
    秦砚一头雾水,贺平乐保持埋着头的动作,抬起手臂给他指了个方向,秦砚目光所及之处,几条线形水波纹在水面上蜿蜒游动。
    一瞬间,秦砚备受打击,身子摇了摇,贺平乐抬手撑在廊柱上,撑住了两人的重量,在秦砚耳边鼓励道:
    “师父,你不能倒下!要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秦砚:……
    大概是雨太大,水淹院子来不及排出,直接把院子里不知道某处的窝点给淹了,一窝十几条,大的、小的……
    这一瞬间,秦砚自我了断的心都有了。
    但他不能,因为背上还背着一个比他还怕的。
    有这么个小祖宗在,秦砚不上也得上,深吸一口气后,秦砚把手摸向暗器袋……与那些虽然没犯什么错,但怪就怪在它们出现在他面前的一家蛇展开‘殊死搏斗’。
    背水一战!
    半个时辰后,雨终于停了!
    侯府车夫重新安排了马车来破庙接自家小姐和王爷,看到的画面是——
    王爷和小姐两人缩成两团,并排蹲着,王爷靠着廊柱,小姐靠着王爷,两人全都一副饱经摧残、生无可恋的表情,满目空洞望着天,仿佛失去了人生所有的乐趣。
    而在他们周围不远处,几滩血水浸着肉酱,那一条条就跟犯了天劫似的蛇委实太惨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别人家男女主在破庙:【害羞】【微笑】【啾啾】【感情升温】
    我家男女主在破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生无可恋】
    第72章
    贺啸天把前日随女儿出门的车夫唤至跟前问话,车夫有些惶恐。
    “不必惊慌。”贺啸天说:“我问你几个问题,如实回答即可。”
    车夫连连称道:“是,侯爷尽管问。”
    贺啸天沉吟片刻后,叫车夫近前,压低了声音问:
    “你且与我说说昨日小姐与康平王雨困破庙的情形。”
    贺啸天是昨晚回府后,才知道闺女白日里与康平王出城游玩,午后暴雨,两人被困破庙,虽说是师父名分,可终究年岁没差多少,贺啸天相信他们的人品,不可能做什么出格之事,就怕传出去被有心人添油加醋的编排。
    也不敢直接问闺女,孩子大了,总不喜欢父母管得多。
    车夫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告知贺啸天知晓。
    听到两人在破庙遇蛇时,贺啸天就陷入沉思。
    他那闺女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蛇虫鼠蚁,小女娃害怕无助时,身边有个长相俊美,武功高强,沉稳可靠男子让她依赖,很难不心动的吧。
    话本里都是那么写的,英雄救美,无以为报,以身相许……贺啸天沉浸在自己想象的世界中难以自拔。
    让车夫退下,贺啸天愁眉不展,忧心忡忡回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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