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林副总吗,真是好久不见了。”
    祁荔走到主位,拉开椅子坐下。
    好在这些人胆子不至于大到敢坐在爸爸的位置上。
    “小祁总,你可算来了,你看看林副总在干什么?他这是要把众祁四分五裂不是!”
    说话的是另一位高层,他从很早之前就在爸爸身边,一直忠心耿耿。
    “谢谢你啊,王总,一直帮我拖到现在。”祁荔把包放在桌上,淡淡道:“我之前事情很多就一直没有来公司,怎么,林副总是对我继承我爸的遗产有什么意见?”
    林副总是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他笑着说:“小祁总,这你可就误会我了,你要知道,祁总走了之后公司上下都乱套了,这继承人变成你,而且你还是个跳舞的,没接触过这些,我们这高层的还不是着急嘛。”
    “祁家的公司,你着急什么?”她抠了抠手指,“不过你说的对,我确实不太懂生意上的事情。”
    林副总闻言,附和着,“是啊,所以这掌管众祁的事,还是交给我们高层比较稳妥。”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祁荔停下手,双手放在桌上,笑道:“既然你们都决定由高层来管,怎么,有什么意见不统一的?”
    这下林副总没说话了,王总连忙说道:“小祁总,林副总那抢夺别人心血的嘴脸你还不知道吗,要我说啊,从祁总在世的时候他就有别的心思,现在祁总走了,他早已按耐不住了吧!”
    林副总猛地一拍桌子,“你胡编乱造什么!”
    “行了行了。”祁荔敲了敲桌子,下巴指了指他的方向,“公共物品,可要好好爱惜啊。”
    见他俩都不再说话,她叹了口气,对着会议室这么多人,她丝毫不露怯,从小到大上舞台上镜头的次数恐怕比这些人开会的时候还多,见到这么多人她没有任何的害怕,反而落落大方道:“各位高层,这么多年为众祁效力,我替爸爸谢谢你们,这次他走了,这么大个公司留给我说实话我也很慌乱,这些日子一直都是苏副总在帮我打理,我很感谢他,也决定不再麻烦他。”
    会议室里没人说话,而是看着坐在主位的女人,不知从何时起,祁荔在他们心里似乎变了,不再是以前经常跑来公司找祁山的那个小女孩,而是能独当一面,冷静分析事态的人。
    “不管如何,我还是这个公司最大的股东,闹事就是你们不懂规矩,更何况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闹,我虽然没有在公司,但你们的一言一行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谁有别的心思我当然也一清二楚。”
    她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一些人,王总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被祁荔一个抬手平复下来。
    “我本来在公司有百分之五的股份,加上我爸和我妈加起来的百分之六十五,总共百分之七十,我承认我没这个能力管理公司,所以我在此说明,我可以把股份卖给你们。”
    “祁小姐!”苏副总焦急的喊她。
    这话一出,在场的各位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
    她笑了笑,“开始不是挺能闹,怎么现在一个都不敢吱声了。”
    林副总和身边的人对视了一眼,看向祁荔,“小祁总,你说你还是年轻啊,这父母的遗产就这么打算卖给我们了?”
    “怎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我……”
    “我的时间并不多,除了我自己的事业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根本没有闲暇空间管理一个公司,你们都比我有能力,我相信你们会处理好的。”
    王总着急忙慌开口:“小祁总,这不行啊!这可是祁总的心血!”
    “是啊,但他人没了,我也没这能力,不如交给有能力的人一直发扬光大,难道不好吗?”
    “这……虽然是……”
    祁荔没打算继续听,她拿着包站起来,“我心意已决,买股份的事到时候找苏副总,我就先走了。”
    “诶!小祁总!”
    会议室乱成一团,苏副总紧随其后,皱着眉问:“您是认真的?”
    “嗯,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这样做,对我和公司都好。”她转过身,笑着看苏副总,“我今天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感谢你也是发自内心的,我知道我爸走后你在公司很不容易,所以我想把一部分股份转让给你,你看如何?”
    他有些惊讶,“这……”
    “当然这是交易,我还是有条件,我把一部分股给你,但我要抽取其中的一半作为每个月的分红,剩下的就当我爸这么多年给你这个老朋友的补偿。”
    苏副总愣在原地,“祁总他……”
    “在家的时候他经常提起你,是个得力的干将,也是个能交心的朋友,我也很庆幸我爸身边有你的存在,你看他走了之后你还这么尽心尽力的帮我,我不给点补偿实在过意不去。”
    “祁小姐,这不用……”
    “就当给我个面子,收下吧。”祁荔笑着道,“那后面的事情麻烦你了。”
    从公司出来,她感觉肩上非常轻松,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公司在她处理妈妈骨灰的时候闹的最大,爸爸没办法出面,所有事情都是她来管,有苏副总在身边真的省心很多。
    一天处理了两件事,她心情非常好,接下来就等着股份转让,到时候公司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是爸爸的心血,他自然会心疼,但他能理解祁荔的做法。
    这么久没去公司,只是她一直在思考,她看得出来爸爸并不想众祁落到别人手上,但靠苏副总和王总那些人根本抵挡不住林副总,为了不让事情继续恶化下去,她只能出此下策。
    只要众祁不倒,里面还会存在着他的影子。
    她也想帮公司,但她真的不是那块料,她从一开始所学的东西就和生意挂不上钩,从小也没有被爸爸培养成公司的继承人,所以有今天的局面不是一个意外之举。
    人不可能所有事情都兼得,有些东西丢了,虽然难过,但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现在唯一的事情,就是贝利。
    苏副总说贝利一直在抢众祁的业务,不知道是针对爸爸还只是这个圈子里的明争暗斗,但股份转让的事情结束之后,众祁就不姓祁,轮到谁手中就不知道了,贝利再如何也对她不能造成影响。
    别的事情如何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只要其他人上任,至少不会允许众祁被人挑衅。
    现在她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到处的破事让她一直焦头烂额,睡觉都睡不好,还得思考着怎么伺候云盏,心不在焉了还得被教练骂,练搏击练枪法失误了还给了武南理由教训她,那段日子只有去见爸爸的时候能稍微松懈下来,其余时刻永远都在紧绷着。
    她站在马路边,看着车水马龙,思绪不自觉飘远。
    她已经没什么可顾忌的了,麻烦的事情都已经解决,现在能专心做她的事情了。
    不知站了多久,她回过神,抬脚离开。
    第一次去北门那会,她还记得那时候的心情,极大的悲伤,极大的恨意,极大的欲望。
    在她听见爸爸夜里的哭泣时,一时冲昏了头脑,直接冲进北门,恨不得当场就把贝利办了,请求谭先生帮她,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冲动过后,理智回笼,但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不允许这时候祁荔退缩,只是他错了,自从人生有了明确的目标后她突然感觉到醍醐灌顶,内心卡着的一堵墙似乎有了裂痕。
    她才明白,就算慢慢走出来,一直开心不起来的原因在哪。
    就在于贝利本身,贝利的人一天不死,在她心里永远是道坎。
    不想复仇?让事情过去?继续安心跳舞?让爸爸一辈子藏在小镇?
    不,那根本不是她想要的,之前的拒绝是因为爸爸,他不愿意她进入这个沼泽,他愿意牺牲自己的自由,自己的幸福作为代价,来换取祁荔的安全。
    但她何尝不是如此,她也愿意用自己的幸福换爸爸后半辈子的安稳。
    贝利一天不除,爸爸就永远出不了小镇,永远接触不到除了她和护工以外的第叁个人,他仿佛被世界遗忘,孤伶伶的锁在一片小温室,无法融入外界。
    所以她努力跟着武南,努力回报谭先生的栽培,努力让自己看清楚世界的黑暗,这都是为了爸爸。
    仅此半年而已,她还差很多,苦也是只有自己知道,身上的伤痕多了很多,就连云盏都发现了不对劲,她解释是跳舞受的伤,不管他信不信,她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当时谭先生是怎么形容她的?一只小豹子?还是一头狼?
    反正她觉得完全不符合她自己,但也没管那么多,当时就答应了谭先生的条件——成为他的武器,为他死。
    那时候她就一个想法,只要达成目的,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本来她并不想挤进这些事情当中,她只是一个在父母爱护下无忧无虑长大的小女孩,本该继续幸福的生活下去,但爸爸的身份,贝利的追杀,让他们家支离破碎。
    家人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谁都比不上,甚至是她自己。
    在她的心里,爸爸妈妈的占比要比自己大很多,她的接受能力很强,甚至能苦中作乐,因为那是她自己的事,她接受人生中的任何不尽意。
    但家人不是,她希望看到家人永远快乐,这种幸福她不想让任何人打破,包括她自己。
    她一生中一直顺风顺水,云盏是个变数,似乎就是她人生中的劫难,但她接受这个劫,不是接受这个人,而是接受这场不尽意的麻烦事,毕竟人活一世,不可能一直顺下去。
    云盏不放手,在她身边恶心她,不讲理,像条狗一样缠着她,她虽然很烦,但她不会要死要活跟他同归于尽。
    就算跟他拼命又能怎么样,不开心的还是她自己,更何况还拼不过他。
    她不允许自己不开心。
    既然如此,那他爱来就来,当个舒服的人型自慰器就行,他一没拿她家钱二没干一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做个爱而已,除却不能自由恋爱之外,对她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但这不代表她就会被他当个狗一样心情好了逗一逗,心情不好就丢一旁。
    妈妈死后对她的打击确实很大,她需要人陪,仅此而已。
    这个人正好就出现了,那还能怎么着呢,留着呗。
    只是这次什么时候结束该由她说了算。
    她还记得他说过乖巧黏人的她会让他失去兴趣。
    求之不得啊,正常的撒泼吵架如果有用的话,那她还演了这么久的戏干什么?
    时间能淡化一切,就比如他对她的兴趣,也比如妈妈的死。
    一石二鸟,这个计划很成功。
    也就只有那个狗东西以为她爱上了他。
    忍了这么久,她终于有了呼吸的空间。
    本来走在马路上,祁荔不自觉笑出声,引来路过的人纷纷往这里看。
    云盏的冷淡说实话只是从昨晚才感觉得出来,平常她怎么撒娇缠着他他都会把她抱在怀里,陪她看电视吃饭睡觉,萧亚还真以为他俩有什么,别的不说,云盏的演技真是绝了,她都快演不下去了,这个男人还能表现得像真爱一样。
    如果不是今早的一出,她还真以为云盏要和她过一辈子。
    好在她对这狗人足够了解,一个人的性情怎么会变得这么快,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烂在了骨子里。
    听听他说的话,腻了?
    当时她在心里也是真的生气,谁敢这么对她说话?
    只是演戏得演到底,关键时刻可不能掉链子。
    他不喜欢黏人乖巧的,那她就做个爱上他的样子看看,这人就是贱,就是喜欢违逆他有挑战性的一切事物,所以时间久了她不信这人能谈什么天长地久。
    包里的手机响起来,她拿出来接听,“萧亚,怎么了?”
    “你怎么不在房间?”
    “我出来走走,闷得慌。”
    萧亚闷闷的声音传过来,“帮我带一盒感冒药,我特么昨晚吹冷风,真把我冻感冒了。”
    “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不用去训练。”祁荔笑出声。
    “你可真他妈懂我,不说了,快去快回。”
    正好她要回去,给他带了两盒药,还买了一杯温热的奶茶给他。
    回去的时候刚敲他房间的门,萧亚似乎守在门口一样很快就打开了,他忙拉着祁荔进门,不满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祁荔举起奶茶,“这不是给你买最爱喝的奶茶了嘛。”
    他这才展开笑颜,“看在你还有点良心的份上我就不骂你了。”
    “可拉倒,我都给你买药了。”
    她笑着和萧亚打闹着,和之前一样,喝着奶茶聊着天。
    这下,日子终于回归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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