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到了大中午,勾怯扛起钉耙继续上路,干粮吃完了,算了哥身上就剩下两个包裹。
    没走几步就看见不远处的大树上绑着黑色的布条,再往前走,还有!
    定是哪个寻访无清观之人留下的痕迹。
    要知道,上山之人跟着前人留下的痕迹走断然寻不到无清观,可下山之人却可以凭着这痕迹轻松走出无清山。
    思及此,勾怯心喜,不禁加快了步伐,也没有深究为何昨日没有这些发现。
    终于下了山,算了哥一跃而起跳下来,小短腿跑的遛快,全然没有刚才要死不活非要勾怯抱着的可怜样子。
    勾怯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山上郁郁葱葱高林耸劲,已经完全看不到无清观了,院子里那棵参天的山楂树也失了踪影。
    应该跟师父和众师弟师妹们道个别再走的。
    勾怯使劲的摇了摇头,总归要走,何必搞的人尽皆知,难不成还抱头痛哭一番,指望师父心软留下她不成。
    师父他不会的。
    他老人家面若观音,铁石心肠。
    算了哥走了几步才发现勾怯没跟上,掉转个头冲她大喊。
    “嘛呢?快跟上啊!哼~”
    “来了!”
    勾怯小跑几步追上算了哥,用脚踢了踢他的屁股,伸手指着前方条条大路大喊一声,“出发!”
    “哼~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踢我屁股!”
    *
    下了山不远处就是沉香镇,是她记事起至六年前上山待过的地方。
    记忆中小镇的模样早已模糊,偶尔午夜梦回时分,也多半是不愿再回想起来的噩梦,她忘记了很多事,但她确定,那座熟悉又陌生的繁华小镇绝对不应该是眼前这副破败样子。
    勾怯踏进沉香镇的大门,只见饿殍遍地,酒家客栈的旗杆散在地上,上面留着数不清的脚印,周围的房子也都残破不堪,缺了墙的,少了门的,从外望去像是久未有人居住。
    苟延残喘的活人都靠在街边的草垛上休息,神志不清的样子看起来应该也活不了多久。
    算了哥用前蹄戳了戳勾怯的小腿道,“哼~这村庄会不会是被打劫了?怎么如此萧条,有些阴森,哥害怕,要不换条路走?”
    勾怯赶紧蹲下来捂住了算了哥的猪嘴,“你现在就是一只普通的花猪,不要随便说话!”
    一般的老百姓没什么见识又信奉鬼神之说,如果被他们瞧见一只会说话的猪,要么她俩被当成妖怪活活烧死祭天,要么被拨皮抽筋当活唐僧被追求长生不老的人吃掉。
    “哼~哼~哼~”算了哥发出正常的猪叫声,勾怯满意的点了点头。
    趁她放松戒备,算了哥一跃而下伸出前蹄冲她的背影比划了几拳,在她回过头的时候,迅速规整,又变成了一头姿态优雅扭着屁股走路的花猪。
    “别想了,这是出去的必经之路,先去前面看看。”
    勾怯走到一个蜷缩在干草堆上的乞丐旁停下,从怀里掏出背着算了哥藏起来的最后半个馒头递给他。
    乞丐面黄肌瘦,脸颊眼窝凹陷,瘦的皮包骨模样,但他却根本不屑勾怯递过来的馒头,握着手中的鼻烟壶重重吸了一口,满足的闭上了眼。
    勾怯讪讪的收回了手,把馒头又还给算了哥,算了哥不知是真的饿极了还是怕她又拿自己的馒头做善事,抓过馒头就往嘴里塞,狼吞虎咽的吃完抹了抹嘴,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勾怯看这老乞丐恢复了一些精神才问,“这位大哥,我多年前曾是这里的人,现在回来探亲访友,不知道沉香镇为何如此破败啊?”
    乞丐又拿起鼻烟壶吸了一口,继而萎靡的倒在草堆上答道,“没了,都没了,赶紧走,这个镇子不祥,所有人都受了诅咒,生生世世子子孙孙都得死!”
    话一说完,乞丐就闭上了眼睛,嘴角还挂着微笑,勾怯还想再问出点什么,喊道,“这位大哥!这位大哥?”
    喊了两声没有反应,勾怯察觉到不对劲,将手指放在他鼻下探,没气了!
    大事不妙!勾怯掐了算了哥一把。
    算了哥吃饱了饭正迷糊着打盹,被她这么一掐,立刻就炸毛了。勾怯及时的捂住算了哥的嘴,凑近它的耳朵轻颤着声音说,“他……好像死了。”
    算了哥一跃跳到乞丐身上,趴在他心脏处听了好一会儿,眼睛眯起来,盯着勾怯结结巴巴的小声说,“哼~他他他他……真的死了。”
    勾怯下意识的抓紧了包袱,扯着算了哥的一只猪大腿快步离开。
    “你慢点,哼~慢点!”
    勾怯越走越快,算了哥被她头朝下拎着跑,颠的快要吐了。
    勾怯确定走远了才放慢步伐,“我觉得这里很不对劲,我们还是快点离开为妙。”
    算了哥最最看不上的就是勾怯的这副胆小怕事的怂样,挣扎着让她把自己放下,骂道,“枉你还是修道之人,怎么这点诅咒都怕,丢人!哼~”
    嘴上说的理直气壮,但是被放下来后却比勾怯跑的都快。
    “闭嘴,再说两句把你送进酒楼炖了当下酒菜。”
    一人一猪一路撒丫子狂奔,跑了好久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通往外界的大门被用大石头堵死了,上面还贴着封条,写了大大的“禁”字。
    勾怯凑过去看,发现上面有朝廷的官印,还写着封禁的日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按照上面的日期来看马上就要解禁,但距离解禁之日还有一月有余,他们还得要挨到那个时候。
    “哼~完了呀,这可咋办啊!”算了哥靠在大石头上休息。
    “既来之,则安之喽~”勾怯倒是看得开,跟着坐下来打坐冥想,算了哥对此嗤之以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仙师,实际上连个神棍都装不起来。
    休息的差不多之后,一人一猪开始走回头路,想要寻一寻有没有还开着的酒家吃个饭歇歇脚。
    好巧不巧,勾怯凭着微薄模糊的记忆找到了一家酒楼,门口挂着红红绿绿的大灯笼,两位衣着暴露的美人迎来送往精神涣散双眸呆滞的客人,这一处还有些人气儿的场景跟周围残破的街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牌匾上写着“极乐楼”叁个大字。
    还沿用着记忆中的名字。
    “我以前来过这里喝茶呢。”勾怯摸了摸下巴。
    “你以前不是小乞丐吗?哼~哪来的钱喝茶?又吹牛!”算了哥才不相信她的鬼话,只当她又在吹牛。
    见算了哥不信自己的话,勾怯也不生气,挺了挺胸仰起头道,“自然是有人请我喝的,要不是因为这一杯茶我还遇不见师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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