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听他又言语相哄,本有些为这事着恼的,此刻却也不再生气了,只要他的心没向着无名,而公然对之,自然不会反对这门亲事,更何况此事要怪也是沧旻前来问罪,璟尧又有何道理问责之礼。
    登位第二日,这无名便带了些礼物来‘凤栖殿’拜谒落尘,落尘听她前来,虽不愿相见,但还是想知道她的来意,便让侍女通传。
    这无名带来了些自己珍藏的丹药和锦缎,呈给落尘,落尘自是收下,“少妃今日来拜见不知道有何事?便请直言吧!”
    “王上赐我和少君婚事,我自是感激不尽,自然是要来相谢王上的,只是王上可能有一事不知,我怕若是不告诉王上,王上蒙在鼓中便终是不妥!”无名依然一副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模样,丝毫未因落尘继位为王而对她有半分畏惧之色。
    “何事?”落尘脸色越法地阴沉,毕竟这无名是第一个如此正面挑衅的人,而自己却又顾忌璟尧不能拿她如何?
    “你可知道在北周城我和璟尧生了何事?我为何会变成女子?你一心欢喜的我大哥他当真对你是至死不渝专心无二么?”无名嘴角轻轻上扬,又蔑然一笑,“啊,我忘了,为王者本就会左拥右抱,虽然大哥成为王君,但是王君多立几个妾室想必王也不会有任何意义,自然对这等事也是从不介怀的!”
    落尘知道她是专门来挑拨离间的,所以不打算再听下去,道:“都说一个人若一入情魔,神志便会不明,就会自己幻想出很多幻境来,想来无名少妃如今也是这般,我劝你还是放下本王夫君为好,不然每日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不疯魔不成活,你身为鹿族神鹿,如此下去恐有伤神鹿族体面!”
    无名却不信她会丝毫不嫉妒,她一件件脱下自己的外衫,道:“王可能不知,那天晚上,璟尧就这般抱着我,一件一件地脱去我的衣衫,将我搂在怀中,我们相拥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度,世间便只容得下我们二人,再也没有其他,你若不信,你看璟尧的气海穴处有一处红色的指痕,那时我不慎留下的!”无名说得越是激动处,便痴笑起来,笑中带着泪,看来仿佛真疯魔了一般,“我大哥他再好,也终究不过是个男人,他割舍不下为她生儿育女的你,自然也会割舍不下青梅竹马的我,只是你容不下我我容不下你,所以才让他疲于撒谎,对你完深情不负的毒誓后又跟我说那些海枯石烂的誓言,我也恨,可是我不怪他,因为我才是真正的爱他,而你不过喜欢的是他能相助你登上王位罢了!”
    面对无名**裸的挑衅,落尘面色铁青,整个人仿佛融入了水底之中,窒息着不敢呼吸,吸一口气水就会汹涌地涌入身体,占据身体的每个角落,最后夺走她的生息,所以为了活着为了守护自己,落尘紧紧抑制着自己颤动的内心,只是淡淡一笑,道:“请你自重,你如今是少妃,如此自毁清誉也不怕被少君处于灰飞烟灭之刑么?”
    无名将衣衫穿上整理好,拢了拢飘飞如墨的长,“少妃?他沧旻喜欢的人是你,你却硬将我塞给他,天下有如此心狠的女子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我听说当年你被囚无妄神山时,也早就献身于沧旻了,想来真是可笑,你曾跟我的夫君有肌肤之亲,而我跟你的夫君有琴瑟之好,如此说来你我各不相欠,不是么?”
    “退下,今后我凤栖殿你无名不可踏入一步,否则以罪论处!”不管无名所言是真是假,被她如此挑衅,落尘怎不生气,但既然已将她赐给了沧旻,自己如今便无权处置她,可心头还是烦乱不已,不愿再与她多言。
    无名冷笑一声,仿佛激怒落尘会让自己心情愉悦许多一般,“你这宫殿的大门挡得住我的脚步,难道还挡得住大哥对我的相思之情!”言罢,斜眼瞥了下落尘,便步步生花地退出了殿阁,留落尘一人在殿阁中,显得孤寂难耐!。
    直至赣夜,璟尧才处理完政务回殿,一回来侍女们便准备洗漱用具伺候他入浴,但今日落尘却让侍女退下,自己亲自为璟尧沐浴更衣,璟尧不想落尘辛苦,温言相劝,可落尘却执意要如此,璟尧也便不再推迟。
    落尘伸出白玉般的指尖为璟尧脱下外衣,当只剩褥衣时,落尘的心紧张得仿佛提到了嗓眼口般,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璟尧将落尘的手握住,却觉触手冰凉,问道:“尘儿,你怎么了?怎会入手冰寒?”
    落尘挣脱来璟尧的温润的手,“没事,入冬了,自是有些寒凉,不妨事!”她将璟尧的内衣脱下,双眼落在那气海穴处,却见果然有一处指印,这指印不深不浅,如今已开始结痂,可若两人未曾赤身相见,为何此处果然会留下她无名的指印。
    落尘瞬时眼圈便红了,泫泪欲滴的模样让人好不怜惜,而璟尧见到尘儿如此,心下也是十分惊疑,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温言问道:“尘儿,你怎的突然伤心起来?今日可是生了何事?”
    落尘将眼泪擦干,心头对璟尧是既怨又气,更多的却是伤心,她很想开口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又怕若开口问了璟尧沉默不答只会令自己更是伤心,她只道:“我累了,还是让侍女来服侍你吧!”
    “尘儿!”璟尧再愚钝也看出落尘心中有事,可这一声唤并未让落尘回头,而在落尘离去的那一刹那,泪水就已滑落面庞,低落在手心,酸涩而滚烫。
    璟尧也没心思沐浴了,他进内殿,却见落尘已睡下了,她向里睡着,即便自己走近床畔都不曾侧转身来,璟尧听她呼吸均匀,显然只是在佯装入睡,他也不打扰,只是悄悄出了内殿,将侍女唤了过来,问道:“今日你们可曾留心王上遇到何事?”
    这侍女便是从无名处调过来的冰儿,她朝璟尧跪下回禀道:“禀王君,今日并无异处!”
    “当真无何异处?那说明是你们伺候不周,才让王上心伤气郁!”璟尧沉声责难道。
    冰儿一听此言,吓得立刻跪首请罪,她心思玲珑,思前想后,才终于想到无名少妃一事,忙道:“今日无名少妃来拜见过王上,自此后王上便一个人在内殿陪着小王子,不曾让我们进内伺候!”
    璟尧一听,便知事情原委,“那你们可知少妃过来说了些甚么?”
    “少妃拜会王上时,都将我们屏退,所以我们并不曾知晓!”冰儿如实说道。
    璟尧见他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命他们退下,随后披上披风,出了殿阁,往无名的‘品英阁’行去,当侍候的侍女通传王君驾到时,在内的无名很快便出殿迎接。
    璟尧进了殿内,却见无名是赤脚相迎,可见她的激动与急切,连鞋子都不曾穿上,璟尧怕侍女见到会传出何流言蜚语,便让侍女们都暂且退下,然后对无名怒斥道:“你今日是不是去见了尘儿,你对她说了甚么?”
    无名见璟尧一来不是关心自己,而是开口便责问她,她不觉心头凄凉,面色悲戚,道:“大哥觉得我能说甚么?她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王,连我的命运都被捏在她的手中,一个不从便可以轻易要我的性命,大哥觉得我会愚蠢到敢对她说甚么么?我本就命不久矣,想着最后的日子能偶尔见你一面便心已足矣,可是她一道令旨便将我赐给少君,她不是在给我赐婚,她是在给我赐死,她是在逼我自裁,你懂么?大哥!”想到自己的悲惨与无奈,无名已是泪水涟涟,好不让人怜惜。
    但是璟尧就算再重他与无名之间的情意,可也想象得到无名对落尘的恨意,只能劝慰道:“少君是天底下不知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夫君,连本君都自愧不如,你能嫁他为少妃本是一段良缘,你该感谢尘儿才是!”
    “感谢?大哥,你叫我如何感谢?是她夺走了我最爱的人,然后逼迫我嫁给一心只有她的男人,她这不是对我的羞辱是甚么?她是在警告我让我永生都不得所爱,难道我说得不对么?他沧旻心中只有她落尘,何曾容得下别的女子,两个本就离心之人强迫栓在一处,她落尘的算盘倒是打得好啊,可是为何你们一个个都会喜欢她,这种伪善之人!”无名越说越是放肆,半没当初那温润如玉的风度,反而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为情痴缠的怨女。
    璟尧面对这般的无名,心头真是可气可恼,只得最后叮嘱道:“不管你心中怎么想,白弟,我这是最后一次再跟你言明,我心中此生只有尘儿一人,若你还是执迷不悟,请恕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你若知难而退,放下对我的执念,我尚且还可以当你是我白弟,言尽于此,听与不听全且在你,但是我还是得劝你一句,一切执念不过都是私念而生,白弟,你自问下你的心,对我当真是爱么?可能你爱的只是你的执念!”言罢便离开‘品英阁’,留下欲追出的无名,可璟尧捏了一个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连一个背影都不愿留给无名多看一眼,直让无名软倒在地上,独自凄怜。
    侍女见璟尧王君已走,都进来侍奉,可见到无名瘫倒在地上,吓得都欲上前去扶,却被无名呵斥开,侍女们哪敢再靠近,只能退去。
    无名独自怅然落泪,心中对自己所做的这一切不知道是恨还是悔,她所做的一切,所努力的一切,哪怕连性命都不要,换来的却也只是他的一句私念,爱本就是自私的,自己没有大度到见到自己最爱的人投入别的女人怀抱却还心怀祝福,她没那么善良也没那么伟大,她若得不到的就休想让别人得到。
    璟尧回到‘凤栖殿’,却见尘儿还是向内睡着,他叹了口气,对着落尘的背影道:“方才我去了一趟‘品英阁’,我对白弟说了,我此生爱的人只有你,所以让她不要再来离间你我之间的关系,虽然我不知道她到底是跟尘儿你说了甚么才让你如此生气,但是不管她说甚么,那定不是真的,尘儿,自在天灵山与你相遇,我心里便只认定了你,从来都容不下任何人!”
    落尘睁开眼,泪水濡湿了玉枕,她坐了起来,却见泪水将她的额都浸湿,璟尧伸手替她擦去眼角泪水,心头无比怜惜。
    落尘将他的手拿下,道:“好,你既然这般说,那今夜我便问你问个明白!”
    “好,你问,我知无不言!”璟尧言语诚恳答道。
    “之前无名说你其实根本就不是喜欢我,而是因为我的体内流有你的血液,你迷恋的只是我体内的鲜血罢了,她说得对么?”落尘为这句话一直耿耿于怀到如今,虽然不曾开口问过璟尧,可是她还是想亲耳听到璟尧所言。
    “不对,说句让夫人笑话的话,其实在与夫人血誓前,我还是只是一头鹿时,便已喜欢上夫人了!”璟尧说得诚挚之至,让人不得不信。
    “胡言乱语,那时你一头鹿岂会喜欢我?少在这里油嘴滑舌!”落尘嗔怒起来。
    璟尧从虚空中召唤出一幅画来,然后将画递给落尘,落尘将画卷展开,却现此画居然画的是自己,不由得惊道:“这不是子崎为我描的丹青么?怎会在你处?”
    “我在天灵山看到的,当见到这画中女子,顿觉犹如天女下凡,美过了世间万物,因此便将这画卷一直珍藏在内,后有幸与画中人结为夫妻,是我三生之幸!”璟尧款款深情言着,让落尘不由得再次泪流而下。
    落尘哽咽道:“好,那我再问你,无名说她之所以会来金昭城,是因为你答允了她会遵守你们小时的诺言,也正是这个诺言才让她如疯如魔地追寻于你,誓死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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