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也就见过一面,算不得相熟,赵君山这番举动倒是显得有那么几分咄咄逼人。
    “也不是不能说。”姜玉堂点了点头,干脆利索的认了:“是,我是要成婚。”
    他想娶沈清云的心思恨不得天下皆知。
    既然有人问了,便无需瞒着。
    “果然。”赵君山点了点头,面上的表情有那么几分感叹。
    可没等姜玉堂细问,却见他又道:“姜世子,今日我来是有一事相求,还望姜世子成全。”
    赵家乃簪缨世家,在京都也是望族。赵君山与他之前又隔了一辈,用求这个字,实属过了。
    姜玉堂不敢轻易答应:“您是长辈,有事开口便是。”
    “小女明珠,之前有两次曾与姜世子商议婚事。虽然结果不尽人意,但到底是弄的京都人尽皆知。”
    赵君山说的两次,一次是太子牵线,希望姜赵两家联姻。赵君山一家千里迢迢从泉州赶往京都,可最后姜玉堂不愿意,这事便不了了之。
    第二次,是陛下赐婚。
    赵明珠身为秀女入宫选秀,陛下不知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说两人有意,亲自给两人指婚。
    本以为这个是个皆大欢喜的好事,可后来,姜玉堂拒婚,丢了官职。
    联姻的事,到底是没成。
    “虽这事不怪姜世子,但事情到底是因你而起。”
    抗旨不遵,这事越闹越大,再加上当初还有恒亲王的事从中搅和,闹的整个京都人尽皆知。
    拒婚的事必然会对女子的名声受损,这事,到底是自己做的不地道,亏欠了赵家。
    想到这里,姜玉堂也不扭捏,立即起身致歉:“这事是玉堂的错,甘愿受罚。”
    “我今日前来,并不是与姜世子追求对错的。”赵君山垂眸看了面前的人一眼。
    那一眼淡淡的,却掩盖不住里头的气质。
    分明是快四十的人,可平日里总是带着股书卷气。可如今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神里满是尖锐,寸步不让:“我今日过来,是想让姜世子延后婚期的。”
    姜玉堂眼神一冷,半弯着的身子缓缓直了起来。
    赵君山坐在椅子上,正对着他冰冷的目光,注视着那双眼眼神毫不退缩:“你拒婚之事才不足半年,如今却要与人成婚。我不管你娶的是谁,可两件事情间隔太短,世人的目光会再次落在明珠身上。”
    “流言四起,到时明珠会再次别人指指点点。这对一个女子而言有多残忍,我想姜世子应当知晓。”
    当初,姜玉堂拒婚的时候,赵明珠就受了世人的目光。
    那段时日,她好几个月都没有出门。
    如今,姜玉堂成婚,只会让事情重演。
    “我是明珠的父亲,我不愿我的女儿再受到任何委屈。”赵君山站起身,对视着姜玉堂:“希望姜世子的婚期后延半年,等半年之后世人都忘的差不多了。倒时候姜世子再娶,赵某便不再过问,也无权过问。”
    屋内许久没有声响,只有赵禄小心翼翼抬起头往世子那儿看了一眼。
    那双漆黑的眼神掩盖在阴影之后,赵禄还未瞧清楚,看到什么却又吓得立即挪开。
    “恕小辈无理。”姜玉堂双手合十,行了个礼。修长的身姿站的笔直,他语气坚定道:“玉堂无法答应。”
    “你!”赵君山气得起身:“姜世子,我这并未有半点为难于你。”
    赵君山的要去不算过分,娶妻之事本就是严谨。越是大家族成婚,准备的时间越长。
    延后半年,对旁人来说并不算大事。
    可是,他不同。
    “我不能答应。”姜玉堂直直的与赵君山对视着:“亏欠赵家的我会尽量弥补,若有流言到时我会想办法平息,可是婚期推辞的事,恕玉堂做不到。”
    “还望理解。”
    赵君山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对于姜玉堂,他其实是满意的。
    他来时还听闻他这次去参加了科举,去年科举他便中了童生,这次若是再高中。京都望族里小一辈中,再也无人将他超越。
    只是这人到底是与他赵家无缘分。
    他情绪复杂,又想到自己的女儿,终究是对他欢喜不起来:“既然你不答应,那便休怪的无情。”
    “我女儿明珠若是因为你的事再受到伤害,我断然不会饶你。”
    赵禄送着赵君山出去,开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一片。雾色朦胧之下,雨下的瓢泼。
    赵禄拎着灯笼,亲自送这位赵老爷出门。两人刚走出垂花门,就见一人撑着伞往书房方向走去。
    赵君山看着那身形,脚步停了停:“那是谁?”
    赵禄头都不用抬,就知道他问的是谁。何况,这个点能自由出入世子书房的,也只有那人。
    “是太医院太医。”他随口回道。而后,越发恭敬的送赵君山出门:“您小心脚下。”
    赵君山回过头,目光落在那背影上半晌,一脸的若有所思。
    第99章 伪装
    嘎吱一声开门声响起, 屋子里传来一声轻响:“人送走了?”
    半晌没人回,书案后的姜玉堂皱着眉心抬起头。瞧见是沈清云那一瞬,轻皱起的眉心立即就放松下来。
    “今日这么早就下了值?”他放下手中的毛笔, 上前:“还准备过会儿去接你。”
    姜玉堂不知什么时候买通了太医院的奴才, 平日里沈清云什么时候上值,什么时候下值他知晓的一清二楚。
    沈清云偏头躲开他凑过来的手,淡淡道:“跟人调换了。”
    她素来不喜欢他过问太医院的事,姜玉堂瞥了一下她的脸色, 便也没再问下去。
    雨下的大,打得窗户啪啪作响。
    室内烛火通亮,赵禄推门进来到时候便看见姑娘坐在太师椅上,世子爷规规矩矩站在一侧,手中拿着个帕子正在替姑娘擦头发。
    他瞧上一眼就立即低下头,余光都不敢多瞟。
    “送人回来了。”赵禄听见声响惊讶的抬起头, 不是因为旁的, 而是因为这话是沈清云问的。
    他愣了半晌, 随即才急急点头:“是, 奴才亲自看着他上的马车。”
    他说完头埋的低低的,压根儿不敢往世子爷那儿多看一眼。
    屋内安静,只有帕子擦拭头发的声音。姜玉堂慢条理斯的将最后一缕头发擦干。
    帕子随手隔在桌面上, 他擦了擦手,随口问道:“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些?”
    沈清云转过身, 乌发披在背后, 却掩盖不住那张脸上的清冷。
    “是奴才的错。”赵禄生怕两人一言不合又要闹脾气, 急急忙忙开口:“出去的时候正好撞上了。”
    “是我多言了。”沈清云收回眼神。
    “怎么还生气了?”姜玉堂却是笑了。
    “不是什么大事。”他弯下腰, 伸出手摸了摸她那半干的头发:“不过是个认识的同僚来与我商议事情罢了。”
    “你不用担心。”
    沈清云想到刚刚那一闪而过的背影, 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姜玉堂却是不满她走神, 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说伤口疼。
    眼看着他就要握着沈清云的手将衣扣都要解开了。赵禄才眼皮子一跳,赶忙弯腰下去。
    关门之前,还听见身后一声恼羞成怒的:“放手。”
    “你伤口都要结痂了!”
    “ 不放!”姜玉堂的声音懒洋洋的:“外面好了,里面还疼。”
    “沈太医医术高超,给我检查检查。”
    赵禄脸皮一热,膝盖一软差点儿跪下去。他趴到在地,连忙关上门,一句话都不敢再多听。
    沈清云本以为那次见是偶然,却没料到很快两人又再见了。
    司药局新到了一批上好的黄连,沈清云正在教他们如何分辨,这时一个小太监忽然走在她身侧,说有人要见她。
    沈清云放下手中的药材跟着过去,远远儿的就瞧见一人站在太医院门口。
    目光落在那背影之上,她脚步猛然停了下来。小太监往后看了许久,她才深吸一口气,跟着过去。
    “沈太医。”昨日那个站在雨帘中的人如今正站在她的对面。赵君山看着眼前的人,面上尽可能的带出几分笑意。
    “我是赵明珠的父亲,之前我们见过一面。”
    沈清云的目光落在那张脸上,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找上自己。
    她以为她们两个再也不会见面。
    沈清云点了点头,那双下垂的眼睛里叫人瞧不出半点情绪。
    赵君山撇见她这幅样子,一肚子的话忽然就不知如何说起。他目光踌躇了半晌,随即又落在她的脸颊上。
    这张脸生的清冷又绝色,漂亮的犹如水墨画一般。也难怪,就连桀骜不驯的姜世子都栽在他身上。
    赵君山想到那人说的话,落在沈清云脸上的表情又深了几分。
    他昨日派了探子在永昌侯府盯了一晚。眼前这位从昨晚进去,清早才从永昌侯府出来。
    高门大户的永昌侯府,他进进出出无人阻拦。姜世子的书房,此人更是来去自如。
    不仅如此,每日清早更是有暗轿送入皇宫。种种情况,又有何人相信他只是个普通太医?
    他亦是世家子弟,有些东西不是没有听说过,倒也不足为奇。
    “我有话要与沈太医说。”赵君山面上带着温和,轻声闻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小太监接了银子,立即高高兴兴的下去了。
    午后的阳光刺眼,太医院正对面有一处凉亭。沈清云坐在石凳之上,对面的眼神时不时落在她脸上。
    过了片刻,一个匣子放在她面前:“今日来,是赵某想跟沈太医做一场买卖。”
    黑色长匣打开,里面放满了银票与地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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