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信礼和林瑾瑜不调笑了,认真看着林怀南。
    “你们对自己未来的人生都有了规划,生活习惯上也磨合了好几年,这些没什么问题,只是还有件大事,我听你妈妈说,你们都觉得没小孩也无所谓,是吗?”
    “是的,”林瑾瑜回答:“我你还不清楚,我永远能让我的生命充满新东西,即使没有自己的小孩也不会感到空虚。”
    这个世界太大了,林瑾瑜还有许多不会的东西和许多没去过的地方,他们曾经说起要一起去九寨沟、厦门,曾经路过成都的姻缘桥却没好意思在上面绑上一根属于他们的飘带,曾说要一起买套房子,养猫养狗当小孩……他们有很多愿景没有实现,有很多遗憾要去求圆满。
    “我一样,”张信礼说:“叔……爸,我堂弟就是我带大的,加上现在家里又有两个刚出生的小孩,岁数差太大,其实跟我自己的小孩差不多,亲不亲生没什么好执着的。”
    “好吧,看来你们也已经想清楚了,”林怀南说:“只是小瑜,我问这个问题,也不是出于要你传承家里血脉什么东西的意思,只是不能陪伴一个生命成长,其实真的是件很遗憾的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瑾瑜还没说话呢,一旁的林妈妈忽然发笑:“这不是我们结婚之前你爸对你说的话吗?你怎么剽窃你爸的发言。”
    林怀南道:“嗯……其实,我爸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结婚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林妈妈难得拆一回他的台:“公公让你接他的班,说前途好,你宁死不去,非得去‘教破书’,不孝子孙大逆不道,你还说你爸老顽固,不懂人人平等,生而自由,现在说起好话来啦?”
    林怀南表示抗议:“我没这么说我爸,我最多是不听。”
    林瑾瑜跟张信礼就在一边,干看着他俩说嘴,林妈妈对他们道:“哈哈,你不知道吧,你爸以前还是个不婚主义者呢,说不结婚也不想要小孩,那个年代,他爸……就是你爷爷,看他也跟看怪胎似的。”
    “真的?”林瑾瑜还是第一次听爸妈说起他们遥远的青春时代的故事:“还有呢?”
    “什么还有还有,”林怀南脸上挂不住,呵斥道:“没有了,都是你妈妈瞎编的。”
    是不是瞎编,明眼人都知道。
    “说起来,你们俩个到底什么时候建立不正当关系的,”林怀南开始转移话题:“小瑜,我记得高中时候,有一次你光着从卫生间里……然后小张也出来了,你们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已经……”
    “不是!没有!那时候我们还是清白的!”多年囧事突然被挖坟,这回轮到林瑾瑜脸上挂不住了,他大叫道:“爸!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怎么还记得?”
    起风了,客厅里白色的格子窗帘和房间里蓝色印着白帆船花纹的窗帘一起轻轻摇动起来,林瑾瑜父子两个你说我我说你,就过去的“奸情”事件展开了大辩论,张信礼看着这吵闹又温馨的一家人,感慨万千——从今往后,他也是“一家人”里的一份子了。
    林妈妈懒得搭理自己丈夫跟儿子,对他道:“别理他们,待会儿就安静了,小张,你们房间我都收拾好了,看你带了什么换洗衣服,等下叫小瑜帮你一起归置好,尽管使唤他,不用客气。”
    她耐心、温和地嘱咐着张信礼,就像那年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家时一样。
    “嗯,谢谢……妈。”张信礼对她笑了下,目光越过林妈妈肩头,落到熟悉的白色实木房门上。
    那是他曾推推开开了无数次的门,蓝色的帆船窗帘和他离开那年别无二致,房间阳台的地板上还堆着林瑾瑜高中时的书和试卷,风拂开轻薄的纸张,上面一页页历历而过,满是他和张信礼稚嫩的笔迹。
    那些笔记就像一个个烙印,定格了无形的岁月,留住了少年青春的剪影。
    他们回来了,面目全非,又依然如故。
    第418章 偷 偷
    虽然林爸林妈本着不能委屈了张信礼的原则,帮着把张信礼的换洗衣物放到了他以前住过的房间里,意思这个家也永远有他的房间,但很显然——
    在实际生活中林瑾瑜和张信礼非常“节约资源”,其实根本用不上两个房间。
    “晚安,爸妈,你们也早点睡。”
    林爸林妈回:“好,晚安。”
    长假已过了两三天,入夜,张信礼跟林瑾瑜照旧礼貌与父母道了晚安,按照他们的吩咐,矜持进了各自房间。
    毕竟第一次上门,长辈怎么安排他们就怎么,挑三拣四不合礼数,而且在爸妈家搞七搞八的也不合适。
    林瑾瑜关上门,踢了拖鞋上床,关了灯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阳台上堆着他高中时候的书和谱架,琴箱里静静躺着他的小提琴,快两年没回家,这房间里的陈设却几乎没有任何变动,爸妈没动他的任何东西,房间还是他的房间,房子却是他爸妈的房子,在长辈家里当然得矜持点——理论上是这样,可对于两个已经同床共枕近一千个日夜的恋人来说,三天没睡一起简直太难捱了。
    林瑾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得有一小时。三天,都三天了,七十二个小时,四千三百二十分钟,他怎么睡得着啊!
    入睡无果,他抓了抓头发,掀开被子坐起来,开始看手机,希望能借此转移注意力。
    城市夜生活丰富,林瑾瑜一家平时的睡觉时间差不多就是十一二点,此刻家里的灯全熄了,万籁俱寂,一一四肢摊开趴在阳台上的小毯子上,已经开始打呼噜。
    林瑾瑜看了会儿手机,没看出困意,反而越来越精神。他想给想给张信礼发消息,又怕他已经睡了。
    大概是保暖思淫欲吧,回家是很好,有爸妈、有好吃的饭菜,不用每天记花销,连卫生纸也不用精打细算了,可浑身总像缺了点什么。
    林爸林妈为了陪儿子都休假了,白天所有人都在家,林瑾瑜跟张信礼当然多少得注意点,不能跟只有自己住时一样乱开玩笑。况且这是第一次见家长,网上说第一次见对象家长最好连留宿都不要留,他俩也不想让爸妈觉得张信礼轻浮或者怎么的。
    唉,中国家庭关系真复杂,尤其是婆媳、亲家这块,到处是学问,咱这儿不愧是礼仪之邦。
    林瑾瑜的房间不临街,此刻凌晨时分,窗外的灯光也大都熄了,屋内屋外俱是漆黑一片。横竖睡不着,林瑾瑜思想斗争许久,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关了空调下床,压把手轻手轻脚开了房门。
    张信礼的房间就在对面,和中学时候一样,林瑾瑜为了动静小点没穿鞋,就这么光脚踩在地板上,往张信礼房门口走。
    这么晚,他应该睡了吧。林瑾瑜脑子里这么想着,还是鬼鬼祟祟走了过去。
    大半夜的,喊肯定是不能喊的,他有点犹豫到底要不要去敲门,敲有点不合适,不敲吧心里这个痒啊,跟猫爪子挠似的。
    都矜持三天了,林瑾瑜实在矜持不下去了,他屈起手指,轻轻在门上碰了两下,碰出细微的声响来,想着要是没人开就算了,回去孤枕入眠,可谁知——
    他刚敲完,手还没放下来,房门就应声而开。
    林瑾瑜跟张信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同时:“……”
    林瑾瑜小声说:“都几点了,还不睡觉?”
    张信礼身后透出明亮的灯光,他小声道:“我睡不着。”
    林瑾瑜心想:好巧啊我也睡不着。
    “你……”张信礼侧身让了让,问:“进来?”
    明明是自己家,怎么有种做贼的感觉,林瑾瑜怕吵醒他爸妈,照原样鬼鬼祟祟回去拿了自己的枕头,刚要闪身进去,却忽听背后窸窸窣窣,啥东西钻进了他两膝之间,和林瑾瑜一起从半开的门缝里伸进它的大狗头来。
    张信礼和林瑾瑜大惊失色,同时对着一一道:“嘘——”
    林瑾瑜心惊胆战挪进来,一一没叫,只是看了他俩一眼,回林瑾瑜房间把自己的小毯子叼过来,扔张信礼房间地上,示意林瑾瑜帮它铺好。林瑾瑜哭笑不得,原样铺好。
    “它好好聪明,”关上门,说话音量总算能正常了,张信礼道:“随你。”
    “一一,你可千万别说话,”林瑾瑜就差给狗跪下了:“不然我俩可尴尬死了。”
    一一转了两圈在小毯子上趴下了,没有要造次的意思,林瑾瑜松了口气,往床上一坐:“吓死我了。”
    “吓什么?”张信礼锁好门,把大灯关了,开了床头的小灯:“自己家里。”
    他还是一身短衣短裤,明显压根没睡觉,林瑾瑜穿着自己从前的睡衣,衣摆上印着个大大的灰色考拉头。
    “你说呢,”林瑾瑜摸过遥控器,把他房间里的空调开了:“几米路我像穿越敌占区似的。”
    张信礼拿过他枕头,跟自己的并排放一起,说:“充分说明,和父母一起住多少会不自在。”
    林瑾瑜表示同意。
    他拍了拍自己身边,无需语言交流,张信礼把上衣脱了过来,两人终于安心躺着看天花板。
    那个他俩一起看过夜景、喝过啤酒、吃过烧烤的正牌窗台就在一边,林瑾瑜有种奇妙的感觉,像回到了高中时候。
    他道:“笑死,咱这像不像高中时候偷情?”
    其实倒也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爸妈都接受现实了。只能说大概古往今来性自带着层神秘与羞耻的面纱,它让人羞怯,让人欲言又止。
    张信礼过来贴着他,说:“那不正好弥补遗憾了。”
    “我什么遗憾?”
    这不是明摆着吗,张信礼没想到他还问一句,迟疑道:“那个时候你不是很想……”
    他羞怯又欲言又止了,林瑾瑜直截了当地说:“是的,很想跟你偷情。”
    想得不得了,晚上做梦都是这个。
    张信礼转过脸看他,眼睛微微眯了眯。
    林瑾瑜的视线在他脖颈前珠链上逗留片刻后开始一路往下,粘着张信礼的锁骨、胸口、线条分明的小腹,一寸寸看,看得明目张胆,看得肆意妄为。
    “其实……”看够了,他侧过身,一侧手肘微微支起来点,另一侧手伸过去,按在他胸口,堂而皇之四处游离起来:“……读书的时候,我就一直很想摸你腹肌来着。”
    当gay这事需要生理基础,现在想来在他还未察觉自己心意的时候,身体里的某些基因好似就已先在蠢蠢欲动了。
    “是吗,”张信礼坐起来了点,但没拿开他手,只是看着他:“有什么好摸的。”
    “好摸啊。”林瑾瑜边用手在他腰侧、小腹来回抚弄,边凑近他脸,故意低声道:“还有别的,也想摸。”
    不得不说,手感真的很好。张信礼抬手,虎口抚过林瑾瑜脸和脖颈,眯眼随他。
    “我也想练好点,你说……要不我再去办张健身房的卡?”林瑾瑜几乎贴着他嘴唇在说话:“以前和周辉一起去过小半年,总感觉效果不大。”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张信礼视线往下,钻进他领口,说:“有效果。你本来体脂不高,不需要减肥,但不增肌的话,再练也只能让线条稍微明显,维度变化不会很大。”
    “难怪,”林瑾瑜假装没感觉到他往自己衣摆里探的手指:“意思是我得多吃点?”
    张信礼心猿意马地答:“对。”
    “那该吃什么?”
    等待已久的吻终于到来,林瑾瑜吻得很缠绵但不持久,吻一会儿停一下,和他说话。张信礼呼吸快了点,答:“吃富含蛋白质的,比如牛肉、鸡肉、蛋白粉……还有碳水。”
    “哦——”林瑾瑜尾音拖得挺长,他指尖慢慢往裤腰里探进些许:“‘这个’好像就富含蛋白质。”
    张信礼唇线紧抿,林瑾瑜按着他肩,一笑,说:“要不要……比比谁技术好?”
    张信礼视线粘在他解开几粒扣子所袒露出的白皙胸口上,承认说:“不比,你技术好。”
    林瑾瑜笑。
    只能说各有所长吧,新鲜感是太容易挥发的东西,这时候他开始庆幸他俩有一样的配件了,余生太长,好在他们有无数花样可以玩,就算数十年后所有的小招数都已经腻了,他们也还有更大的可能性,张信礼在现在及往后数十年里不愿意尝试的,那时候也许可以尝试,那将又是种新的性体验。
    这么想来,他的生日愿望没准还真不是天方夜谭。
    “害羞什么……来。”
    满室春光,林瑾瑜边握着,边捉过他手按上另一处。
    “……小心被爸妈听到。”
    “放心,”林瑾瑜故意说:“快点弄……明天还上早自习呢,小心被班主任批。”
    张信礼:“……”
    “你以前说,你也梦见过我,是吗?”喘息的间隙里,林瑾瑜趁机问:“都是在哪儿?”
    “……”张信礼在燥热中说:“……暗巷里,房间里,阳台上,我家……还有放学后,教室里。”
    夜风透过纱窗吹进两个房间,那蓝白色的帆船窗帘后,栏杆上,林瑾瑜曾做过一个关于那里的、旖旎而危险的梦,现在那个梦成为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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