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忽然漫不经心地笑起来:“你们认识啊?”
    他这一笑,周晚意有一瞬间的紧张。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攥紧,敛下眸子避开他的视线。
    “认识,但是不熟。”
    周晚意没再多说,脚尖调转方向走出了输液厅。
    人家女朋友和朋友都在这儿,她又能以什么身份瞎凑热闹呢?
    外面雨已经停了, 城市的地面被浇透,风卷着打着旋儿的落叶飘进路边水坑, 泛起几层淡淡的涟漪。
    苏斯年拿了瓶水从自动售卖机过来, 笑着问周晚意:“怎么出来了?”
    周晚意视线一顿,落在他手上那瓶冒着冷气的矿泉水上,淡淡道:“学长我们走吧。”
    “那这水?”
    “他不需要了。”
    苏斯年也没多问什么,特意帮她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那我们走吧。”
    “今晚学长请你吃饭。”
    周晚意撩起眼皮, 忽然很认真地看了着苏斯年。
    他被瞧得有些不自在, 于是稍稍侧了侧头问:“怎么了?”
    “你刚才出去, 不只是买了水吧?”
    周晚意聪明,即便是苏斯年藏得再好多少也猜到了点。
    但他也不否认,反而十分坦荡地说:“对啊,我和宋小姐认识,毕竟是她男朋友生病,得通知人家一声。”
    周晚意眼神短暂地愣了一下,然后移开目光。
    心口闷闷地疼,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棉花进去,有些窒息。
    苏斯年还在继续说:“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我们也负责不起,你说对吧周周?”
    周晚意拉过安全带,抿唇轻嗯了一声。
    除雾完毕,车子缓缓驶上马路。
    为期三天的摄影艺术展已经结束,周晚意当晚就定了回临江的机票。
    她走的决然且干脆,只在临行之前给李延寿发了条告别信息。
    回到临江之后,顾不上休息就连夜把江厌送的所有东西都翻出来,然后用同城快递邮到他家。
    接下来的几天周晚意过得有些浑浑噩噩,这座城市她很熟悉,但好像每个街角都和江厌走过,触景生情之际总会想到他。
    命运有的时候真的很像开玩笑,明明之前的七年两人都很有可能在一个城市,却从来没有见过面,在她本来都差不多快忘掉他,打算听从家里安排相亲的时候,命运又偏偏将他送到她面前,给她一点希望。
    这点希望周晚意伸手去抓了,也用尽全力了,可又能这么样呢?
    那段见不得光的暗恋再波涛汹涌也只是周晚意一个人的感情,而江厌和宋幼枕,郎才女貌,自年少时相知相恋,后因故分开,如今破镜重圆,皆大欢喜。
    她和江厌就像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或许从一开始,她伸手去试图去抓那点希望就是错误的。
    周晚意摇上车窗,将街景草木隔之窗外,不愿意再看。
    手机里快递软件提示寄出去的货件已经被签收了。
    周晚意摁灭手机,有些不太敢想江厌收到那些东西会怎么处理。
    她踩了油门,车子重新驶入蜗行的晚高峰。
    舒筱晚上七点的飞机落地,周晚意得去接她。
    有些人站在那里就自从一道风景线,周晚意纤瘦高挑,可能是心情低落的缘故,穿的衣服便也越发招摇。
    舒筱一出来就看到她了。
    “你最近怎么这么憔悴?”
    周晚意虽然看着外向,但真遇上了事儿只会往心里憋,若是别人主动问起,也只是笑笑说没事,内耗得不行。
    舒筱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自然也是深谙这点,立马补充:“别和我说你没事!”
    周晚意扯到一半的笑没能继续下去,垂下一双好看的眉眼。
    气氛一下子沉闷下来——
    过了好久,她才闷闷地说:“我以后再也不喜欢江厌了。”
    舒筱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她这表情也不太像是开玩笑的语气。
    “他做什么对不起你了?”
    舒筱掏出手机就要给陆星白打电话,“我让我家小白收拾他。”
    她这样式像是急着给自家孩子撑腰的护短家长,要是平常周晚意看到可能会笑,但这回只是没什么情绪地制止了她,“没必要。”
    舒筱轻呼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天涯何处无芳草,走,今晚姐带你泡吧去。”
    —
    夜色消费不低,花钱买醉的事儿舒筱干得也不少。
    时下正坐在喧嚣躁动的吧台,给周晚意递了杯长岛冰茶。
    酒吧灯光迷离,不少穿着火辣的男女在台上贴身热舞,周晚意看得没什么兴趣,晃了晃酒杯,后又抬起喝了一大口。
    红茶色液体顺着杯壁缓缓流入红唇,醇厚的伏特加与其她清爽的酒混合在一起,入口温润微甜,像红茶的第一口,但细品会有一丝丝的苦味。
    “诶,你别喝那么猛啊!”
    买醉的碰上不要命的,着实把舒筱吓了一跳。
    周晚意皱着眉头啧了一声,“快点喝慢点喝都是喝,又没差。”
    舒筱说不过她,只能拿起手机偷偷给陆星白发消息来接他们。
    两个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在酒吧喝得烂醉是件危险的事。
    舒筱不敢冒险。
    混酒虽然口感很好,但极其容易醉人。
    周晚意喝到第四杯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意识有些飘忽,边上有人凑过来,热热的呼吸打在脸上让她下意识地想躲。
    “干嘛呀美女?”一个长得人模狗样的花衬衫男凑上来,一把夺过周晚意的酒杯。
    “来酒吧喝长岛冰茶多没意思啊,我们来喝明天见。”
    明天见,喝下去就真的是明天见了。
    周晚意侧开身子,很冷淡地说:“不了。”
    “有男朋友吗美女?”那人丝毫看不出来周晚意拒绝的意思,依旧不要脸地贴上来:“跟了哥哥怎么样?”
    “不怎么样。”
    周晚意站起身,拎了包就要走。
    浪荡富二代还想要追着纠缠不休,舒筱拿起座上的酒往他脸上一泼。
    “脑子长□□里的家伙,别拿你那龌鹾的目光看着她。”
    富二代火了,这附近也蹲了不少他们的人,如今只是稍稍招招手,那群跟班就从四面八方拥了过来,把周晚意和舒筱围在其中。
    “臭婆娘,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抄起桌上的酒瓶就要往舒筱头上砸,却被周晚意率先截胡。
    她练过散打和女子防身术,虽然喝了酒但力道依旧很大,捏着男人手骨的力度用了十成十。
    男人脸上的神色由惊错转为青紫,随后涨成猪肝色。
    他求饶:“姑奶奶,姑奶奶你松开我吧,求你了。”
    周晚意没松,态度刚硬:“道歉。”
    “对……对不起……”
    听到道歉,周晚意这才松开他的手。
    却没想到富二代耍无赖,又重新让人把两人包围住。
    “小心那个娘们,力道真是不小!”他呲牙咧嘴地活动手骨,却面露凶狠。
    两个最为彪悍的大汉上前,以二敌一很快便把周晚意制止住。
    富二代狞笑着上前,用手指勾了勾周晚意的下巴:“小娘们,还挺烈。”
    “看哥哥今晚不好好收拾你!”
    在场的人荤笑起来,夜色是专门接待临江富二代的会所,自然也是会帮他们兜底,所以今晚,周晚意和舒筱逃出去的胜算并不大。
    她偏头躲开男人恶心的触碰,手默默地伸进手包里企图偷偷报警。
    下一秒手包就被人提起,一位小跟班把她的手机翻出来,“偷偷报警做什么?敢打我们林少,现在来玩不起了?”
    “这小娘们阴得很,你翻翻她的包,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录音笔之类的东西。”二世祖林业吩咐收下。
    周晚意的手包被整个翻转过来,大开着拉链往下倒,打火机,口红,车钥匙悉数落下。
    紧接着,一封浅绿色的信封便掉了下来,就连夹在最里层的那张江厌的侧脸照都掉了下来。
    灯光迷离地照在周晚意的脸上,看不清神色。
    “这是什么?”
    林业蹲下,将掉在地上的信封和照片一一捡起。
    “江学长收——”
    他刻意把尾音念得很长,然后轻蔑的看了周晚意一眼,“这该不会是——情书吧?”
    周晚意垂在身侧的手指猛然收紧,头一次撩了眼皮拿正眼看他。
    看她这副表情,林业得意一笑:“那就是了。”
    他抖了抖手上的信封,就要拆开:“想不到这么烈的小娘们还会写情书呢,不如就让哥哥拜读拜读。”
    周晚意平静地看着他,“你读一个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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