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在家照顾着。”
    “行,那咱们走吧。”秦大姐假装没看见儿子仍处于凌乱中的神情,整理整理头发,挽起陆浓的胳膊。
    陆浓和秦大姐边走边说话,又恢复了有说有笑的局面,张开平看向裴铮,裴铮拍了拍他的肩膀,惆怅无比地说,“唉,不怪咱们斗不过她,只怪敌人太狡猾。”
    张开平:“……”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一路走来,路人对秦大姐投以的目光都是友善、赞美的,无形中增添了秦大姐的信心,到了舞会上她已经完全放心身心了。
    被服厂舞会地点在厂会客室大厅,空间很大,能同时容纳几百人,大厅中央被划为舞池,里面有几对男男女女随着音乐跳舞,大厅四周摆放着供人休息的沙发、椅子等,不远处还有几排餐桌,上面有自助式的食物和茶水。
    进门需要入场票,没票的人想进去要交三块钱,裴铮自己有钱,随手掏出五块钱递给收票员,张开平没钱,他看向秦大姐。
    秦大姐:“……要不你去附近逛逛?”
    她心疼三块钱,三块钱啊,能买四五十斤大米,扯半尺布了,今天为了买衣服鞋子刚花了七八十,钱这东西怎么就这么不禁花呢?
    张开平:“……”这是亲妈。
    陆浓从包里拿出三块钱和自己的票一起递给收票员,“大姐,你不知道最近张开平帮我做了好多事,我还特意给他们四个小子做了个表彰表格,做的好奖励小红花,张开平得了好几多小红花啦。”
    “我们提前说好的,小红花能兑零花钱,一朵小红花五毛钱,张开平得了七朵小红花了,正好能兑三块五,这回就当张开平提前兑了六朵小红花的账,剩一朵小红花。”
    张开平和裴铮听了都很差异,裴铮是没想到后妈竟然变得有人性起来,张开平则是完全受宠若惊,又惊又喜还有点不好意思。
    “哎呦,干点活又不是大事,怎么还能拿钱呢?快把钱收起来。”
    秦大姐知道自家儿子天天往裴家跑,不过她不是很在意,半大小伙子吃饱了多干点活累不着,但不知道还拿钱,心想小陆未免太大方了,四个大小伙子知道了干活儿能赚钱,那不得把陆浓兜里点钱薅干净啊。
    “不是干活给钱,是干得好奖励小红花,小红花能兑钱。”陆浓解释。
    秦大姐听不出有什么区别,还要说话,裴铮在一旁开口说,“秦阿姨,沈既明也有,王阿姨可没说什么。”
    秦大姐一听闭嘴了。
    他们到的时候接近傍晚,这个时候下午场的人走了大半,参加晚上舞会的人还没有来,厂里的大师傅正拉着小推车往盘子里补吃食茶点。
    四个人一进门就奔着自助餐桌去了,晚饭估计要很晚才能吃上,他们只能多吃点心蛋糕填肚皮。
    “唔,别说,被服厂的大师傅手艺真不错,”裴铮一口一个绿豆糕,“快赶上吴姥姥的手艺了。”
    张开平是吴姥姥忠实的粉丝,听了裴铮的话,立马维护起自家吴姥姥,“不能够,吴姥姥做的点心别人没法比。”
    ……虽然他塞了一嘴的蛋黄酥。
    秦大姐见到满桌子的糕点两眼放光,拾了一盘子,誓要吃回三块钱的本钱回来,顾不得和旁人说话。
    陆浓给自己夹了块驴打滚和西式杏仁蛋糕,又倒了杯清茶,被服厂的大师傅显然更擅长做京派糕点,驴打滚不仅外观好看,黄红白三色分明,入口绵软,香甜糯糯,十分好吃。
    但她手中的西式杏仁蛋糕口味就有些差强人意了,从里到外都透着糕点师傅的敷衍,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陆浓默默吃完了两样糕点……然后又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一块驴打滚。
    陆浓一顿,这不会是糕点师傅的心机吧?她瞧了一眼盘子,发现中式糕点足足比西式糕点多了一倍的量,大家吃完两种糕点,大多会选择再次拿中式糕点。
    “……”破案了,糕点师傅在拉踩。
    他们四个一来就吃了个肚子饱,吃完也不着急跳舞,坐在沙发上喝茶消食。
    陆浓一坐下,立即有几个男人朝她走来,一看就是一直盯着这边,专门等陆浓吃好喝好才过来的。
    实则陆浓四人一进门就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陆浓长得太好了,一袭天青色收腰连衣裙,像一抹朦胧烟雨飘进了在场人的心里。
    “同志,我可以请你跳个舞吗?”一个男同志走到陆浓身旁说,这人长相斯文俊秀,身着熨帖合适的中山装,口袋里插了根英雄牌钢笔,从谈吐打扮上看,这位同志家庭条件应该很不错。
    其他几位晚了一步的男同志们扼腕,他们的条件虽说不错,但到底没有第一位邀请陆浓的男同志好,所以没敢第一个上前,其实他们还好,有的人压根不敢往前面凑,那女孩儿美好得让人觉得没点资本没勇气站在她面前。
    没等陆浓拒绝邀请她跳舞的男同志,裴铮插进两人之间,十分郑重地对男同志说,“同志,你找错人了,她是我妈,已经结婚了。”
    陆浓:“……”
    男同志听了先是怔了几秒,随后笑出来,“小伙子,我接受公平竞争,但你不能胡扯个理由让我放弃,我要是真放弃了岂不显得很笨?”
    他的话虽然是对裴铮说的,但是目光却是转向陆浓。
    陆浓终于明白裴铮这小子打的什么鬼主意了,众目睽睽大喊她已婚,就是打着让人不敢过来邀请她跳舞的主意,她敢说按照裴铮的尿性,即便今晚有人跟她跳舞也会被裴铮搅和掉。
    等回去再收拾你,陆浓朝裴铮微微一笑,裴铮顽强挺住,心想这回老裴怎么着也要把罚他的五公里免了。
    陆浓转头对男同志说,“这位同志,我的好大儿没有撒谎,我真的结婚了。”
    男同志脸上闪过失望神色,不管陆浓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她都拒绝了自己,只好转身邀请别的女孩儿跳舞。
    在场默默关注陆浓的人都听到她结婚的话,按下了蠢蠢欲动的心思,这种舞会本就是为了相亲才举办的,结了婚的人自动排除大家的选择范围里,只能说这个年代的人还是比较实际的。
    而单纯想邀请陆浓跳舞的人看到她身边站着两个哼哈二将,虎视眈眈盯着想上前的人,大家怕被揍,只好遗憾退却。
    就这样,舞会人越来越多,李令仪、王红棉、赵馨等稍微年轻点的军嫂都来了,见到秦大姐时目瞪口呆,王红棉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这还是陆浓第一回 见王红棉露出不稳重的神色。
    秦大姐暗爽,像每次王红棉对她那样,扬起脑袋撇过头。
    高潮在一批身穿军装的军官出现后,他们各自拥着自己的妻子进了舞池,其他人这才知道原来今晚有当兵的来跳舞。
    秦大姐的丈夫也来了,进来后找了秦大姐大半天,愣是没发现秦大姐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秦大姐推了推丈夫,老张同志以为自己撞到了人,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找人一时着急……”
    等抬起头细看对面人的脸时傻了,“你、你怎么跟我爱人年轻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秦大姐翻了个白眼,实则心里美得冒泡,“老张,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
    老张同志差点破音:“秦晴!?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什么模样?我这样不好看吗?”秦大姐不耐烦地说,“我要跳舞,你到底跳不跳?不跳我找别人跳。”说完偷瞄一眼丈夫。
    “你敢?”老张同志瞪眼,随后抿抿嘴说,“不就是跳舞吗?我会,走吧。’”
    夫妻二人走进了舞池,秦大姐朝陆浓比了个大拇指。
    老张同志来之前他满肚子怨气,觉得自己幸苦一天,家里那口子不体谅他就算了还要胡闹,打定主意绝不跳劳什子舞,把秦晴带回家就算完成任务了。
    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他这会儿看着大变活人的妻子一阵恍惚,妻子一晚上年轻了十几岁,简直令他措手不及。
    晚场舞会热热闹闹进行,只有陆浓和他两个冤种弟弟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陆浓不由有些后悔,早知道她也该打给裴寂安,最起码不用在角落里吃灰。
    又过了一会儿,连裴铮和张开平都不见踪影,显得陆浓像个留守儿童。
    陆浓:“……”
    这时,一道油腻的声音响起,“你是那小子后妈吧?我猜你一定嫁给了个老头子,那小子怕你给他的老头子爸爸戴绿帽子,所以才把你看得那么紧,不让任何男人靠近你。”
    陆浓蹙眉,只见她身边出现一个神情猥琐的男人,陆浓不说话男人以为自己猜对了,表情越发下流说,“你这么美,没人欣赏岂不可惜?我可以给你老头子给不了你的快乐。”
    说着摸向陆浓的脸颊,陆浓歪过躲过,“滚开。”
    她起身想走,猥琐男人见到手的鸭子要飞,连忙伸手抓向陆浓,陆浓坐的地方是个角落,舞会又到了最热烈的时候,导致这个方位实在没什么人。
    眼看猥琐男就要碰到自己,陆浓深吸一口气,回身一个低侧踢……踢到了猥琐男的下面。
    “嗷!”猥琐男大叫一声,捂着下身蹲下。
    看到有人纠缠陆浓急忙走来救人的裴寂安:“……”
    跟在首长身后的小周:“……”
    陆浓:“……”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猥琐男,他蹲在地上指着陆浓说,“你知道我爸是谁吗?我告诉你我爸是厂长,你是哪个部门的?我告诉你你完了。”
    陆浓看他就厌恶,恶向胆生看了眼裴寂安,对猥琐男说:“你知道我男人你嘴里的老头子是谁吗?就是他,看看他的军衔,欺负军人家属,你完了。”
    陆浓小心眼地当着裴寂安的面给猥琐男上眼药。
    猥琐男:“……”
    裴寂安:“……”
    第39章
    猥琐男听到陆浓的话下意识看向裴寂安,见裴寂安不仅正值壮年,长相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怎么看也和他想象中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不沾边。
    又被裴寂安满身冷肃气势吓住,于是小心翼翼瞄向裴寂安肩膀,数他肩上扛的杠杠和星星。
    “数完了吗?”裴寂安淡淡问道。
    猥琐男下意识点头,“昂,数完了。”
    “……”
    “!”猥琐男弓着腰捂着下身说,“误会、都是误会,真的叔叔,我什么都没干,还被阿姨踢了一脚,您看我伤得不轻,站都站不起来。”
    叔叔……
    陆浓看这家伙简直像在看勇士,不过想到他之前叫裴寂安老头子,这么想叫叔叔已经很客气了。
    猥琐男哪知道陆浓心里怎么想的,他叫裴寂安叔叔完全是出于害怕和尊敬,叫人家大哥他都觉得自己不够格,再加上他觉得自己和裴寂安儿子差不多大,叫叔叔再合适不过。
    小周踢了他一脚,“废什么话,你不是没干什么,你是没来得及干什么,走吧,跟我去趟派出所。”
    一听去派出所,猥琐男松了口气,知道今天这事没法善了,要是人家放他走,那他反而要吓死,但去派出所说明他们想要公事公办,公事公办好,他大伯是厂长,他是全家唯一的独苗苗,大伯必须想法子捞他出来。
    “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他倒不傻,还知道耍个小心眼假意挣扎一番。
    但猥琐男掩的情绪掩饰太过拙劣,连陆浓都能看出他脸上从紧张害怕到放松,更别说裴寂安和小周了。
    裴寂安居高临下,平静地看着猥琐男,小周侧过脸悄悄看了眼自家首长,心想这小子想凭家里的关系钻空子那可真天,首长做事秉公,秉公的意思既有不以势压人,更有另一层意思,就是绝不会让坏人逃脱该有的惩罚。
    良久,猥琐男被裴寂安盯得汗流浃背,头都不敢抬,就听到上首那位首长发话:“我听说你爸是被服厂的厂长?”
    “他要是去派出所看你,你告诉他,最好不要插手你的事。”
    猥琐男听完以后心凉了大半截,不让大伯插手,意思是会一直盯着他吗?
    完了,他本就被裴寂安盯的吓了个半死,这会儿心里垮塌瞬间萎靡在地。
    小周嫌弃拉起他,“走吧,去派出所老实承认错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猥琐男被小周一拽“嗷”地叫出声,他下面被陆浓踢了一脚到现在没缓过来,小周一抖,心想又是刷新对首长夫人认知的一天,并且再次坚信以后决不能惹到陆同志。
    她以为陆同志的脑子已经够厉害的了,没想到武力也不弱,要是他没看错的话,陆同志刚刚那一脚侧踢起脚熟练专业,显然是经人指点练过,要不是裙摆和力道限制了陆同志的发挥,这小子估计以后就废了。
    等小周和猥琐男,陆浓后知后觉转头问裴寂安,“我要不要跟着一起去作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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