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皱起眉:“嗯,忍一忍,我带你去诊所。”
    “不要,”雪郁知道这不是病理性的,闷闷唧唧地摇头:“我回去躺一躺就行,你还有事做吗?”
    宁尧没看直直盯着这边的许景和:“没有,我带你回去。”
    看到雪郁点头后,宁尧把他抱了起来,那点体重对男人来说根本和一粒小花生米没多大区别,轻轻松松抱住,摁住他的后脖子压到颈间。
    雪郁没有准备,被宁尧往上颠的一瞬,唇瓣微颤,抓了一下宁尧的后背肌肉。
    男人微微僵硬,身体对于疼痛的反击本能让他全身迅速绷紧,但反应过来造成疼痛的对象是雪郁后,他又更快地松懈下来。
    偷猎者很有眼力见地给他开门:“哥,有没有需要买的?你现在走不开,我去跑腿。”
    宁尧目视前方:“不用。”
    越过偷猎者和旁边不知道想什么的许景和,宁尧跨过门槛往外走,他走路很稳,不会让雪郁感觉到颠簸和想吐的眩晕感,同时也很快。
    雪郁闷不吭声地趴在他脖子处。
    之前如果被抱,少不了用尽浑身解数的挣扎,这次不同,雪郁没有反抗,不过他感受着男人腹部的坚硬和炙热,吸了吸鼻子:“你有心吗?我现在还难受着。”
    宁尧:“……”
    宁尧的声音里难得能听出除了冷淡外,一点明显的心虚:“抱歉。”
    宁尧收到对他自控力的谴责后,半垂眼,扶着雪郁的腰把人往上托了托,也尽量放松身上硌人的肌肉,让雪郁趴着能舒服点。
    他刻意加快了速度,比往常早了十几分钟回到。
    进了门,宁尧单手抱着雪郁坐到炕边,给搪瓷杯里兑了热水,他拿起来塞进雪郁的手里,微抬着下颌,从下至上看着雪郁问:“和我说说,发生什么了?”
    雪郁抱着搪瓷杯:“……我不知道。”
    杯子是暖的,男人身体也是暖的,加上刚刚一路闭着眼休息了会儿,雪郁已经好转了,条理清晰地开口:“你出门后,我有点无聊,就去了周叔家里。”
    “不过周叔不在,只有一个陌生男人在,那个男人说认识我,说了些叙旧的话,接着他又说了一个名字,我就开始头晕。”
    宁尧问:“什么名字?”
    雪郁回忆着,低声复述:“秦烨。”
    宁尧目光凝了凝。
    秦烨这个人,宁尧是知道的,不光光因为秦烨是军官部下的儿子,本身就赫赫有名,更因为他第一天,是在秦烨的马厩里看到雪郁的。
    在兰堡有这么一个冷笑话,说裴雪郁最得力的保姆不是堡里的任何一个,而是军部的秦烨,不仅要照顾他的吃穿,还要兼职给他做泄愤对象。
    裴雪郁从别人那里受了气,秦烨要任劳任怨当出气筒,受多少伤都得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每天不能训练,被裴雪郁带着四处招摇,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裴雪郁的未婚夫。
    没有地位、没有尊严。
    有时候裴雪郁去嫖男人,他都要跟在后面付钱。
    一个堂堂的军官,窝囊成这幅德行。
    宁尧不知道秦烨来贫民窟的目的,也不知道雪郁晕倒在马厩的缘由,以前这些事和他无关,现在却做不到心平气和漠视。
    加上……
    他听闻,得了间歇性失忆症的患者,在听到对自己影响极深的姓名和事件后,大脑会产生一定反应,或头疼欲裂,或浑身无力,严重的会当场昏迷。
    这也是那种药的副作用,无法非常彻底地忘记过去。
    想到这,宁尧略吃味地出声道:“秦烨以前是你的未婚夫。”
    雪郁:“……”
    还有谁比原主风流人间?有男朋友就算了,还有未婚夫,平时就背着未婚夫偷腥?
    雪郁目光躲闪,一紧张拿起搪瓷杯喝了两口,还好水是温的不烫嘴,不然这么一大口灌下去舌头都要肿起来,他看着杯子温吞道:“我现在只记得你。”
    这话傻子都能听出带有讨好意味,可宁尧偏偏就那么容易中招,很受用,喉头滚滚“嗯”了声。
    看雪郁又低头去喝水,宁尧微俯身,把被褥的一角掀起来,坚硬的土炕上摆着一个圆圆小小、类似于拇指大硬币的黑色圆饼。
    雪郁眨巴着眼:“这是什么?”
    宁尧按了按圆饼的中心,自指尖瞬间浮出一块面板:“悬浮手机。”
    这是当初他被扔到贫民窟时,骗过巡查人员带进来的,贫民窟不能线上交易,这部手机也没什么用,他最多用来问问父母的近期身体状况。
    此时,他翻出某个联系人发去两条消息。
    -ny:帮我注意一下秦烨。
    -ny:他回城后的动向第一时间发给我。
    屏幕上显示出发送成功的提醒,宁尧关机储能,把圆饼放回原位后,钳住雪郁的腰搂紧,低声问:“你头还疼不疼?”
    雪郁早就不疼了,摇了摇头:“好像就疼了一小会。”
    宁尧看着他的脸,不像在撒谎,便嗯了声说:“我手臂有点酸。”
    雪郁顿时眨了下眼,他不算重,但好歹也是个成年人,酸也是正常的,他左手拿着搪瓷杯,右手搭在男人肩膀上,想借力站起来:“那我下来……”
    可宁尧没放他走,嘴上说着酸,还是把人抱得紧紧的,胳膊都没动一下,不动声色转移话头:“我把你抱回来,有没有好处?”
    “好处?”
    “嗯。”
    “你想要什么啊,我看看我有没有。”
    宁尧目光深深,看了雪郁一会儿,出声说了句“你有”,就压过来亲了亲他的唇。
    雪郁迅速明白了他想要的所谓奖励。
    惊慌地捉住他想脱衣服的手,扒了两下,没扒动,他的劲儿想对抗宁尧根本是痴人说梦,之前能弄动是宁尧有心让着他,现在不让了,他连个手指都掰不动,只能抿唇哆嗦地骂:“……宁尧!这是白天,你怎么混蛋成这样。”
    ……
    彼时。
    秦烨按照预定时间回到了兰堡。
    他风尘仆仆,浑身是血和灰尘,一件上好的衣服硬是脏成了街头乞儿的样子,额发垂在深邃眉眼上方,疲软无力地对面前两人道:“回来的路上,一群带着刀的人冲了上来,我没能保护好小皇子,小皇子下落不明……”
    “哗啦。”是裴母震然失语,不慎打碎手里杯子的声音。
    裴母睁着红通通的眼,胳膊一个劲儿抖:“你说的是真的?”
    秦烨擦了擦苍白嘴唇边的血:“对不起。”
    他把手里攥的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递了出去:“他们人太多,我只抓到了这个。”
    那件衣服质地优良,明显是上流人的衣服,裴母认得,因为那是出发前她亲自给小儿子收拾的。
    她对秦烨的话也没有质疑。
    她知道自己儿子,仇家结的太多、太多了,谁都想让他死。
    裴母浑身骤然卸力,她不敢置信地重重呼吸两口,扭头拽住大儿子的衣领,呼吸七抖八抖地指责:“我早说过了,早说过别让他去那种地方!他不懂事,找人教他就好了啊!”
    “你就是这么当哥哥的,把亲弟弟送去那种地方吃苦!我要多带几个人,你不肯,我要多带点填肚子的,你也不肯,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高兴了?”
    其实最初裴母激烈不满后,也心存期待过,她常常为小儿子做出来的出格事头疼,心想这次吃过苦,小儿子多少能懂事一点。
    可一旦出了事,她就不这么想了,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职,于是把错全推到提出这件事的大儿子身上。
    大皇子被这么当着外人拉扯,有点丢面子:“妈,你冷静点。”
    他不喜欢那个弟弟,此时也没多少悲伤和焦急情绪,劝道:“不是说只是下落不明吗,去找找就行了,我现在就叫人去找。”
    裴母泪流不止:“找到要什么时候?就算没出意外,也要被那群人折磨!”
    大皇子耳膜被尖锐的吼叫扎得生疼,却不敢怒:“不会的,我让他们快点找。”
    宽敞的兰堡里,悲戚的哭声响个不停,期间伴随着大皇子吩咐下人的低沉命令,氛围让人压抑。
    秦烨听得烦闷,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到几块银币,瞬间更加心烦意乱,事情都在按他想象中的走,可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痛快。
    小时候,秦母离家多年谈生意,秦父终年在部队里见不到一面,两人忙天昏地,只为了让他得到最好的教育资源,和最富裕的生活条件。
    他也不断的为变优秀而努力。
    谁也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裴雪郁,让他从天之骄子变成保姆,整天被带去乌糟糟的地方,整天被当作出气筒殴打,整天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嘲笑。
    这还不止,从今往后,因为被冠上未婚夫的名义,他要跟在裴雪郁身后给他擦一辈子屁股。
    他早就想让裴雪郁有多远滚多远了。
    滚越远越好,最好烂在贫民窟里。
    可现在为什么动摇?就因为裴雪郁给了他银币?
    秦烨啼笑皆非地扯了扯唇。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裴母的影响,听她在那里哭哭啼啼,说裴雪郁从小娇生惯养,擦破点皮都要哭,喝粥要让人吹凉了才肯喝,衣服要做到最精细,但凡粗糙一点皮肤都会红。
    不禁想,如果真放任雪郁一辈子待在贫民窟里,会怎么样?
    估计不到第二个年头就哭成泪人说活不下去了。
    秦烨用指腹磨着银币的边缘,脑中想着在集市看到的那个身影,烦躁地忍了又忍,终于开口道:“我再去找找小皇子。”
    大皇子怔然:“哎,秦烨?”
    秦烨:“我知道小皇子是在哪里被掳走的,我去更容易找到。”
    大皇子想了想,觉得确实如此:“那就你去吧,我再多找几个人跟着你。”
    秦烨黑眸沉沉:“不用,人多了会打草惊蛇,我找到小皇子后,再根据形势发消息过来,到时大皇子再决定增派人手也不迟。”
    大皇子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眼伤心欲绝的裴母,挥了挥手:“快去吧,尽量早点找到,不然我得听好几天哭声。”
    秦烨转身走出兰堡。
    他快马加鞭赶回了贫民窟,想起雪郁已经被宁尧带走,又调转方向,去了宁尧的猎人小屋。
    他边往门口走边皱眉。
    大白天的,为什么要窗门紧闭?
    宁尧不用去干活?
    秦烨走到门边正欲敲门,不知听到什么、又想到什么,他没有敲下去,而是用刀在窗户上划了一个小口,半垂眼看向里面。

章节目录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新御书屋只为原作者喻狸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喻狸并收藏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