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昭一把抱住她,捏了捏她脸上的肉:“不错,不错,看着要大些了,再养养,还得再养养。”
    他又捏了捏她的腰:“太瘦了,这宫里伺候的奴仆可有怠慢你?”
    楚灯青不说话,像个哑巴。兰溪宫的宫女、太监都慌乱跪下来,楚灯青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没有。”
    “那就好,”拓跋昭道,“孤还等着你长大呢,你可不能学满奴,当军妓很疼的。小青是吧,要乖乖吃饭,乖乖长大,可别耍小脾气。”
    “只要你长大了,”拓跋昭道,“孤就送小青一份大礼。满奴是奴,你却可以当主子。怎样,孤待你不错吧。”
    楚灯青好半晌才低低“嗯”了声。
    拓跋昭笑着放开了她:“还是小青识趣。”
    拓跋昭走到谢枕微跟前,道:“既然认了命,以后就好好当这个太监。等你身体好了,孤调你到跟前伺候,到时你跟着王黍好好学学端茶倒水的本事,别错失孤给你的机会。”
    “是,”谢枕微跪伏道,“多谢陛下。”
    等拓跋昭彻底离开了兰溪宫,谢枕微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他身体还没好,虚弱得很。这两跪动得狠了,叫他浑身微颤,额角汗意不断。
    很快,有汗珠凝在一起,似泪般滑过谢枕微眼角。
    楚灯青站在原地,不肯看他。
    因为谢枕微不该这么跪。
    可他都不是谢缺谢枕微了,他现在叫满奴,他不跪就不能活。他不能活也不叫楚灯青活。
    为了让小青活下去,谢枕微就算做满奴,也要苟且偷生。
    他叫楚灯青过来,过来扶扶他。楚灯青不肯,她不但不肯,还想回到帘后去。
    谢枕微痛得发抖,他微颤着,满头疼出来的汗好像也在颤。
    “过来,”谢枕微道,“小青,快过来。扶扶我,哥哥要站不稳了。”
    楚灯青别扭地想了会儿,说:“现在不想扶哥哥,你叫于顺儿扶吧。”
    于顺儿是这兰溪宫里伺候的太监,他从地上爬起来,想扶谢枕微回到床上去躺着。
    但谢枕微拂开他的手,不要他扶。
    楚灯青踯躅了会儿,还是转身回到了帘后。
    “不要于顺儿,”楚灯青说,“那就仪芳吧。”
    仪芳是这兰溪宫里伺候的宫女,她闻言抬起头来看向主子,只看见一个被珠帘挡住的背影。
    珠帘哗啦啦响作一团,好半晌才安静下来。
    谢枕微没要人扶,他慢慢地走到床边,慢慢地躺了下去。
    第52章 亡国太子妃
    楚灯青和谢枕微闹别扭了。
    往日里两人晚上是要睡一块儿的, 因为楚灯青怕,怕夜里突然钻出什么妖魔鬼怪来吃掉她。
    从楚灯青三岁被接进齐国皇宫,她就一直与谢枕微睡一块儿,小时候她还尿床呢, 半夜把谢枕微闹醒。
    谢枕微那时候也小, 才四岁,本想说她一通, 但看见楚灯青可怜巴巴的脸只能作罢。宫女换被褥时, 楚灯青就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 间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瞥他一眼。
    谢枕微本来冷着张稚嫩的脸, 但见她如此心里哭笑不得,只能走过去抱住她,摸着她头安慰道:“没事,没事,正常。我三岁也尿床呢。”
    “哥哥也会尿床吗?”楚灯青眨了下眼睛,好奇地问, “哥哥看上去好不一样,这样的哥哥也会像我一样吗?”
    难为她说这么一大长串, 最开始见楚灯青, 她话都还有点说不利索。
    谢枕微捏捏她肥嘟嘟的小脸蛋:“我和你差不多的,没什么不一样。”
    宫女换好了被褥,又替两个小主子换衣裳。天太冷, 沐浴还是等到白日, 免得受了凉。
    谢枕微牵着楚灯青的手回到床上,见她还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就抱抱她道:“快睡啦, 你不是想吃桂花糕吗, 我明日叫小厨房做。”
    “真的?”楚灯青问。
    “当然,”谢枕微说,“快睡吧,都不知道几更天了。”
    谢枕微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明日起来还要练大字。”
    楚灯青念着桂花糕,也忘了自己方才尿床的事,很快就睡过去了。
    但今晚,楚灯青不知怎的叫仪芳收拾出新的屋子,她要与谢枕微分屋睡。
    谢枕微知道楚灯青这是嫌弃他了,或许是觉得他丢了她的脸,丢了齐国皇室的脸。
    可谢枕微绝不会容忍楚灯青嫌弃他。
    谢枕微叫住了仪芳,让她忙别的去。
    仪芳不知道该听谁的,明面上楚灯青与谢枕微都没有名分,住在这兰溪宫,说后妃不像后妃,说奴隶不像奴隶。
    白日里拓跋昭叫她们好生伺候楚灯青,又说谢枕微只是奴,按道理仪芳该听楚灯青的,可是她怕。
    谢枕微的眼神令仪芳觉得窒息,好像被掐住了脖子。仪芳本能地听从了谢枕微的话。
    仪芳走了,于顺儿见势不对,也跟着开溜。
    屋里伺候的太监婢女都慢慢离开了。
    楚灯青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低着头嗫嚅道:“我只是担心碰着了哥哥的伤口。”
    她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理由,可谢枕微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我伤口在身下,你能摸到吗?”
    他不给楚灯青留脸面,也不给自己留:“如果小青能碰到,那就碰到吧。”
    躺在床上的谢枕微开始解衣裳:“正好,来看看哥哥现在是什么鬼样子。太子成了太监,小青不觉得很好玩吗?”
    楚灯青不说话了,慢腾腾走到谢枕微身边,按住他的手。
    好久好久,她才低声说:“对不起,哥哥我错了。”
    她慢慢脱掉外裳,爬到床上去,轻轻挨着谢枕微的肩膀:“哥哥,我只是怕。”
    “哥哥不像哥哥了,”楚灯青轻声说,“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枕微静静地躺着,过了会儿才开口说话:“我还是我,我还是小青的哥哥。这点永远也不会变。”
    楚灯青挨着他,想再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担心自己说错了话又惹他伤心。
    她知道谢枕微伤心了,虽然他不说,可他唇白得厉害,像是血都被抽光了。
    她慢慢摸上他的脸,想按出点血色来,可是徒劳无功。
    “哥哥,是不是很痛?”
    谢枕微没说谎:“嗯,很痛。”
    “哥哥,我会不会真的去当军妓,当军妓是不是比当太监更痛?”
    “不会,我一个人痛就够了。”
    楚灯青轻轻说:“如果哥哥不用当太监就好了,小青明年还能嫁给哥哥吗?”
    谢枕微默了很久,没说话。
    “我们是不是也不会有小宝宝了?”以前她拉着谢枕微玩过家家,她总会抱个枕头当娃娃。
    楚灯青把头顶下的枕头拿到怀里抱着:“小宝宝乖,小宝宝睡。”
    哄着哄着楚灯青叹了口气:“没有小宝宝好无聊的。”
    “我还想学学刺绣给宝宝做衣裳,”楚灯青低落道,“现在不用了。”
    她嘟囔着嘟囔着慢慢睡着了,谢枕微却毫无睡意,大概是昏迷的时间太久,把晚上该睡的觉都睡完了。
    也或许是身下还痛着,谢枕微错觉自己是完好的,可他不敢看,怕看了直恶心。
    恶心到把药都吐出来,血肉也吐出来。
    拓跋昭自那日瞧见楚灯青,好像记着了她几分。
    时不时就要来兰溪宫看看她,顺便瞧瞧谢枕微伤好没好,他还等着调他来伺候呢。
    拓跋昭抱孩子一样抱着楚灯青,拿着糕点喂她。楚灯青不想吃,他就捏捏她后颈。楚灯青渗得慌,只好开口接受他的投喂。
    拓跋昭喂楚灯青时,就让谢枕微跪在一旁,他喜欢瞧谢枕微跪下的样子,特别是额上因为疼痛冒出的汗意,叫他湿漉漉的,好看极了。
    拓跋昭喂完楚灯青,捏捏她脸蛋:“瞧你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孤亏待了你。孤养女儿都没这么精心亲自喂,你可得好好长大,孤还等着呢。”
    楚灯青一个字也不说,吃完就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拓跋昭叹了口气:“怎么傻里傻气的。”
    他擦了擦她嘴边的碎屑:“这么傻,到时候生出的孩子不会也是个傻的吧。”
    拓跋昭难得的有点担忧,他可不想要个傻儿子,记载到史书上多难看。
    他叫太医来给楚灯青看看脑子,太医细细诊了脉,又问了问宫女太监,回复道:“陛下,楚姑娘没事,大概就是不习惯这里的风土,不爱说话,过些日子就好了。”
    “原来是不习惯啊,”拓跋昭道,“也对,听说你是当太子妃养大的。不过,孤可是帝王,嫁给帝王不比嫁给一个亡国太子好?”
    拓跋昭看向还跪着的谢枕微道:“现在满奴是孤的人,你也是孤的人,你们一对璧人不用分开,就连你们睡一起的事,孤也没说什么。”
    “这样的宠爱别人可不会有。”拓跋昭笑了笑,“不过就算想做点什么,满奴也是有心无力了。”
    拓跋昭抬起楚灯青的下巴,摸了摸她唇瓣:“可怜见的,不过不用担心,孤会疼你的。”
    “孤还要你给孤生个儿子,你长得这样好看,生的儿子铁定也好看。”拓跋昭说着说着叹了口气,“可惜满奴不能生,如果满奴能给孤生个女儿,孤何至于要他当奴?”
    “唉,”拓跋昭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阉满奴了,对太监孤实在下不去嘴。”
    拓跋昭幼时瞧见两个太监搂搂抱抱作一团,恶心得要死,把太监都赐死了心理阴影也没消。
    他叫谢枕微站起来,不用跪了。拓跋昭一想起幼时瞧见的画面,看太监就有些恶心。
    就算谢枕微还是那么美,美得惊心动魄,拓跋昭也有点烦。
    谢枕微颤着爬起来,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拓跋昭不想他死,叫他躺床上去叫太医看看。
    屋里这么多人,谢枕微不想在众人面前宽衣解带,拓跋昭难得的好心叫其他宫女太监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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