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墨悠隔天到了警局后,才从罗尚豪的口中得知,魏蓝已经出国去了。
    魏蓝其实很早就有出国的打算,他跟罗尚豪说过了。
    「当时我一直求他,求他不要离开我,但还是决定找一天离开,」罗尚豪微微低着眼,面露萧条与苦涩的说着,「我也没办法挽留他,他一向我行我素。」
    墨悠在他卑微孤苦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原来,在别人眼中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形象。
    墨悠大概知道了魏蓝收留罗尚豪的动机是什么。
    那大概就是为了在未来与自己重逢时,给自己一点危机意识,让自己了解他是有随手取得自己替代品的能力,让自己会因为忌妒及佔有慾而更加的重视他。
    所以那天才会主动报案,才会在自己面前亲暱的呼唤罗尚豪,才会表现出他如此重视罗尚豪。
    但魏蓝却没想过,这种挖掘替代品的能力不是只有他有,墨悠也有。
    而魏蓝输就输在他没有向替代品交出真心,他还将最终的爱意定格在墨悠身上。
    他将自己分析和整理的罗尚豪案交给组里,让他们做最后的统整和整理。
    「按照魏蓝所说,罗尚豪有恋父情结,这点是可以被证实的,他的犯案动机有一部分也脱离不了这个心态。因为母亲体弱多病,所以很得父亲的关注与疼爱,他就是藉由自残以及伤害别人来吸引大家的注意,也想藉此让父亲多关心一点自己。」
    「有魏蓝教唆他的证据吗?」老郑问。
    毕竟铭泽因伤势所致,目前正在休养当中,老郑还是会为自己最信赖的徒弟兼下属多问一句。
    墨悠看向他,摇摇头,「罗尚豪至始至终都不承认魏蓝有教唆他,说这都是他自己的个人意愿,但这不是甚么新奇事,因为心理变态的操纵手法很深层,有些心绪比较不敏感,或是智商较不高,洞察力没那么敏锐的人,不一定会察觉自己被操纵了,更别提有时候心理变态碰巧真的抓住了对方最在乎的弱点,那人为了自己的慾望,真的会干尽所有坏事也在所不惜。」
    「......那魏蓝的事还真的就这么过去了?老实说,我也有种直觉他就是背后的主使。」
    看着老郑难得会说这种话,墨悠低下头看了桌上的文件一眼,又看向子悦。
    子悦耸一下肩,让他自己决定要不要说。
    墨悠其实可以包庇魏蓝,因为魏蓝说的那些话只有他听过,也只有子悦知道。
    他承认杨恆毅是他用技谋杀的,而且他知道铭泽也是他不知道用了甚么手段让黑道围殴他的。
    他有犯罪,但墨悠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去找到这些证据。
    「他、他以前也有教唆杀过别的人,铭泽的伤也是,」墨悠这时开口,暗暗的叹了一口。
    「他还杀过别人?」
    墨悠看向老郑,又看向眼前的其他同事,犹豫了一下,才点一下头,「就如之前铭泽所说,魏蓝以前霸凌过我,魏蓝后来杀的那个人,是他以前的好朋友。」
    如果要把杨恆毅的事情抖出来,势必就会牵连把墨悠以前被霸凌的事全部一起扯出来。
    墨悠有一剎那怀疑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为了一个案子而把自己的隐私和过往公诸于世,但因为这种想法却又让他一剎那的怀疑自己对魏蓝仍有私情,他不希望这是真的,所以又为了向自己证明绝对没有,便告知了大家这件事。
    但说出口后,墨悠才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果然又掉入了人性的陷阱。
    他不知道魏蓝当时对自己运用的所有心机是否就是这么设计的?让自己就像现在一样如果有一天真要抖出他的脏事,势必就要在自己的隐私与魏蓝之间做出选择。如果是的话,那魏蓝还真的是一名操纵与心机大师,他实在想得太周全了。
    但总而言之,墨悠现在就是经歷这种为了报復魏蓝,就要再次捅开自己的伤疤的痛苦里。
    子悦在旁看得出墨悠的为难与苦楚,转头看向老郑,「我的二哥也曾被魏蓝利用过,或许我们可以再找他来问话,当时魏蓝留下的录音我觉得也可以再多做些研究,然后跟罗尚豪要到魏蓝旧家的地址,去里面好好搜查一番。」
    听到此话,有些刑警不免露出挑眉嘲弄的表情,与身旁人相视偷笑,才又转头看向老郑。
    老郑点点头,似乎认同了子悦的说法,吩咐之后的分配工作后,就让大家先去吃午饭了。
    「对了,墨悠,你父亲要你去找他一趟。」
    但在墨悠离开时,老郑却叫住了他,拍拍他的肩膀,对他露出肯定的神色,然后自顾离开。
    在对方离去前看着自己的眼神,墨悠猜测大概是老郑已经向上跟局长呈报了案子的进度。
    父亲本来就知道自己高中时与魏蓝交好,现在案子又与魏蓝有关,父亲恐怕是又要唸他一顿。
    看着墨悠委屈的站在会议室前始终不肯迈开步伐,子悦笑了一下,摸摸他的背。
    「别难过了,我陪你啊。」
    墨悠无奈的勾起嘴角,闭上眼扭头,缓缓走向电梯的方向。
    两人面对着电梯,背对长廊,听着后方不远处有些人们耳语呢喃的窃笑声。
    「你何必跟大家说你二哥也被魏蓝操纵过呢?大家都笑你呢。」
    墨悠看着电梯的显示屏上不断倒数的数字。
    「你都决定要自揭伤疤了,我怎么能输你呢?但我这个也算不上甚么吧?只是,大家大概会误会我们两个都跟魏蓝脱离不了干係吧?」
    墨悠笑了一下,「也是,他们大概觉得我们两个为此现在要挨局长骂了吧?」
    子悦点点头。
    墨悠看着在自己面前打开的电梯门,里头微昏暗的灯光在银色金属表面下波动着,他叹了一口气稍微俯首,看着电梯内铺在地上的暗红色毛绒地毯。
    他果然还是无法面对父亲,还是最不习惯与父亲相处在一起,厌恶无比,也感到焦虑不安。
    父亲今天又会用甚么言语来羞辱自己、羞辱子悦,墨悠不敢想像,想像就会令人恐惧,共聚会夺走人们往前走的动力。
    这时他听到前方传来一声细微轻巧的清喉声,他抬头看向前方,看到了站在电梯里为自己按着开门钮的子悦。
    这幕十分生疏,墨悠不曾看过,不曾在准备去找父亲的路上,看到有一个令自己心安的人在等待自己。
    但回头一看,这一切其实都没有变过,人们依然在讥笑自己,依然在低声窃语,父亲依然在楼上等待自己,依然愤怒不已。
    但墨悠却不那么害怕了,不害怕那些声音和想像,不害怕过往带给他的惯性与创伤。
    看着与自己站在不同空间里的子悦,墨悠才清楚意识到,自己是个完全独立的个体,是个单独生存在世上的存在,子悦做到了陪伴的作用,但那只是辅助,他可以给予自己迈开步伐的勇气,但真正要面对困境的仍然是自己。
    他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可以处理一切,因为自己一向都是这么生活着走过来的,在认识子悦前,自己已经孤苦无依的生活了一段时间,现在回想,那一切其实也没有那么令人难熬,他依然天天活着。子悦的出现不是带来陪伴,反而是让他看清楚自己单独生活和面对挫折的能耐与独立,只是以前生活在那种情境中的自己不曾察觉。
    墨悠露出一笑,迈开步伐踏进了电梯里。
    真正的陪伴与爱其实是由两个完全独立、心智成熟的人相互辅助的存在,而不是如胶似漆,无法失去对方的相互依赖苟活。
    虽然墨悠和子悦都不敢说他们已经是完全独立和拥有坚强心智的人,未来他们还得应对很多事,父亲的事、魏蓝的事、同事的事,但是他们可以帮助彼此互相成长。
    看着电梯门缓缓闔上,将外头看着他们方向的人慢慢屏蔽,墨悠和子悦相视一眼,然后有默契的无奈摇摇头,笑了一下。
    那些窃笑声很熟悉,却也很陌生,不曾改变过的熟悉,因心态改变而陌生,一切都似曾相识,但也天差地远,原来心态的改变很强大。
    双手舒适的垂放在身体两侧,墨悠摸到了平滑的外套底部边缘,他已经很久没有捏自己的衣角了,他这才发现,也再没有剧烈的乾咳过,也不再会用拇指抠着食指指甲旁的肉。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一阵子,轻轻哼笑一声抬起头,墨悠知道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做那些行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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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还会有几篇番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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