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取来了请帖,阿瑾看了看,也没有多余的信息,“明日在安永长公主的府邸,诗会吗,罢了,左右我也没什么事,去一趟也无妨。”
    第二日。
    阿瑾出宫了,坐在马车上,听着着外面街道上的喧闹声,心里还有些感触,她对这一切都有些陌生了,“一入宫门深似海,我都多久没出来过了,这外面什么样都要忘光了。”
    白露笑了,“主子真是睡迷糊了,您这才进宫多长时间呀,进京这一路上您不是一直和殿下游山玩水吗?”
    “是啊,我都糊涂了,我才在宫里呆了不到一年呢。”阿瑾回过了神,她现在还是太子殿下的瑾华夫人呢,不是上一世,也不可能是上一世了。
    虽说进宫也不久,不过宫里的气氛的确很压抑,白露想想还是理解了阿瑾,眼下谁说受宠可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前路难辨,也难怪主子会生出这样的感慨,“不过没想到您这次出宫这么容易,奴婢听说,皇上的那些后妃,莫说出宫了,连相见家人一面都难于登天呢。”
    阿瑾倒是不意外,“太子的女人,自然没有皇上的女人来得重要,管的也不严,而且就算是真有规矩,有人纵容的话,宫规就是个摆设。所以这宫里的人哪,才一个个挤破了头想要争宠,因为有了宠爱,就什么都有了,什么困难也都不存在了。如今殿下整颗心都在我这里,再加上去的又是安永长公主府,师出有名,才会这么容易放行。不过这也是太子殿下如今对东宫掌握得更牢了,若是在从前,怕是我连门还没出,就被太子妃给拦下了。”
    阿瑾的马车停在了公主府的门口,瑞国公世子夫人苏青月正等着呢,“你可来了。”
    “你怎么等在门口?”
    “你第一次来,我当要一路都领着你呀。”
    苏青月带着阿瑾进去了,长公主府看起来倒是雅致。
    阿瑾有些不明白,“怎么邀我来了这里,这位公主外界传闻可甚少。”
    苏青月解释道,“安永大长公主呢是皇上的姐姐,多年前就孀居在府里,几乎不外出走动,就连宫宴也很少参加,所以你没听过是正常的。不过她很久以前就是个才女,这些年与文人墨客的书信往来也不少,所以在朝中清流一派中名声很不错。她每年还会办上一场诗会,邀请的都是文学世家的后辈,我也是以前在学社文章写的不错,才有机会在这里占上一席的。”
    “那你让我过来是?”
    “文人相轻,却也相重,你若能入了她们的眼,自然能有一个好名声。”
    “可是我并不擅长诗赋。”
    “都是一些内宅女子罢了,哪会有真正的作诗大家出现,差不多就行了,再加上你那一手好字,定能叫她们刮目相看。”
    “何必如此。”
    “我可是拿你当好姐妹才这么费心的,名声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还一戳就破,可它有时候又是非常重要的,能够杀人于无形,你要想以后坐上高位少些阻碍,最好趁早把某些人的嘴给堵了,免得日后徒增烦恼。”
    “你都这么说了,都听你的。”
    “你今日打扮倒是合宜,来的多是清流一派,若是满头珠翠,怕是要被她们嫌弃了。”
    “好看就行了呗。”
    苏青月带着阿瑾去了自己交好的几位夫人处,看得出来她们还是很给苏青月面子的,虽然有些排斥,但到底还是稳住了,不过其它的一些人,一听说她的身份,马上变了态度,甚至连位子都坐远了些,就差把嫌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阿瑾有些郁闷,她的名声真的这么差吗,她一直都没出过宫吧,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
    苏青月也瞧见了那些人的态度,安慰阿瑾道,“不相干的人不必在意,你如今得宠,东宫其他人自然不高兴,她们身后的娘家自然也不会说你的好话,三人成虎,谣言伤人,你是什么样的,时间久了,世人自会看清的。”
    过了片刻,安永长公主出现了,看着倒是个和气的,见到阿瑾,也只是慈祥地和她说话,欢迎她的到来,半点不曾贬低。随后就开始了诗会,看上去对每个人都是一视同仁,偶尔插上一句话,一下子就能把针锋相对的两人给平静下来,也是个妙人呢。
    阿瑾一直看着她们作诗、接句,一个个果真才气卓然,比宫里的女人强多了。可惜旁人是见不得阿瑾这看戏一样的态度的,“瑾华夫人听得如此认真,莫不是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阿瑾循声望去,一个紫衣女子,不认识,“见解不敢当,只是看各位妙语不断,有些自愧不如罢了。”
    紫衣女子阴阳怪气的,“夫人过谦了,谁不知道如今太子殿下对您如珠如宝的,想必您定是才貌双全,何不让我们大家见识一下,也看看殿下的眼光怎么样。”
    阿瑾这才正视了此人,倒像是冲着太子殿下来的。
    苏青月开口了,“知道你和二皇子妃是亲戚,从小见的都是才女,瑾华夫人自然入不得眼,不过嘛,比上不足,比下还是绰绰有余的。”说着还别有意味地打量了她一番,仿佛她就是那个“下”一样。
    紫衣女子被苏青月看得直冒火,“好啊,就以这花为题,让大家瞧瞧是怎么个绰绰有余法。”
    安永长公主身边的宫人有些担心,“公主,这……”
    “先看着吧。”长公主见苏青月和阿瑾都并未露出慌乱之色,就知道事情可不会如这紫衣女子想像的那样。
    苏青月暗中戳了戳阿瑾。
    阿瑾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是要踩着人上位呀,不过人家刀都挥过来了,不接也不好。
    阿瑾铺纸挥墨,写了一首五言律诗,字写得大,一整张桌面都被占满了,也更方便周围的人看了。
    安永长公主走了过来,先是被这字迹给惊了一跳,随后才读起了诗,最后说了一句,“写的很不错。”
    而阿瑾的诗也引起了不少议论。
    “经年承雨露,我为君盛开,这是写给太子殿下的吗?”
    “也不怎么样嘛。”
    “中规中矩,她那样的出身,写成这样很不错了。”
    “这边关居然还教舞女诗词歌赋吗?”
    “我怎么听说是个农家女?”
    “传闻到底是不可信,光凭这字也可称一声大家了。”
    安永长公主也问起了字,“没想到瑾华夫人在书法上也颇有造诣。”
    阿瑾含羞低头,“都是太子殿下不嫌弃妾身愚笨,手把手教的。”
    “太子教的,难怪我觉得有些像呢。”
    “殿下的字恢弘大气,妾身笔力不足,只学得皮毛罢了,也只是粗看相似罢了。”
    “太子殿下的墨宝我是见不着了,你这首诗就留给我吧。”
    “长公主愿收下妾身的拙笔,是妾身的福分。”
    阿瑾得了安永长公主的青眼,到底还是对诗会的人产生了不小的影响,至少,这瑾华夫人也不是胸无点墨嘛。
    也有人不服气,比如家里收藏了一张太子书画的刘姑娘,“她跟了太子殿下才多久啊,笔迹就能模仿得这么像,这功力要没有个十几年的苦练,我可不信,这栽培她的人可真是费心了。”
    不过不管那些人怎么说,这参加诗会的,出了少数的几个,大多都是清高自傲之人,不屑于背后耍心眼,对这传闻中的狐媚子瑾华夫人也改观不少,字如其人,能写出这样的字,品性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诗会结束后,安永长公主坐在书房,依旧看着阿瑾的诗。
    “公主看来很欣赏这位瑾华夫人了。”
    “观其字,知其人,她这字,和我那侄儿不但形似,更是神似,暗藏锋芒啊,”安永长公主笑了笑,“就像太子,表面上看着稳重威严,可实际上呢,一旦惹毛了他,马上就会变成刺猬扎你一手。”
    “都说同性相斥,他们二位倒是合得来。”
    “我也猜不透太子的心思啊,不过他身边一直没个知心人倒是真的。我当初就觉得太子妃不合适,才色平平,嫉妒心又重,若是嫁个寻常的权贵,有裴府撑腰,一辈子都能过得好好的,偏要进宫,吴侧妃都比她合适,城府够深,人也识大体,最重要的是从不曾对太子心存幻想,活得比谁都清醒,只是没想到最后竟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拔了头筹,这宫里,果然永远都不缺人才。”
    安永长公主把纸收进了盒子里,“也难怪太子喜欢,人挺漂亮,今日一见,才气也不错,之前还为太子冲进火海,真心也有,这样的女子自然是惹人怜的,只要她能护着儿子平安长大,便是日后新宠再多,她的地位也稳得很。”
    离开长公主府的路上,苏青月乐呵呵地拉着阿瑾的手,“当真是精彩,那几个人可没脸再说你了,放心吧,今日之后,你在文人这边的名声定是不用愁了。”
    阿瑾回握了她的手,“还要谢谢你为我筹谋。”
    “咱们现在可是坐在一条船上的,你好,我也好,”苏青月又微微靠近,压低了声音,“你现在正是得宠,一定要看住了殿下,祁侧妃那个已成定局,旁人可千万不能放过去了,只要岁数拉开了,你的澈儿将来争太子之位可容易得多,若是能再生一个就更好了。”
    阿瑾促狭地笑道,“我记住了,不过,这话我也得再还给你,世子如今尚未纳妾,你可要看住了他,若能再怀一胎,你的婆婆也不好再多事了,缺什么珍贵的药材跟我说,殿下现在对我可大方了。”
    苏青月心里何尝不想,这不是一直怀不上吗,“那就祈求我们二人皆能如愿吧。”
    “互勉。”
    太子生辰
    阿瑾觉得,这一世的时间过得好像特别快,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怀胎生子,在东宫一枝独秀,如今儿子还会说话了。
    “澈儿,叫娘——”阿瑾捧着儿子圆圆的脸,一字一顿道。
    奈何儿子相当不给面子,只回了一个泡泡给她。
    阿瑾捏着儿子,“怎么又不说话了呀,就这么嫌弃我。”
    白露在一旁看得好笑,“主子,他还小呢。”
    阿瑾扁了扁嘴,“昨天还叫了殿下‘爹’呢,到了我就什么都没了。”
    “好了主子,怎么还跟小皇孙吃起醋了,您以后有得听呢。”白露打趣道,“对了,主子,听心儿说,再过些日子就是太子殿下的生辰了,您有想好送什么礼物吗?”
    阿瑾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挂起了甜蜜的笑容,“我打算送殿下一幅画。”
    “画?”白露还挺惊讶的,又提醒道,“是不是有些普通了。”
    阿瑾摸了摸儿子的头,“只要是我送的礼物,贵重与否,在殿下眼里都是一样的。”
    “那倒也是,”白露点点头,“主子,说到生辰,奴婢一直不知道您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呢。”
    阿瑾平静道,“我的生辰早过了。”
    “过了?”白露急了,“那您怎么不说呢?”
    “小事而已。”阿瑾并不在意。
    “这怎么能是小事呢?”白露不由懊恼,都怪自己先前没有想到,居然把这么大的事给漏了。
    阿瑾看了一眼白露,笑道,“本来就很小啊,这宫里有多少嫔妃呀,每一个都要庆贺生辰,内务府不忙死了。”
    白露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重点不在这里吧。”
    阿瑾摊摊手,“反正日子是过了,你介意也没办法。”
    不光白露想到了阿瑾的生辰,太子也想到了。
    太子问起了乐公公,“乐元,你知道阿瑾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吗?”
    乐公公苦着脸,“这,奴才也没听说过呀,夫人来的时候没有卖身契,奴才也看不到她的生辰八字不是,太子妃安排的那个身份,八字也是假的,知道也没用啊。”
    “这样嘛……”
    “殿下,要不您亲自去问问夫人,她自己总是知道的吧。”
    “也是,那孤晚上问问她吧。”
    而晚上,勤勉阁。
    太子和白露发出了一样的疑问,“过了?”
    “嗯。”阿瑾咬着红豆糕点着头。
    “那你怎么不早说呢。”太子眼看阿瑾一点不在意,还在津津有味地吃,心底蹭的冒出了一股小火苗,“还吃!”一把揪下了阿瑾刚放入口中,还有半块露在外面的红豆糕,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阿瑾目瞪口呆的,都忘记自己还含着半块糕点呢,盯着太子的脑门,很想上手摸一摸,是不是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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