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惹来了麻烦精,就得做好被粘上的觉悟。
    班媱不是没想过,这个小侯爷可能有些孩子心性,却怎么也没料到,他能事事都想着带她掺和一脚,班媱不愿跟他太过亲近,回绝了两叁次。直至有回师诤言来帖说,关雎阁里来了个新的姑娘,琵琶弹得甚好,问她是否要一同前往。班媱没忍住心动,痛快答应了。
    班媱喜欢听点曲子戏本,也知晓这青楼之内多的是嗓子好技艺好的姑娘,可这类楚馆总是来得少。一是因为这地方比之教坊司,人有些太过杂乱,闹事者甚多;二则是由于她自己曾经也慕名听过许多名伶唱曲儿,后来发现大多是些虚架子,单就靠美色吃饭罢了。
    对于乐痴而言,技艺唱腔是为首要,美色身肢都是次要了。
    日暮已迟,她换了身男装便出行。
    因着常年习武,头发一束,行装一改,也确有几分飒爽英姿,比之英雄男儿也不差。师诤言站在那巷口等她,刚看见便直说,她若是男儿身,指不定得有多少姑娘芳心暗许呢!
    班媱扁了扁嘴:“我就是个女儿身,也多的是男人拜倒在裙下!”说完,背手就往楼里去。师诤言原地木讷,如今当真有哪家儿郎看上她吗?他想起那些听来的关于她的坊间闲言,真不懂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关雎阁地段不佳,环境确实相当的好。
    背倚半卷小山,林木层迭,远眺即是长河一片,风光甚好。班媱跟着门童指引便入了门,发现此处原比她所想的还要热闹。
    大厅内、楼梯间、阁楼上,袅袅身姿妖娆妩媚,莺歌燕语婉转不断。
    他们才一进门,就上来一个面色红润的老鸨,扭动腰肢就贴到身前。一方绣帕拂过面颊,就听得她尖利又娇俏的招呼:“哟——这是哪儿来的新官人啊,今儿个想玩儿点什么呀?”
    师诤言似乎不谈擅长对付这类殷勤,红着脸就正色道:“听说你们这儿,前两日刚来个弹琵琶的巧手,我们呐,想见见。”
    “那客官可是找对人啦,玉珠今日正好闲着呢!不如我带客官上楼去,找间雅间好好儿听听!”说罢,不待他二人点头,就唤来伙计把他们领进一间看上去最为昂贵的房间。门一关,周遭嘈杂顿时消失大半,屋内只剩下清净。
    她颇为熟练地安排好点心、酒食,甚至不忘给一眼就看穿是女子的班媱,另外添了一壶新茶。
    班媱举着茶杯,抿了一口:“也亏得这地方这么招人,老板娘倒确实有几分识人的眼力。名字也取得不俗。”‘
    况且,楚馆青楼,最喜花名。这儿倒是知道附庸风雅。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关雎阁,关雎阁,淑女君子,情事弥漫,套个正经名字还真有一番风味。
    师诤言也喝口茶,称赞一句:“可不呢!叁年前这儿还只是一处荒园子,她冷不丁地就把生意给撺掇起来了。若说没有些过人的本事,哪干得了这个啊!”
    夏末晚风习习,有些温热从窗口吹来,绕得班媱心情愉快。谈笑间,一清秀女子便从门帘外走来。
    绿云扰扰,尽态极妍,班媱远远地看着她在半透的屏风后入座,已经察觉其容颜艳丽,忽而开始担忧,此番是否又是一趟虚行。
    然事情却在意料之外。这位名为玉珠的姑娘,上来就是一首《夕阳箫鼓》。婉转悠扬,声情款款,疏密有致,在这夏末暖夜听来倒有几分清凉舒缓之感。班媱忍不住露出赞赏之色。她连着又点了两首战曲,玉珠便顿改先前的清婉,转为凌厉,听得班媱那叫一个畅快,拍手就道只应天上有。
    玉珠晗首起身,在她的呼唤下,袅袅婷婷就从屏风之后出来。
    见了面,班媱才觉得自己刚才似乎有些忽视了她的美貌,当然,也可能只是技艺才情有所渲染罢了。
    她邀着玉珠就坐下,越看越觉得这姑娘模样标致,真想带回家里去好生供养着!
    师诤言有些无奈,从来也没见过女子对女子也如此好奇,他觉得新鲜。
    乐理之类他都不懂,只是觉得好听。先前邀请班媱来的时候,心里对这琵琶妙手的声名还有些怀疑,现在看班媱这表情,当是真的不错了!
    他颇为满意地呆在一旁做个摆件,就看着两人心心相印,交流赏乐之心得。酣畅之间,门外传来一阵打闹,瓷器碎裂的声音尤为明显,班媱皱着眉就探头去看。
    两名男子正在扭打,你一拳我一脚,不肯退让,旁边一女子大惊失色,躲在门边不停劝阻。还是那管事的老鸨来了,事情才平息下来。
    人声嘈杂,距离又有些远,班媱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倒是玉珠主动开口。
    “想必又是为了瑶琴姐姐在打闹吧。”
    “瑶琴?”班媱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却想不起来。
    玉珠含着笑,缓缓走进房内:“公子有所不知,瑶琴姐姐是这关雎阁里有名的清倌儿,一手古琴弹得甚好!如今科考刚刚结束,多的是公子们要来赏曲儿呢!”
    “哦——”班媱一下就想起来那这位佳人,只是她对古琴兴趣不大,也就没有了解多少。
    师诤言点点头,也看向玉珠:“那他们打什么?”
    “瑶琴姐姐生得美,琴又弹得好,往来常有客人想要点她。只不过,他们出不起那么高的价钱,或是出得起却来得太晚,自然也就轮不上了。”
    “多高的价钱?比你还高?”班媱想起她刚才那手艺,忽然对瑶琴的抚琴技术有些好奇。
    “公子又说笑了,我是才来的,也没有瑶琴姐姐长得美。自然价格也就比不上了。”
    “那你说出得起却来得晚又是什么意思?”师诤言跟着班媱你一句,我一句。
    “因为像这样的名妓,从来都有大主顾包下的。人家有钱有势的,妈妈不敢得罪,自然也就不会轻易让其他人肖想了。”
    玉珠说得轻巧,班媱却听得出她其中的醋意,直言:“日后若是有空,我也常来捧捧你的场!玉珠姑娘这手艺,对得起这名字!珠圆玉润!将来也会是一代名伶!”
    玉珠登时就笑开了颜:“这位公子可真会哄人!”
    他们在那关雎阁中小坐了半夜,班媱最后是摸着黑回了将军府。云碧正守在床前准备询问,没料主子却是一问叁不知,蒙着头就说困了要睡觉。她没办法,只好把事情留到明天。
    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第二日班媱信誓旦旦地说着乖乖听话,入夜就又溜没了影。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又是跑到何处快活去了。
    云碧以为那地方会是教坊司,却没料到,她的主子从来不会拘泥在一处地方。当下,已经有了新欢之地。
    而在班媱风流快活的这些日子里,澹京城里久违地出了件大事。
    广纳才子的文试遴选刚刚结束,叁甲风流,引得朝中无数青眼相待,皇宫内正要为叁甲确认加封,京兆衙门前却是鼓声连连。
    黄庆刚下朝回来,脚还没站稳,就有人来传话大事不妙。他赶紧去往京兆衙门,一名蓬头垢面的书生就在门口放声哭喊:“草民报案!本次遴选中疑有人舞弊!”
    科举舞弊,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罪名。黄庆方才从殿门出来,还听见几位同僚想去结识下今次叁甲。如今门前众多百姓聚集,那人当街喊出此话,可算是把京兆衙门直接架上了刑架。此番若是纠察不清处理不当,别说这十年来的好名声要一扫而空,怕是头上这顶乌纱帽都得赔进去。
    黄庆远远站在府门中央,眉头不展。
    “来人,将门外击鼓之人带入堂中,让我好生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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